《重生之我在大周种地》云方合

8、清凌凌的山和半死不活的人

　　天愈发黑了，夜色沉甸甸地压下来，山林被黑暗吞没。
　　月光勉强透过枝叶缝隙，洒下零星斑驳的光点。风穿过石缝和枯枝，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偶尔夹杂着夜枭一两声短促的啼叫，四周寂静得让人心头发紧。脚下枯叶碎裂和石子滚动的细微声响，在此刻都清晰可闻。
　　陶青禾凝神屏息，依靠记忆在几乎摸黑的林间带路，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动。
　　身后，村长陶永年、李猎户和其余村民沉默地跟着，脚步放得极轻，呼吸压得低低的，都是常年在山间行走的老手，悄无声息地融入环境，只有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
　　很快到了昨日那片溪边空地。篝火余烬早已冰冷，只剩风吹过扬起一点灰沫。
　　李猎户蹲下身仔细查看，很快向村长示意——有痕迹指向林子更深处，靴印杂乱且深重。
　　陶永年脸色凝重，没有犹豫，打了个手势，队伍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更深的黑暗。
　　林子越走越密，黑暗浓得化不开。各种细小的声音被放大：树冠里不知名小兽跑过的窣窣声、近处灌木丛突然响动又戛然而止，每一处阴影都让人心头一跳。
　　突然，前面探路的汉子猛地停住，拳头紧握高举。所有人瞬间定住，隐入阴影，屏住呼吸。
　　一片死寂中，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血腥气，混在冷风里飘了过来。
　　李猎户眼神一紧，和两个好手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留下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中只剩下风吹过耳边的尖啸和自己沉重的脉搏声。
　　等待显得格外漫长。终于，一声模仿虫鸣的低沉信号传来。
　　众人小心地靠拢。拨开刺藤，景象映入眼帘——
　　一个男人倒在乱石杂草中，昏迷不醒，浑身是血。深色劲装多处撕裂，伤口吓人。一柄断刀落在不远的地方。血腥味在这里明显起来。
　　村长陶永年迅速蹲下探了探鼻息，极其微弱。他仔细查看了伤口、那人虎口的厚茧和衣料的质地，眉头越皱越紧。
　　“不是庄家人。这伤……是下了死手的。”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人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但更多的是凝重的沉默。
　　“永年叔，”大壮哥开口，语气坚定，“这人伤得太重，扔这儿肯定没活路。咱得救。我力气足，我来背！”他说着就上前一步。
　　旁边的张二郎立刻拉住他，声音克制：“大壮哥！不是心狠，是这人来头怕不小！沾上他的麻烦，咱们一村老小怎么办？”
　　李猎户哼了一声，语气沉稳：“现在扔下，等追兵找来查到附近，更说不清！不如弄回去，问出些眉目，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又有人低低道：“救？拿什么救？药贵的离谱！而且万一没救活，死村里了咋办？”
　　陶青禾紧握着木棍，听着这些压低声线却条理分明的争论，并不出声，只静静打量着切近。
　　“好了。”陶永年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性的分量，目光在黑暗中扫过众人，“人，得抬回去。”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听着安心：“见死不救，不是我们陶家庄立身的道理，乡亲们心里也过不去。况且，”他看向李猎户，“老李说得在理，扔在这里，痕迹难消，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弄回去，局面好歹能控制在咱们手里。”
　　“村里还备着些药，先暂且吊着他的命。”他语气加重，“卫禹新规了许多管制药，开方子得去有王府授权的铺子，买药时将这消息透露出去，就也算是与官家报备了。”
　　陶德水点点头，“这人身份绝不一般。若是匪类，我们擒获了，送往卫王府，按律或许能得些赏银，也能让上头知道我们陶家庄并非毫无作为之地。若是……与卫王府有些牵扯的人，”
　　他声音压得更低，只是夜太静，听得格外清，“我们施以援手，将来局势万一有变，或许能多个转圜的余地。这世道，边地不宁，多一手准备，总不是坏事。”
　　所有人都冷静下来。连最初反对的张二郎也不再吭声，一妇人点点头：“听村长的。”
　　一锤定音。
　　“大壮，你和铁牛轮流背人。老李，你在旁指点，尽量别颠簸。其他人，前后照应着，都警醒点！”陶永年迅速安排。
　　“欸！”大壮应得干脆，立刻和铁牛小心翼翼地将伤者抬起。
　　陶青禾深吸一口带着寒气和血腥味的空气，握紧木棍：“永年叔，我在前面带路。”
　　“好。大家都跟紧，天亮前务必回村！”陶永年点头。
　　队伍再次移动，速度更快。伤者沉重的呼吸、抬架者的喘息、以及杂乱的脚步声，都混合在诡异的风声里。
　　这片隐秘的空地就像从来没人存在过一样，陡然安静下来，一只野狍子探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