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契合》匝卅

9、第 9 章

　　仓库的挂钟停在3:17。

　　魏清漓盯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钟面，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在他的预知梦里，这个细节清晰可见——停摆的时钟，指针永远指向3:17，正是顾枕河被刺的时刻。

　　"魏先生，这边请。"保镖低声指引，打断了他的思绪。

　　魏清漓点点头，跟随保镖向仓库深处走去。按照计划，顾枕河此刻应该正在蓝鹭会所"偶遇"林修远，而他则带着六名精锐alpha保镖来仓库取回顾母的研究资料。表面上看，他们中了季沉的调虎离山之计，实际上却是将计就计。

　　但站在这个与梦境一模一样的仓库里，魏清漓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复刻了梦境——高耸的红色砖墙，布满灰尘的天窗，甚至角落里堆放的木箱上的编号都分毫不差。

　　"保险柜在那边。"领头的保镖指向仓库最里侧的一个小隔间。

　　魏清漓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抽痛，可能是胎儿感知到他的紧张而躁动。他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无声地安抚那个小生命。

　　"你们三个守在门口，你们两个跟我进去。"魏清漓下令，声音比想象中镇定。

　　保镖们迅速就位。魏清漓带着两名保镖走向隔间，每走一步，不安就加深一分。隔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黑洞洞的像一张等待吞噬猎物的嘴。

　　"等一下。"魏清漓突然停步，伸手拦住保镖，"不对劲。"

　　太安静了。这么大的仓库，连只老鼠跑动的声音都没有。而且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林修远常用的那种。

　　预知梦的画面再次闪回脑海：林修远从阴影中走出，手持那把银蛇匕首...

　　"撤退。"魏清漓当机立断，"立刻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隔间的门猛地打开。三个黑影闪电般冲出，为首的正是林修远。但医生手中拿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把麻醉枪。

　　"砰！"

　　站在魏清漓右侧的保镖应声倒地。其余保镖立刻拔枪反击，但林修远身后的两名黑衣人动作更快，精准的射击瞬间放倒了另外两名保镖。

　　"别动！"林修远将枪口转向魏清漓，"除非你想看你的alpha们脑浆迸裂。"

　　魏清漓僵在原地。剩下的三名保镖在门口被另外埋伏的人控制住了，整个行动在几秒钟内彻底失败。最糟糕的是，一切都在按照预知梦的剧本进行——除了武器从匕首变成了枪。

　　"为什么？"魏清漓声音嘶哑，"我信任了你十几年..."

　　林修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冷静："不是所有事都关于个人感情，魏先生。PX项目的价值远超你的想象。"

　　"季沉给了你多少钱？"魏清漓冷笑，"还是说，你本来就是季家的人？"

　　"季家？"林修远嗤笑一声，"他们不过是棋子。PX项目从始至终都属于国家。"

　　魏清漓心头一震。顾枕河提到过军方背景，但没想到牵涉这么深。

　　"你想要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中观察四周寻找脱身机会。

　　"你的配合。"林修远向前一步，"我们需要最新的胎儿基因样本。放心，过程不会太痛苦，就像普通的羊水穿刺。"

　　魏清漓的血液瞬间冻结。他们要抽取胎儿的细胞？在没有任何医疗保障的仓库里？

　　"休想！"他本能地护住腹部后退。

　　林修远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配合。"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带进来。"

　　两名黑衣人拖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影从隔间走出。当魏清漓看清那人面容时，心脏几乎停跳——顾枕河！alpha满脸是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灰眸依然锐利如刀。

　　"你们不是说他在会所吗？！"魏清漓失控地喊道，转向林修远，"你骗我！"

　　"不，他没骗你。"顾枕河咳嗽着说，声音因疼痛而嘶哑，"我确实去了会所...但那里是个陷阱。"

　　林修远微笑："我们监控了顾总所有通讯。当他突然改变行程去会所，就知道计划泄露了。"他用枪托轻敲顾枕河的头，"不得不说，你的alpha很勇敢。一个人放倒了我五个手下才被制服。"

　　魏清漓的视线模糊了。愤怒、恐惧和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梦境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而他无力阻止。

　　"现在，做个选择吧，魏先生。"林修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要么乖乖配合我们取样，要么..."他将枪口抵在顾枕河太阳穴上，"看着你的alpha死在你面前。"

　　顾枕河猛地抬头："魏清漓，别听他的！就算你配合，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林修远一枪托砸在顾枕河脸上，alpha的颧骨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住手！"魏清漓尖叫，眼泪夺眶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魏清漓看着奄奄一息的顾枕河，又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无论怎么选，都是失去至亲的痛苦。但梦境中那个未发生的细节突然闪回脑海——林修远用的是匕首，不是枪。

　　为什么预知梦与现实有出入？是预知出错，还是...未来尚未确定？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魏清漓脑海中成形。如果他能预知未来，是否也能改变它？顾枕河说过，PX项目的omega能够通过信息素影响alpha，但从未提过对beta的作用。可是林修远是beta，理论上不受信息素影响...

　　除非他的能力已经进化了。

　　"我数到三。"林修远冷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

　　魏清漓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注意力。他不再试图控制信息素，而是寻找那种在危机中数次救他的奇异能量——那种能够感知甚至影响他人情绪和行动的力量。

　　"二..."

　　腹中的胎儿突然剧烈踢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一股热流从腹部涌向四肢，魏清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苏醒。他的皮肤开始微微发光，茉莉与晚香玉的香气浓得几乎实质化。

　　"三！"

　　林修远扣动扳机的瞬间，魏清漓猛地睁开眼睛。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他清晰地看到子弹旋转着飞出枪管，朝着顾枕河的太阳穴飞去。

　　不！

　　魏清漓的全部意志力集中在那个小小的金属弹头上。改变它的轨迹，哪怕只是一毫米...

　　奇迹发生了。子弹在距离顾枕河皮肤仅剩几厘米时突然偏离，擦着alpha的耳朵射入墙壁。同一时刻，控制保镖的黑衣人突然松手，像提线木偶被剪断了绳索般瘫软在地。

　　"什么鬼——"林修远惊愕地看向自己的手，仿佛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顾枕河抓住这瞬息的机会，一记头槌狠狠撞在林修远鼻梁上。医生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手中的枪掉在地上。alpha不顾左臂骨折，一个翻滚捡起枪，精准地击中林修远的大腿。

　　"啊！"医生跪倒在地，鲜血迅速浸透了他的白大褂。

　　魏清漓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刚才的能量爆发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腹部的抽痛变得更加剧烈。但他强撑着跑向顾枕河，颤抖的手抚上alpha鲜血淋漓的脸。

　　"你...你怎么做到的？"顾枕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是子弹..."

　　"我也不确定..."魏清漓喘息着说，"好像...暂时改变了它的轨迹。"

　　alpha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变成深深的担忧："你的能力...已经能影响物理现实了？"

　　没等魏清漓回答，仓库大门突然被猛地撞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鱼贯而入，枪口齐刷刷指向他们。

　　"放下武器！"领头的士兵喝道。

　　顾枕河条件反射地将魏清漓护在身后，尽管自己已经伤痕累累。魏清漓紧张地抓住alpha的衣角，能力透支后，他现在连站直都很困难。

　　"放松，顾总。"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士兵后方传来，"我们是来帮忙的。"

　　士兵们分开一条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和蔼，看起来更像大学教授而非军人。

　　"周教授？"顾枕河警惕地没有放下枪。

　　男子点头微笑："久违了，枕河。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个孩童的高度，"没想到再见是在这种场合。"

　　魏清漓困惑地看向顾枕河。alpha低声解释："母亲的研究助手，我之前提到的。"

　　周教授走近，看了眼地上呻吟的林修远，摇摇头："季家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连这种叛徒都收留。"他转向魏清漓，眼神变得热切，"魏先生，久仰大名。你刚才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魏清漓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科学家看着一个有趣的实验品："你们是谁？军方？"

　　"PX项目特别行动组。"周教授坦然承认，"直属中央情报部。林月死后，项目由我接手。"

　　顾枕河的手臂因失血而微微发抖，但枪口依然稳定："所以追杀魏清漓的是你们？"

　　"不，那是季家的私自行动。"周教授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们一直在暗中保护魏先生。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让林修远钻了空子。"

　　魏清漓冷笑："保护？还是监视？"

　　"两者都有。"周教授出人意料地坦诚，"ψX-7，你是项目唯一的成功案例。你的安全关乎国家利益。"

　　这个编号让魏清漓胃部一阵绞痛。在他们眼中，他不是人，只是一个实验编号。

　　"少废话。"顾枕河打断道，"你们想要什么？"

　　周教授叹了口气："首先，让我的人处理你们的伤口。然后...我们需要谈谈那个保险柜里的东西。"

　　魏清漓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顾母留下的研究资料和稳定剂配方。现在看来，军方同样在寻找它。

　　"凭什么相信你们？"顾枕河冷冷地问。

　　"凭这个。"周教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林月留给你的。她预见到了自己可能遭遇不测，所以提前做了安排。"

　　顾枕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信封。看到母亲熟悉的字迹，alpha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

　　"带魏先生去医务车。"周教授对身后的士兵下令，"他需要全面检查，尤其是胎儿状况。"

　　魏清漓抗拒地后退："我不需要——"

　　一阵剧痛突然从腹部袭来，他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顾枕河立刻丢下枪扶住他，灰眸中满是惊恐。

　　"魏清漓！"

　　"能力透支的副作用。"周教授迅速上前检查，"快送医！"

　　魏清漓想拒绝，但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被抬上担架，顾枕河紧握着他的手不放。alpha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慌：

　　"坚持住...求你了...为了我和孩子..."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吞没了魏清漓的意识。最后的念头是，至少他改变了那个预知梦的结局——顾枕河还活着。至于代价是什么...只能醒来后再面对了。

　　当魏清漓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窗外已是深夜，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柔和的床头灯。顾枕河坐在床边，左臂打着石膏，脸上伤口已经处理过，但依然青紫交加。alpha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但眉头依然紧锁。

　　魏清漓轻轻动了动手指，顾枕河立刻惊醒，灰眸中瞬间盈满 relief。

　　"你醒了。"alpha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感觉怎么样？"

　　"像被卡车碾过。"魏清漓尝试微笑，但嘴唇干裂得生疼，"孩子...？"

　　"安全。"顾枕河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但医生说你严重脱水和能量透支，必须卧床休息至少一周。"

　　魏清漓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林修远...？"

　　"军方带走了。还有季家的人。"顾枕河的表情阴沉下来，"周教授说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那个保险柜..."

　　"找到了。"顾枕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金属容器，"稳定剂配方和样本。但是..."alpha罕见地犹豫了。

　　"但是什么？"

　　顾枕河深吸一口气："根据母亲的信，稳定剂需要...胎儿干细胞作为激活剂。"

　　魏清漓的血液瞬间变冷："什么意思？"

　　"意思是..."顾枕河痛苦地闭上眼睛，"要制作稳定剂，必须从胎儿身上提取少量组织。风险很高，可能引发早产甚至..."

　　"伤害孩子。"魏清漓替他说完，声音颤抖，"所以他们才要取样..."

　　顾枕河点头，灰眸中满是挣扎："母亲的信上说，这是最后的选择。只有在基因崩溃迹象出现时才使用。"

　　魏清漓将手放在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轻微动作。用未出生孩子的健康换取基因稳定？这种选择太残酷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

　　"周教授说军方的实验室可能有替代方案，但需要时间研究。"顾枕河轻轻抚摸他的脸，"我拒绝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拿你们做实验。"

　　魏清漓握住alpha的手，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你的信息素暴走症...稳定剂也能治好吗？"

　　顾枕河的沉默回答了一切。魏清漓的心揪成一团。alpha只剩下不到五年时间，如果没有稳定剂...

　　"我们会找到其他办法。"顾枕河坚定地说，"母亲的信中提到一个可能性——绝对契合伴侣之间的深度标记可能重置alpha的基因时钟。"

　　"深度标记？"

　　"一种古老的alpha/omega仪式。"顾枕河耳尖微微发红，"比普通标记更...深入。"

　　魏清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发热："那我们还等什么？"

　　顾枕河摇头："必须在omega孕期第五个月后才能进行，否则可能伤害胎儿。"他苦笑一声，"看来命运给我们设定了倒计时。"

　　魏清漓算了一下时间，距离第五个月还有三周。三周后，他们要么尝试深度标记，要么...面对基因崩溃的风险。

　　"周教授还说了什么？"

　　顾枕河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提出一个交易。军方保护我们免受季家和其他势力的骚扰，并提供最好的医疗支持。作为交换..."

　　"交换什么？"

　　"在孩子出生后，允许他们进行非侵入性研究。"顾枕河的声音充满不情愿，"只是观察和能力测试，不涉及基因取样。"

　　魏清漓冷笑："就像观察实验室的小白鼠？"

　　"我还没答应。"顾枕河立刻说，"这取决于你。"

　　魏清漓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个被基因改造过的omega，但现在看来，他的能力可能影响深远。如果军方说的是真的，PX项目关乎国家安全，那么他和孩子的命运早已不仅仅是个人问题。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最终说道。

　　顾枕河点点头，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现在，休息吧。"

　　魏清漓闭上眼睛，但睡意全无。脑海中回放着仓库里那个奇迹般的瞬间——他改变了子弹的轨迹。这种能力从何而来？会给孩子带来什么影响？更重要的是，他该如何在保护孩子和帮助更多像顾枕河这样的alpha之间找到平衡？

　　腹中的胎儿轻轻踢了一脚，仿佛在回应他的忧虑。魏清漓将手放在肚子上，无声地承诺：无论如何，他会保护这个小生命，不让它重蹈自己的覆辙——成为一个被各方争夺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