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和他的女人们》闵之

4、初吻

　　春天在四月的日本是一个梦幻，漫天的蓝浓淡相宜得剔透着，笔笔粉色、瑰红、艳红的彩偎在紫褐色的线条上聚成一把把巨伞，绿的草跌跌撞撞走满了山坡。
　　乘着刻有星岛家徽的竹辇，我期待满怀地迎接15岁的新学年。
　　“驾”，一个宏亮的声音和着马蹄的节拍急急的奏来，如风般在我面前滑过。
　　一晃神，只来得及看到马背上那道瘦削倔强的黑影，还有鼻中残留的淡淡清香。很特别，这种香，闻来心里一阵欣喜，接着却又心安。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呀？”我对自己说。
　　1921年的松本高等女子学校还是一所相当传统的学校，虽然校长一再强调文明开化、思想自由，但是一旦细究到学生的品行，有拘谨保守地迎合起天皇国民的忠恕精神来。这种禁锢尤以几个衣冠楚楚的男老师为代表，“不敢越雷池一步”地和女学生拉开着距离。倒是一些新毕业从教的女教师较为洒脱，沐浴过西方的自由气息，准备把这解放了的魂灵传承下去。
　　我无比幸运的成了那些女教师所带班级中的一员，当然这其中有爸爸的很大功劳，他的宽容和开脱，还有根深的家世背景，使我成了这个自由班级里的贵族名媛之一，享受着众人好奇的注目和谦卑的躬礼。不过，听说这里还有另一位名媛，是名士川岛家的大小姐，名唤芳子的。
　　坐定在课桌前，听着邻座同学调笑着女儿间的琐碎事，我转头茫然地望着窗外林荫道上陆续行来的人影。
　　突然间行进的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匹马儿飞快的驶来，马上坐着一名黑衣女子，潇洒地挥着马鞭。眼看就要撞上一个身形胖胖的女生，那人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加快了蹒跚的脚步，不过那样的体重恐怕躲闪不及了吧。
　　惨剧就要发生，我害怕地闭上眼睛。
　　“哇！”邻座的女孩儿们发出一声……，不对，是惊叹，而不是预料中恐惧的尖叫。怎么回事？
　　“她的马儿居然能轻松的躲开了，真是个厉害的角色，能把马儿骑得那样随心！”
　　“希望不是我们班的人，要不这样的人，怎么好相处？”
　　……
　　瞬间，耳边叽里呱啦的，谈论的都是那个马上女子，我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错过了。
　　咚咚咚，是皮靴急快地踩到木质地板的声音，依照往常对爸爸的了解，我猜那也许是某位男教师的杰作。可是已到门口，我才发现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女士，对，就是那个马上女子。
　　黑色的骑装紧束着削瘦的腰身，衬衣领子宽展的折在白皙的脖子下缘，依稀透得一线好看的锁骨。及腰的乌黑秀发随意散在背上，宽松的军式灯笼裤里随意地插着短翘的马鞭，脚下是一双大头的西洋皮靴，正随着主人的行走，咚咚的声响径直来到我身前停下。
　　“我叫川岛芳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窘迫地伸出右手，不习惯地回敬着这种西化的礼节。还未握到对方，两片温湿已然跃到手上。
　　啊，我的初吻就那样被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