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我痴》虎鲸呀

2、巫祝大人

　　“笑儿，你可洗好了？我进来了。”门外传来先前女人的声音。

　　还不等莫笑回答，门便已从外面推开。

　　莫笑忙将身子往水桶中缩，整个脑袋重又扎进了水中。

　　女人看到莫笑埋在水中，忙喊着跑来把莫笑的头给托了出来，“我的傻儿啊，怎生又埋进水中？你这是还没被淹够吗？我命大的傻儿啊，可快快出来吧。”

　　尚且呆愣的莫笑就这么被女人抓小鸡似的从水里捞了出来，女人手劲儿极大，一手抱着莫笑，另外一只手就用干布将莫笑裹了起来。

　　莫笑提线木偶一般，就如蚕宝宝似的被裹了出来。

　　也不知为何，那女人却是明显情绪低落下来，也不再笑了，只是拉着莫笑走到木屏风后面，指着衣裙让莫笑穿上。

　　莫笑看着床板上同样的古装衣裙，心中不禁升起怀疑来：她不会穿越到古代了吧？她心里慌乱，手脚也跟着忙乱，那古装衣裙她怎么都穿戴不好。

　　木屏风后女人闻声复又进来，一边帮莫笑穿戴，一边不住地看她。莫笑只得假装一无所知。

　　待莫笑穿戴整齐，女人才将男孩喊了进来，让他把木桶搬了出去。

　　这时莫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肚腹空空，饥饿的感觉涌了上来。她舔舔嘴唇，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要饭吃。

　　女人倒是将莫笑带到桌前，没多会儿，那男孩端着饭菜送了进来。

　　莫笑看着饭菜眼睛都要直了，也不等别人相邀了，不客气地举起筷子便吃了起来。她身旁的女人和男孩倒是一直都不吃，只看着她一人狼吞虎咽地吃。

　　男孩突然发文道：“你到底是谁？”

　　莫笑一噎，慢吞吞地将饭菜咽下才说道：“我是笑儿。”

　　“呵，你倒是聪明，那我问你，你姓甚？”

　　这个倒是确实没听女人和这个男孩说过，莫笑不敢答，只不停地往嘴里塞饭，已经做好撕破脸皮后的跑路准备了——先得填饱肚子了，一会儿方能跑得快！

　　“好了，由儿，你莫要吓坏了她。”一旁的女人终于开口，她问起话来倒是温和许多，“姑娘，你虽然眉眼与我女儿极是相似，但烛光下一看，样貌到底是不同。而且，你腰窝处也并无我女儿的胎记。我是许氏，我儿名唤许由，同你相像的女儿名唤许笑。姑娘怎么称呼？”

　　都被揭穿成这地步了，莫笑也不装了，低声坦白道：“我叫莫笑。”

　　许氏忙追问道：“那你跳入坤泽池时，可是看见了我女儿不曾？由儿刚刚又去池子里翻搅了一通，却并未找见我的女儿。由儿是眼见着自己妹妹跳进了坤泽池，也就是晚了一步的功夫，捞起来的人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姑娘你。”

　　莫笑摇头，她也是一头的雾水，“我是跌入池中好大一会儿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捞了起来。”

　　“莫不是哪里来的妖女？我看张家伯伯的女儿，自从坤泽池里出来后眉眼便透着妖气，分明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许氏反驳道：“你莫要胡说，萍儿那是分化成了坤泽，才会眉眼带俏，分明是你接不住人家女儿抛来的情。”

　　莫笑也在一旁接话道：“你看我人模人样的，饿得什么一样，如何像只妖？我要是妖，刚才在池边早就一口吞了你，如何还会等到现下都不动手？那我图什么？就图吃口人的饭，然后好有力气再去吃人吗？”

　　莫笑这话说得极有道理，许氏的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想到女儿许笑怕已是凶多吉少，眼泪便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娘，你别信她的一面之词。明日我就带她去巫祝那里查验一下，倒要看她是不是妖。”许由是一点都不信莫笑嘴中的话。

　　许氏按住许由的手，劝他道：“你莫要和巫祝明说，只说笑儿落入坤泽池内，想要看看是否有分化成坤泽的兆头。就怕村长也误认莫笑为妖女，那是会把她架在火上烤的。万一，你妹妹和莫笑只是互换了身体，将来没准你妹妹还要回魂呢。你可切莫冲动行事。”

　　说到此处，莫笑忙插嘴问道：“请问你们这村落坐落在何处？现在是哪个年代？”

　　许由干巴巴回道：“这里是冀州，今韩王安五年。”

　　莫笑一听，惊得非同小可。冀州？韩王安？这一听就是古代的地名，还是以王的名号做纪年方式，这不是古代，还能是什么？她或许当真是穿越了。那她可真是要少言寡语了，这都穿越了 ，她可妥妥算是个妖女了。

　　许由的凤眼微眯，看着莫笑肉眼可见的慌乱，更加认定她肯定是借了许笑样貌的妖女了。许由双眼紧盯住莫笑，然后让许氏先回房休息，今夜他定是要守在这里，哪都不去了，免得这妖女在村落里乱窜害人。

　　莫笑战战兢兢，心里的确是怕了，饭也吃不下去了，只漱漱口便跑到木板后的床榻上装睡。她本来以为自己要彻夜不眠的，毕竟薄薄一层木屏风之后便坐着个大男孩。

　　但是在坤泽池里折腾这么一通，委实太累了，没多会儿，莫笑就打起了小呼噜。

　　这倒是把许由给气笑了，好个心大的妖女，也不知道是不是蒙骗人的把戏。许由怕自己也睡了，只得在外面练了一套拳法

　　当天色微明之时，一宿未睡的许由敲了敲桌板。里面安睡的莫笑全无反应。

　　许由又接连咳嗽了几声，莫笑翻了个身，吧唧吧唧嘴巴后睡得更加香甜了。这都醒不过来？分明是在故意装傻。

　　许由直接走到木屏风那里说道：“别装了，快快起身。巫祝只在早上最是清闲，及至后面只会更加忙碌，可是没时间顾得上你。”

　　莫笑一惊，蹭得坐起身来，懵懂问道：“什么？去哪儿？”

　　许由冷笑两声，不无讽刺地说：“好了，别废话了。快些起来，要不然我就进来把你提到巫祝那去。”

　　莫笑这才清醒过来。这一大早的，天还未大亮呢，她还以为尚且在梦中呢。哎，这要果真是个梦就好了。若是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姥姥，那就好了。想着想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莫笑忙擦干泪水，不敢软弱。在这里，她孤单一个，只得坚强起来。姥姥总和她说，万事靠自己的时候，也要把自己给扛起来。

　　当莫笑红着眼圈走出屏风时，许由莫名心软了，她看起来好小一只，感觉比他妹妹年龄还要小上几岁。估计只是个刚入人界的年幼小妖，应当也还没来得及害人。

　　许由尴尬地搓搓鼻尖，颇是觉得自己把眼前的小妖给欺负狠了。不过他这人向来如此，除了自家人，他对外人都没多大耐心。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莫笑本就走路慢吞吞，许由也跟着放慢脚步，一步一蹭地等着她。许由本想回过头让她现出原形，这样他们两个都能走快点。

　　可是看到莫笑蔫头耷脑的样子，像是赶赴刑场一般，许由到嘴边的狠话复又咽了回来。他心里不由冷哼，好个会扮柔弱的小妖，定然是狐狸精所化，将他个大男人拿捏得连话都喊不出来了。

　　等终于磨蹭到巫祝那里，许由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

　　莫笑看着外院门上高悬的带血兽头，怕得直往后退。

　　许由不得不拽住莫笑的一只手腕往里拖着走。待握住她手腕那一刻，许由只觉得她的腕子瘦得麻秆一般，便又是不敢使劲了，生怕自己把她胳膊给生拽下来。

　　这小妖变幻的法力好生弱，他妹子可要比她胖上许多，当真只是形似神不似，越看越不一样了。

　　及至见到巫祝大人，许由躬身行礼。莫笑也跟着他的样子，躬下身行了礼，只盼一会儿被发现她不是这里人时，他们千万莫要把她脑袋也砍了，然后挂到院门上。

　　“巫祝大人，我妹子昨日不慎落入了坤泽池，想让您帮忙相看下，她现下是否有要分化的可能。然后是否伤了身体，有何变化不曾？”

　　巫祝是个年长的老妇人，听完后抬起眼睛看向莫笑。

　　当莫笑与那巫祝大人对视时，心里面狂喜非常。这巫祝大人，分明和她姥姥长得一个样儿。莫笑忙欢喜地走上前来，跪在巫祝所做的矮塌前，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一声姥姥险要脱口而出，好在莫笑冷静得极快，明白这八成只是巧合罢了。就像这里有和她相貌相似的许笑，那怎么就不能有与她姥姥相似的巫祝呢？

　　巫祝大人看见莫笑哭，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她伸出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握在莫笑的脖颈处，然后反复试探按压。少许，她摇摇头放下了手。然后又捏住莫笑的两只手，探看她掌心的纹路。

　　莫笑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老人绝不是她的姥姥。她姥姥每每看见她，总要话未出口，笑先扬了出来，看着她总是满眼的欢喜和高兴劲儿。绝不会如现下这般冷淡至此。

　　巫祝开口道，声音极为沙哑：“没有分化迹象，带她及笄时再看吧。她掌中纹路未变，将来是有大造化的。你们也不用急于一时。”说罢，巫祝闭目，这便是赶客的意思了。

　　许由不死心，又追问道：“大人，您再看看她，可还有何怪异之处？我怕那血池里不干净，怕她被附了什么在身上。”

　　“笑话，坤泽池怎会有不净之物？那可是至纯至净之处，比地底最深的泉水还要干净。”说完，巫祝用木棒敲响桌面。

　　门外走进来一串侍从，连拉带拽地把许由往外拖。

　　莫笑忙跟着也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到底舍不得，回过头来又眼巴巴地看向矮榻上的老人。她的眼睛被泪水糊得发花，影影绰绰地仿似看到矮榻上的老人对着她笑开了花。

　　“小姑娘，莫要再回头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说完此话后，巫祝大人双目炯炯有神，笑弯了眉眼，看向莫笑。

　　莫笑惊愕地站在原地，却被另外的一名侍从给拖出了门外。她跌跌撞撞地倒退着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