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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失温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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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生舱弹出海面,黎明像一把金色长刀劈开深海,却在瞬间收拢了温度。
北冰洋的寒风贴着水面横掠,把咸涩的浪头削成薄刃。
江照与谢行之跨出舱门,湿透的衣物立刻结出一层冰壳,
像被无形的石膏包裹,每动一下,碎冰便簌簌掉落。
谢行之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盐霜,每一次眨眼,
盐粒便像针尖刺进眼角。
他呼出的第一口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被风撕得粉碎。
体温计在袖口闪烁——
34.2℃,正以每分钟0.3℃的速度下跌。
逃生舱的燃料耗尽,像一枚被掏空的果壳,
被潮水推上一块浮冰。
浮冰不过三米见方,厚不足半臂,
却承载着他们全部的希望。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灰蓝,
天海之间,只剩风声与心跳。
江照用匕首削掉浮冰边缘的锐角,
防止冰刃割破衣物。
谢行之跪坐在冰面,
把逃生舱内最后的帆布摊开,
试图收集一点阳光——
可太阳只在云层后投下一圈惨白的光晕,
没有温度,也没有方向。
34℃
谢行之的指尖开始发麻,
像被细小的电流反复穿过。
他试图握拳,指节却僵硬得如同冻僵的枝条。
江照握住他的手,
把那只冰凉的手塞进自己腋下,
用最原始的体温交换,
像把一块冰塞进火里。
谢行之低笑,声音却抖得不成调:
“指挥官,你在犯规——
救援手册说,失温者不能直接接触热源。”
江照把下颌抵在他发顶,
声音低哑:“手册没写,
如果只剩两个人,
该怎么救。”
33℃
谢行之的唇色开始发紫,
像被深海最深处的暗流染过。
他的语速变慢,
每一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
仿佛舌头也被冻住。
江照用匕首割开自己的内层衣物,
扯下一块干燥的布料,
垫在谢行之颈后,
防止冰面继续吸走热量。
他把谢行之整个人抱进怀里,
像抱住一块即将碎裂的冰雕。
两人的心跳隔着衣物撞击,
一个急促,一个迟缓,
却奇迹般地同步。
32℃
谢行之的瞳孔开始扩散,
像被风吹散的墨滴。
他的意识飘在清醒与昏迷之间,
眼前浮现出十世副本的残影——
火刑架、深海舱、雪崩、神殿……
每一幕都带着冰碴,
割得他生疼。
江照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谢行之,看着我。”
“看着我,别睡。”
谢行之的睫毛颤了颤,
像濒死的蝶。
他轻声说:“江照,
如果我睡着了,
你会不会也睡着?”
江照答:“不会。
我会把你叫醒,
像叫醒一场迟到的春天。”
31℃
江照把谢行之的手塞进自己衣领,
贴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他的皮肤滚烫,
像被火烤过的铁,
谢行之的皮肤冰凉,
像被雪埋过的刀。
冰与火在胸口相遇,
发出极轻的“滋啦”声,
像雪落进火塘。
江照开始唱歌。
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温度,
像从胸腔深处掏出的炭火。
歌词是十世副本里他们从未说出口的话——
“如果雪崩了,我就做你的春天;
如果深海了,我就做你的岸;
如果失温了,我就做你的火。”
谢行之的睫毛再次颤动,
像被歌声惊扰的蝶。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
极轻极轻地回应:
“如果火灭了,
我就做你的雪,
让你永远记得冷。”
30.5℃
风突然停了,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
太阳像迟到的神,
把一束光投在浮冰上。
光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
像一枚金色的印章。
江照脱下最后一件干燥的里衣,
裹住谢行之的头颈,
只留下一条呼吸的缝隙。
他自己赤裸上身,
皮肤直接贴在冰面,
把最后的温度递过去。
谢行之的指尖动了动,
像被解冻的溪流。
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一丝清明:
“江照,
你冷不冷?”
江照答:“冷。
但抱着你,就不冷。”
31℃
32℃
33℃
谢行之的瞳孔重新聚焦,
像被点亮的星。
他的手指终于能弯曲,
指尖触到江照后背的疤痕,
极轻极轻地划过,
像雪绒花拂过冰面。
江照低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欢迎回来,
我的玫瑰。”
34℃
35℃
体温终于回到安全线。
太阳完全跃出海平线,
把浮冰镀成金色。
江照与谢行之并肩坐在冰面,
影子被拉得很长,
像两条永不分离的河。
谢行之把额头抵在江照肩上,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江照,
如果我再失温一次,
你还会这样抱我吗?”
江照答:“不会。”
谢行之抬眼。
江照补充:“我会提前把你塞进怀里,
不给你失温的机会。”
浮冰在日光中渐渐融化,
像一场迟到的春。
江照与谢行之站起身,
影子交叠,
像两棵在雪原上并肩生长的树。
远处,一艘救援艇的汽笛划破寂静。
他们回头,
浮冰已化作一圈涟漪,
像深海最后的吻。
失温拥抱,至此结束。
但体温交换的故事,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