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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爱/欲之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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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疏白一步步靠近应徽。
他应该跑,但应徽僵直着没动,脑中崩紧的弦似乎断了,连带着周围的景物一点点变黑。
直到应徽被牢牢锁在某个阴冷的怀抱中,青年蓦地反应过来。
眼前景象却陡然转变,于是,应徽茶色的瞳孔中微弱的亮光瞬间熄灭。
他的意识回到了刚和洛疏白认识的年纪,在俊逸的青年略带震惊地在讲台上喊起他的名字。
清傲的少年凉凉的掀起眼皮,“我是应徽,叫我干嘛?”
他们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好朋友,某个时期,洛疏白甚至将母亲应凝哄得很好,哪怕应徽曾无数次剖白,自己对洛疏白没有那种想法,而且人家也已经有对象了。
应凝不相信,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所以他们的友谊没有撑过第六年。
不对,这不对……
脑海中的记忆却在此时悄无声息地篡改。
故事应该是第一见面就知晓彼此是匹配度高达100%的洛疏白,在历经开始的不屑、中期的吸引,再到最后的彻底沦陷。
他们打打闹闹,伴随彼此走过少年时代,终于在二十岁的末尾走进婚姻殿堂。
应徽眼前的景象逐渐变成一间充斥着玫瑰的房间,他坐在镜子前妥帖地穿着白色西服,化妆台的右边放着请帖。
[新郎:洛疏白
新娘:应徽]
鸦羽似的睫毛遮住应徽迷惑的双眼,唇间微抿,意识开始反思,下一秒,又被浓重的迷雾遮挡。
不错,他确实在和洛疏白结婚。
怔忡间房门被敲响,一名穿着伴娘服的妩媚女子袅袅婷婷地走来,速度极快,像脚跟没落地似的。
然而,等那名女孩抬起脸,应徽彻底被吓了一条,妩媚的双眼正中闪过蛇形的光弧,黑发白肤。
他下意识惊异地喊出声,“辛沅?!”
伴娘服的女孩像没听见似的,扶起应徽说:“婚礼要开始了,新娘该到场喽~”
应徽懵懵的,被白裙的伴娘扶起,僵硬地走向门外,总有种思绪告诉他哪里不对,但应徽说不上来。
而礼堂之上,洛疏白穿着与应徽配套的灰色西服温柔地望向他,但应徽第一眼看到的却并非洛疏白,而是洛疏白身边的人。
白净透着妩媚的伴郎站在洛疏白身边,他抬眸,正中的弧光,与站在应徽身旁的伴娘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长得一模一样,像龙凤胎。
青年走上阶梯,但应徽越来越迷惑。
不可能不疑惑,原本身为洛疏白男朋友的“辛沅”,此刻却成为了婚礼的伴娘和伴郎送着应徽走向婚姻殿堂?!!
洛疏白的手冰凉,牢牢牵住应徽,他们在神像前接受祝祷,可就连教堂里的神像都变得异常奇怪。
一座从同一个蛇身分裂出不同性别的人头的神像伫立在教堂前,为神圣的殿堂增添鬼魅的气息。
“洛疏白,你是否愿意与应徽结为伴侣,不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你将永远爱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远?”
“我愿意。”
洛疏白轻轻说:“我等这天等了好久……”
“应徽,你是否愿意与洛疏白结为伴侣……”
神父的誓词就像某种听不懂的语言,应徽望向台下的观众,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他的母亲,洛疏白的父母等等,他们每个人都面带幸福的笑容,为两位新人送去祝福。
“我、愿……”
有个声音在应徽脑子里:“说你愿意呀,我们本该如此,再不分开。”
“我……”
应徽满脸苍白,不知为何,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令他惧怕,他们每个人都扬起公式化的笑容,僵硬地像是提线木偶。
“应徽,快说愿意呀。”洛疏白鼓励地对他微笑。
这时候,一阵哭声却蓦地传来,与整个婚礼现场的甜蜜不甚符合。
“呜呜呜……妈咪,呜呜呜呜……”
什么声音?
茶色的眸四处寻觅,那阵微弱、细小的哭声却愈发明显,“妈咪,我在这里哦,在这里哦。”
“诶?”
与此同时,台下的观众逐渐疑惑,新娘不仅毫无喜悦,还在台上拼命地寻找着什么。
“应徽,我们不是该在今天结婚了吗?”
洛疏白温和地扶住他,丝毫没有被下面子的愤怒,“要找什么的话,婚礼结束我帮你好吗?”
下一瞬,应徽却终于发现那个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青年白皙的指节摁住肚子,感受着自下腹传来的震动……
“妈咪,我在这里哟~”
“很高兴你终于发现我了。”
应徽混乱的脑中一会是“与洛疏白的从校服走向婚姻”,一会是一张看不清、但足够悲伤的脸,“小鸟,我们才是一起的”。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此时,教堂的正中忽然出现一个棉花糖般绵软的小男孩,他穿着整洁漂亮的小西服,浑身发着光,像一个小天使。
他伸出洁白的小手朝向应徽,“妈咪,跟我走吧。”
应徽睁大双眼,眸中一下子亮了,他忽地甩开洛疏白的手朝那个小孩奔去,“对不起。”
他握住了那双小手,这次,应徽记住了那个小孩的脸——绵软的、干净的、白皙的,有一双像葡萄一样幽亮的黑色眼睛,像某个人。
然而,在应徽逃跑的瞬间,整个教堂的甜蜜氛围转瞬即逝,刀削般的风声呼呼划过,坐在位子上的观众们皆面色死白,瞳孔牢牢盯住逃婚的新娘。
身后断断续续传来梦醒般的破碎声,坐在座椅上的观众忽地消失,无数空无一人的座椅违反物理常规地漂浮在半空中,伴随教堂破裂的砖石一起。
整个教堂即将土崩瓦解,应徽牵着小男孩跑出门,才发觉教堂的四周一片荒芜,是堆满碎石的荒山野岭。
再回过头,教堂彻底不见了,应徽耳边响起空洞的风声,无数碎土沙石随着风被吸纳进看不见的空间,犹如不远处存在一个透明的漩涡。
他要离开,应徽只知道,他要跑。
挪动的脚步却僵在原地,应徽被那名救世主般的“小男孩”牢牢攥住。
困惑间,青年蓦地在阴沉的天光下发现男孩瞳孔中闪现的浮光,像一双蛇瞳。
应徽惊诧下猛地甩开小男孩的手,“男孩”浅笑,发出的声音却是一名成年男人的声音。
矮小的身形蹲下,瞬间化为蜿蜒袅娜的蛇尾,祂下半身拖着蛇尾,上半身则化为赤裸的人身,赫然是方才伴娘的脸。
不,或许应徽该叫祂辛沅。
只见“辛沅”歪着头,从黏连的颈部又钻出个一模一样的人头,样貌更加男性化,双头蛇周身黏连着透明状黏液,集雌雄于一体。
应徽下意识退后,眼前的景象简直突破他前二十几年的世界观,而黑亮的蛇身以极快的速度环绕着应徽的腿部,又绕到应徽右面用女性的面孔与其平视。
这个画面好像有些熟悉。
祂张口,从鲜红的唇部吐出蛇信,发出的声音是男女声混合,“你好,应徽。”
“该跟你介绍一下我的新名字,爱欲之神阿撒托斯。”
对于寄生媒介的情欲来源对象,阿撒托斯很讲道理,必不会像正在坐牢的谎言之神恩格尔一样上来就是吓人。
虽然也没有差很多。
祂黏湿的手抚上应徽的面庞,鲜红而冰冷的蛇信舔过人类青年的脸,那个人类青年立马像兔子一样瑟缩抖动。
应徽不知道这算不算巨蟒,但据说,在巨蟒缠人的时候挣扎会死得更快。
就像现在这样,巨大的蛇尾环绕着青年腿部,在中间留出细微的缝隙,应徽不确定假如他表现得惊恐,对方是不是会很快将他缠死。
体型差距太大了。
正在这时,属于洛疏白的声音不知何时从背后传来,“阿撒托斯,你还没有完成交易。”
洛疏白还穿着那件灰色西服,冷冷的,应徽望向他,只一眼,便透露出无限惊恐。
比起非人巨蛇,那应徽肯定还是愿意和洛疏白待在一起的。
一双黏满不可名状黏液的手将应徽的脸掰回来,应徽在“辛沅”蛇状的竖瞳中看到了无数的贪婪和迷恋。
来自神明的傲慢在阿撒托斯瞳孔中浮现,祂阴冷又甜丝丝脱口而出:“洛疏白,作为爱欲的载体,有人比你要合适得多,你说对吗?”
应徽立马反应过来,这东西是在说他,但是应徽仍然没有听懂。
那条“蛇”绕着他转了几圈,满意地开口:“亲爱的,就连你也不明白,自己有多迷人。”
“你的内心深处潜藏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我看到了,它就在你的梦中……”
是的,在那个由爱欲之神编织的暧昧的梦境里,应徽会获得自己渴望的将来,然后,阿撒托斯就得知。
“祂居然在喜欢你,祂是喜欢你的,哈哈哈哈哈……”
嘶哑到近乎破音的声线让应徽想捂住耳朵,阿撒托斯笑得露出獠牙,激动得蛇身越缠越紧。
应徽渐渐觉得周身疼痛,一股窒息的感觉压迫胸腔,惨白的额头渗出细汗。
“天知道我烦深渊那小子多久了!哈哈哈哈,奈亚拉拖提普,嘶嘶……那是真的,你喜欢他对吗?”
狡黠的光从蛇瞳中浮现,祂傲慢而残忍,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针对奈亚拉拖提普的、更加完美的计划。
“作为爱欲的载体,吸引神明远比吸引人类有趣得多不是吗?”
应徽的唇缝不断渗出鲜血,内脏不断被挤压,奇怪的是,身体里又像有某种温暖的防护罩,保护着人类脆弱的器官不至于被彻底碾碎。
他在痛苦中反复清醒,两眼发黑。
“不!阿撒托斯,他现在很痛苦,你放开他!!”
应徽似乎听到了洛疏白焦急的大喊,然而耳边忽远忽近的,只有双头蛇甜丝丝的:“不用担心,融合的苦痛你不也曾经经历过吗?不过是把皮囊撕开而已。”
“作为我曾经的宿主,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弄死他,隐藏在这具皮囊下的充裕爱欲足够我痴迷于他,我会好好爱他的,爱他的每一寸血肉与灵魂……”
附满黏液的手蓦地显出尖锐的兽爪,应徽的衣服瞬间被划破。
青年痛苦呻吟混杂在虚弱的呼吸中,直到变为利爪的双手紧紧环绕住他,像划破画纸一样划破他细腻如胶质的皮肤……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
诡异的是,应徽居然在咸腥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黏糊的香甜,就像爱欲的味道,是一层腥香湿软,又扶不上墙的糖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