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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繁缕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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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将这血红的花海欣赏得差不多了,昙朔才取出符,冯净凌见他闭眼念咒,乖乖地待在旁边看着。
符浮在空中,闪起黑光,而后又径直落到地上。而后,冯净凌就看见地慢慢被腐蚀,也可以认为是花在后退,反正地上就是多了一个洞。
“走吧。”昙朔拉着他的手,“说好了,除了跳都不行,进去和你解释。”
冯净凌坐在台阶上,但这台阶明显很奇怪,像是有一定的弧度一样。走了十来步,他回头看,来时的那个洞不在头顶,在脚下。
“发现了?这是一个弧面。”昙朔笑着解释,“地府海棠生于阳面,向阴而生,所以是这样的,与彼岸花生长在同一片地上,向着地府生长,也可以更好地接管意识和力量。
至于为什么不要跳,我们在反面对吧,能站住是因为地府海棠的吸引力,但一旦脚离地超过一定距离,它的吸引力就不够了,那就会掉下去,掉向我们头顶的这片黑暗。”
“或者说,掉向地府。掉下去就直接死了。”
冯净凌点点头,心里莫名其妙地就想知道这个一定距离到底是多少。
已经走到了平面,平面和镜面一样,但是散发着一点点黑红的暗光,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抬头看去,一棵海棠树在不远处,血红的花朵盛放。
两人走到树下,谁也没说话,但冯净凌却想起了地府海棠的作用。
他……是在等他许愿吗……
悄悄瞄一眼昙朔,他正看着艳丽的海棠花,似是在走神。
冯净凌咬了咬牙,看着花朵,刚要开口,平淡的声音响起。
“我上次来摘花,但是没有许愿,我到底是为什么来摘花我不记得了,刚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昙朔还是看着花,目光中有一点点疑惑。
“地府海棠不只是可以许愿,还有别的作用,挺多的,因为她掌管意识和力量,相关能做的就很多。我隐约记得……我好像是为了蒙蔽天道。直接蒙蔽不行,反正挺复杂的,能蒙蔽一会儿。”
冯净凌点点头,还在思考刚刚那个问题。
“如果你待够了,我们就回去吧。”昙朔看向他,淡淡地笑着。
冯净凌犹豫一下,还是问,“你……想让我许愿吗?”
“为什么要许愿?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昙朔微微疑惑。
“……没有。”冯净凌收回目光。看来是他想多了。他看着花,走了神。
昙朔收回目光,走远了,拿了笔墨出来画下这美好的一幕。
他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吗。他不会强求他做什么,放不放下什么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所谓。
而且他相信他。
刚好是昙朔画完的时候,冯净凌回神了。昙朔站在原地等他过来,但冯净凌却是低下了头。
冯净凌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眼头顶的花,扫了一下,看准目标,就是那最矮的一朵——起跳。
昙朔双目一颤,冯净凌抓住了花枝的同时也被海棠花枝束缚住了,但整个人是倒过来的。
昙朔淡笑着走到他下面,看着这个倒过来的人,声音也很平淡,“我说过什么?嗯?”
冯净凌汗颜,“呃……我以为一定距离会比较高……”
“……如果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次被海棠花救的机会,你现在已经在黄泉了。”昙朔看着回到地上的冯净凌,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冯净凌咽了口口水,知道自己晚上要完了,还是拉住了他的袖子认错,昙朔只是默默地把他塞到手上的花收进空间。
冯净凌一顿,“可以用空间?”
“……不然呢。我有说不能用吗?”昙朔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起跳了。一阵无奈又无语,昙朔敲了敲他的脑门拉着他回去,“下次先问我,这次就放过你了……跳的一定距离,也就是你抬步的最高距离,所以每个人其实不一样。”
冯净凌眨眨眼,拉紧他的手亲了他一口,又引来昙朔无奈又宠溺的目光。
再次回到岸上花海,冯净凌看着周围的花海,问,“为什么不能问他们的过往?过往很可怕吗?”
“怎么说呢……其实最开始是没有这个禁忌的,只是因为后来进来的有些烈士不配成为烈士了,也就是让他们成为烈士的事情的性质变了,那些发生过的事也成为了不能说的秘密,所以九天就定下了这条禁忌。”昙朔拉着他到了岸边,仍旧让他坐着。
“历史就是这样,历史上的人做的到底是好是坏,还要看后人。”
“也是造化弄人,有些清明在万古后沦为污浊,又有些污浊在万古后变为至尚。”
冯净凌点点头,拿出了那朵花。他能感受到自己手上这朵干的确实是好事。他看他们离花海挺远了,于是发出了提问,“你以前经历了什么?”
昙朔瞪大了眼,立刻往花海划,冯净凌手上的花散发出暗黄色的光,一阵暗黄色气体冒出,缠住了冯净凌。
然后下一瞬,冯净凌就在面前消失了。
昙朔动作快,迅速回到花海,手里掐了符拿着地府海棠,又气又急地布阵救人。
冯净凌被那些黄气缠住后,眼前一闪,一片黑暗,同时感到不能呼吸。在快窒息前,头顶亮了,同时能呼吸了。
然后他就看见昙朔蹲在自己面前,笑容灿烂,目中满是怒火。
昙朔很好心地拿出一面镜子让他看看自己的样子。
哦,埋在土里,只剩下一个头。
也只是让他看了一眼,就把他从泥沼里救出来了,并且迅速离开。越过无妄海后,冯净凌看到了远处追来的黄气,而自己已经被昙朔拎着跑走了。
再次回到草原,昙朔什么也没说,把他放下,然后拔草又回去了,消失在冯净凌面前。
冯净凌眨了眨眼,没有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就好像他的脑子进泥浆了一样。
约一刻后,昙朔重新出现在面前,再次拎起他飞走了。
冯净凌咽了口口水,问,“所以……怎么了?”
昙朔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
再次看到昙朔眼里的生气,冯净凌愣了一下,清醒过来了。
“我……我以为离开花海禁忌就没用了……”冯净凌弱弱地开口,小心地看着他。
昙朔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连声音中都带了点愤怒,“我怎么说的?先问我。我才和你说过不超过半刻钟吧?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我每次都能救得回你吗?
你自己数数你有多少次差点进鬼门关了?嗯?”
冯净凌不敢说话,昙朔也没说话了。
冯净凌小心地看他一眼,认错道,“我错了……”
“你现在才知道你错了吗?不罚你你是真的不长记性。”昙朔看他一眼,然后把他扔进了河里,随意把水圈住,倒入一点盈根水,就转身离去,“洗干净了。”
“哦……”冯净凌动作麻利,弄干净了就去找他。见他难得地在那边打坐,就知道他是真的气得不行——因为他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这么干。
小心翼翼过去,跪坐在他旁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昙朔睁眼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罚吧……什么都行……”冯净凌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说着。
昙朔看他一眼,把他拉到怀里就亲了上去,冯净凌自然配合他。但昙朔的攻势格外猛,冯净凌被吻得喘不上气。
昙朔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才松开他,看了眼他被咬破的唇,才与他对视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但凡我再慢一息你就已经死了。
你下次在你不知道的领域先问问我,有的时候我也不是一下子都能想起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说完的。”
“你好奇我也知道,但你这样真的让我很生气,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
冯净凌与他对视着,见到他眼里的泪光和他微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在当时他被救出的那时,昙朔的眼尾很红,眼睛也很红。
冯净凌没有说话,只是又轻轻吻上他的唇,用行动表示自己知道了自己的错。
昙朔分开他,没好气地叹了口气,薅乱了他的头发,“先去了下一个地方,再开始你的惩罚。”
冯净凌点点头,“……惩罚……是什么?”
“到时候再说。”昙朔捏了捏他的脸,还是抱起他飞往目的地。
目的地很近,就在草原旁边的高山上。
把人放下来,昙朔一边拉着他走一边缓声介绍,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似乎没有刚才的事情一样。
“这个地方叫冰晶林,在以前是这座山上的一部分,这座山现在叫归和山,被用来祭祀,当以前叫通天雪山,是所有山里最高的山,也简称大雪山。”
“大雪山大概三千丈高,有五成都覆盖着雪,两千丈往上更是终年严寒,不知道为什么,四处都是冰晶树。
所以虽然冷,但还是有人愿意来看风景,当然冰晶树不只是有观赏效果,摘下一片冰晶树的树叶,再用特殊方法制作之后戴在身上就不会感受到冷了,哪怕是大雪山也一样。
但其实,冰晶林是当初九天有人想下来玩赏,但又怕打扰人界,所以用神力打造了一片冰晶林,离天最近,在天上也可以看见,下来也方便……虽然其实没有下来过……”
冯净凌好奇地打断,“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不会是天上落下来的神吧?”
“……不是。你忘了我说过吗,传说是有人成神的,我想起来了,那不是传说,是真的。”昙朔道。
“那得是什么样的天赋啊?”冯净凌问。
“黑雷。必须是黑雷。”
冯净凌一顿,敛了眸。阿夙……
“别想了,他也没机会。这是个人条件,还有个条件是灵气浓郁程度,就现在的程度,至少还得万年才能恢复到合格的条件。”昙朔看他一眼。
“哦……”冯净凌笑了笑,“那,神能活多久?”
“不知道,没有神下来过,但神的造物确实不少。”昙朔抬头看了眼天,“而且神似乎也是分两类的,一个是初生的天选神,不会死,另一类就是凡界成神了。”
“这样吗……你继续讲冰晶林吧。”
“冰晶林也被称为安葬的第二场所。因为那些残缺的尸体在覆盖上冰晶林的雪,再覆盖上几片树叶,最后滴上亲人的血后,就能自己幻化、补全尸体,虽然是冰雪做的,也一眼能看出来。
但至少让尸体看起来很完整了,再葬在雪下,完成安葬。”
冯净凌一顿,“那……雪下不是都是尸体吗?”
“不会,过一刻钟就会被冰晶吸收。”昙朔拉着他,已经到了山顶,“冰晶林倒是没有禁忌了。不过上去有点难,你等会千万不要走错。”
“好的!”冯净凌立刻应下。
“是这样的,当年天火之灾,那些残存的道仙想了个办法,把冰晶林往上送,便祈求了天,又用修为作代价,从此大雪山被斩成三段,地面留下一百一十一丈,顶上三百丈被送到高天,用来消融天火的力量——因为是神造物,所以冰雪不会消融——中间的部分全部用来补救,化为了山河。
关于天火之灾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了。这本身似乎就是一个禁忌。”
冯净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怎么上去?我跟着你。”
“走云梯。看不见,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昙朔抱起他,飞到一定高度后放下了他,他竟是停在了空中。而昙朔自己也停在比他高一点的地方。
“跟紧了。”昙朔往上走着,冯净凌紧紧看着他落脚的地方。
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的脚落在了雪地上。他一顿,抬头,面前是雪山冰晶林,雪花飘着,冰晶闪烁着,像极了仙境。
他迈出最后一步,落在雪地上,厚厚的雪被挤压,发出一点声音,真实又虚幻。
昙朔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冯净凌也走过去,才走了三步,突然被彻骨的寒冷包裹。
有种要被冻死的感觉,而且他根本就没防备。
昙朔见他这样,也不逗他了,给他腰间挂了片树叶,冯净凌又不冷了。
冯净凌瞪他一眼,往前走去。
昙朔呢,自然是追上来拉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走。
轻盈的雪缓缓落在两人身上,风似乎大了点,但是没有吹动雪花飘落的轨迹,反而吹动了树叶,那些片片悬挂在枝条上的树叶,摇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在弹奏,又像在歌唱。
两人慢慢走着,走到了山顶,往下望。
云,雪,冰,圣洁的白,剔透的蓝,在天地间共舞。
冯净凌看了眼昙朔,昙朔似有所感,看向他,示意他问。
“我没什么想问的,就是感觉大师兄好像很适合这里。”冯净凌摸了摸下巴。
昙朔想起谷醨,认同地点点头,“等你惩罚过了,我们回去告诉他们吧。”
“好啊……所以我的惩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