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案》丨春天丨

10、10.叫你开口

　　后来秦书出了井底，把贾秀才给葬了。得了空，回到书中，审讯这个落单的鬼面铁骑兵。

　　原来这怪物实尚有命魂，但无感官，无情欲，求生意愿很低，说白了就是个傀儡。
　　他也试图将这鬼面具给拆下来，看看里头到底藏着什么乾坤。但后来试了试，不行，这铁面具已经焊在脸上了。若强行拆去，估计这鬼面铁骑兵脸上的大半皮肉都会被扯下来，想想那血腥的场面就觉着作孽。
　　至于口供，秦书是十八般武艺，能使的都使了，愣是没撬开这铁嘴。
　　秦书觉着问不出来的原因倒不是这鬼面铁骑兵有多忠心耿耿，而是他魂魄不全，掌控□□和感官的七魄都没了，天地两魂也都飞了，仅留有一个命魂撑着最后一口气。

　　不过魂魄飞走，也并非全无可救。

　　秦书知道阴曹地府有专门能聚魂的法器，若是想从鬼面骑兵这里探知点什么，只能找阴曹地府帮忙，可要命的是，他可是“特级通缉犯”啊.......
　　这该如何？

　　苗半仙看见姓秦这厮无比纠结的样子就头疼，已经纠结了大半天了。他提议说：“你就乔装进去呗。”

　　说得倒轻巧.......秦书：“若被发现如何？”

　　苗半仙出主意道：“你把辰钰带上。这里除了你，也就他最厉害了。你俩凑一块，那些阴差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个儿。”

　　秦书看辰钰。
　　辰钰一袭柳长般的青衫，白肤玉面，手心里捧着点米粮，正坐在池塘边喂小鱼。注意到旁边两道实现投过来后，头也没抬，继续喂鱼，嘴巴微张，淡淡地回道：“可。”

　　看这厮不慌不忙喂鱼的样子，秦书蓦的觉着自己是那苍阑.......他心里一堵：“那你自己去呗——这本就是你的事。”

　　辰钰抬眸看他，解释说：“龙乃至阳，冥府乃至阴。若我独身前往，恐怕刚到冥府大门就被发现了。”

　　秦书想想也是。
　　也罢，送人送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就是到大牢门口欣赏一下异域风光么。

　　秦书从他手心里把米粒都抢过来，一把撒进了鱼塘，说道：“事不宜迟，这就走。”

　　辰钰没再言语，飞入龙鳞。

　　而秦书打扮成阴差的模样，把龙鳞揣进怀里，用自己的气息掩住龙息。进入阴阳道后，有模有样地压着鬼面铁骑兵这个囚犯从阴曹地府的大门口进去。
　　可够刺激。

　　秦书只在秦始皇焚书坑儒那会来过一次阴曹地府，这算是第二次，不料轻车熟路的。

　　秦书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千年过去，这阴曹地府还是老样子——
　　各种诡异幽暗的蓝绿鬼火照亮湿冷的洞府，越往里走，鬼哭狼嚎声越大。
　　阴差也多了起来，有押犯人的，还有拿着刑具对恶鬼严刑拷打的。
　　中间有一个倒锥大坑，从上往下一共18层，每一层都根据恶鬼生前所犯的罪而设有不同的刑罚，刑罚残酷无比，尖锐嘶哑的鬼叫声此起彼伏，光听着便甚是骇人。

　　秦书路过一间审讯房，看到一只鬼正被放在油锅里烹煮。此鬼一脸痛苦面具，不过一会就招了，原来是生前偷盗杀了人。
　　秦书在心里道一句：罪有应得。

　　无论地府，还是人间，都是这样，犯了错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所谓种因得果，因果相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秦书觉着这鬼面铁骑兵在被审判是罚入地狱，还是入轮回前，必得接受审问，根据此人生前所犯的错来判定。
　　而鬼面铁骑兵因魂魄不全，半个字都吐不出来，阴差为了审讯录口供，一定会给他聚魂。
　　所以秦书后来把鬼面兵交给了别的阴差，自己就默默站在存在感最低的后面观察就可。

　　果不其然，鬼面铁骑兵一开始被拷问了一会，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一查，魂魄都飞没了。
　　于是阴差压着他又到了一个叫做“叫你开口”的阴官那里聚魂。

　　聚魂法器是一枚铜铃铛。

　　秦书只见那青面阴官口里念咒，一手摇着铃铛。然后那鬼面铁骑兵就开始摇头，渐渐全身都开始颤抖，如同癫痫。
　　不过一会，四方便传来一阵阵阴风，带着破碎的尖叫，这是勉强聚集起来的残碎的欲魄。
　　这欲魄掌管五感，现下受到感召，直往鬼面兵的命魂里钻去，直至两者糅合在一起。

　　名唤“叫你开口”的阴官收了铃铛后，神色凝重，操着一口嘶哑嗓子嘟囔：“你这生前可够遭罪的......聚魂铃铛也未能聚齐哪怕一魄。”

　　这时鬼面铁骑兵开始低声哭嚎，好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秦书也才知道，这残碎的欲魄刚好掌控“舌”，能让这厮开口说话。但只怕魂魄不全，生前的记忆也不全。

　　阴官开口问道：“我问你，生前遭何人所害，为何这般模样！”

　　鬼面铁骑兵嗓子沙哑难听，连哭带嚎地只断断续续地重复念叨一句话：“龙.....首....危，吉...生凶，定阴.....阳。”

　　阴差上去抽打他，命令他继续说下去，但却没用。

　　这鬼面兵魂魄太少太碎，生前的记忆严重缺失，支支吾吾地从头到尾就这一句话：
　　龙首危，吉生凶，定阴阳。

　　秦书回去的路上反复琢磨这句话，始终没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他便低声问了问怀里的龙鳞：“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龙果然道：“不知。”
　　秦书一个郁闷，总觉着自己苍阑上身上得起劲儿：“.......”

　　他正低头思索着，突然眼前伸过一只瘦得皮包骨的手，抬头看，原来是一冷面阴差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心下一绷，但面上还是淡定的如同风中的木桩，问：“怎么？”

　　那阴差往右扬了下头，只道：“老规矩。”

　　他往右边看去，发现在一个半开放的石穴中，一堆阴差围着一张桌子，闹闹哄哄的似是在做什么游戏。

　　他刚想问什么老规矩，但一想，既然称之为“老规矩”，那肯定这规矩存在有一定年头了，阴曹地府的阴差也必定大多知道。
　　若他冒然要问，估计会引人起疑。
　　于是他想了下，换个说法：“老兄，我有要紧事，麻烦行个方便。”

　　那阴差直挺挺地堵着门口，理直气壮地索要不义之财：“交钱！”

　　秦书：“.........”
　　交什么钱，叫个屁钱。

　　不过当然不能这么说，秦书又换个说法，试探道：“最近手头不宽裕。”

　　那阴差当即脸阴得直冒青烟，“那就别废话！速速排队通关去！”

　　这下秦书听明白了，原来若要出这门，要么交钱，要么通关才能被放行啊.......
　　这都是什么古怪规矩。

　　他无法，只能过去。

　　“兄弟，问你个事。”秦书走到那桌子附近，拉过一个看起来长得朴实乖巧的阴差，低声问道：“我刚来的，有些规矩不太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阴差着实老实，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原来真是通关游戏，名叫“你猜我是对还是错”。

　　每次参加游戏的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中一方代号“捣蛋鬼”，另一方代号“机灵鬼”。

　　五轮游戏中有四轮的规则是：鬼判给捣蛋鬼看两张牌，一张是正确的底牌，写着“对”或者“错”；另一张牌上错误的迷惑牌，上头也写着“对”或者“错”。这两张牌不一定是一致的，可能一张“对”，一张“错”。捣蛋鬼需要跟机灵鬼说迷惑牌上的字，让机灵鬼猜捣蛋鬼是否骗他。

　　比如捣蛋鬼抽到两张牌，底牌上写着“对”，迷惑牌上写着“错”，捣蛋鬼跟机灵鬼说迷惑牌上的“错”字。如果机灵鬼回答同样的“错”字，则表明捣蛋鬼没骗他，但实际上底牌和迷惑牌的对错不一致，机灵鬼确实骗了他，那么两个人这轮游戏就输。

　　这四轮游戏，只要输一轮就立马结束游戏，还得交钱才能放行。

　　还有一轮游戏随机，有两种玩法，其中一种就是上述规则；

　　另一种玩法有一点规则不一样，就是这轮游戏捣蛋鬼有选择权。比如底牌是“对”，迷惑牌是“错”，机灵鬼若回答“错”，则机灵鬼要给捣蛋鬼一份通关费；如果机灵鬼回答“对”，那就反过来，捣蛋鬼给机灵鬼一份通关费。一般有的玩性大的会选择这种玩法，因为如果赢了，不用交钱就能通行不说，还能额外得到一分钱。

　　或者以上五轮游戏即便输掉也不交钱，但得参加另一个副本，名叫“剧本游戏”，通过剧本游戏后也可免费放行。

　　当然啦，整个游戏过程鬼判会监督不许作弊，如若作弊，游戏结束，一人交两分钱放行，外加一顿皮鞭子。

　　秦书听完大概，觉着过于复杂，不如直接给钱放行来得痛快，于是，他瞄了眼这阴差手里的钱，“你富有吗？”
　　阴差：“...................”

　　阴差是一脸警惕，嗖得捂紧了自己手里的那几张冥币，然后头也不回地再度凑到了桌子前。
　　秦书：“.......”
　　看看，这世态炎凉。

　　阴差手里的冥币是压了阴曹地府官方印的，有特殊的标记，秦书幻化不了，现下手里没有一张散发着铜臭的纸。
　　这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