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苹果》谙掾

2、火车驶离扬起灰尘

　　在社会的普遍认识中，alpha代表着较强的身体素质，旺盛的精力，历史上长期积累下来的社会资源。alpha们往往强势，更具野心和攻击性，具有坚韧不拔，吃苦耐劳，有责任心荣誉感等品质。但同时，自大，自以为是，暴躁易怒，“大alpha主义”，更高的犯罪率尤其精英犯罪率也是alpha的标签。
　　omega在生理上更为脆弱，曾长期受到压迫，omega保护一直是现代社会热点问题。他们美丽耀眼，珍贵易碎，虽在人类物质财富的创造中不占优势，但一直是艺术、文学、心理学，社会学的主角。风雨的摧折反而孕育出一朵最娇艳动人的鲜花，尽管这并不是omega们想要的。
　　beta占人口的绝大多数，却不如alpha和omega起眼。平庸，乏善可陈，同样稳定，理智，脚踏实地，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汇合成了beta这一整体，因此拥有最混沌的底色，折射出最丰富的光彩。在由alpha和omega书写的历史中，他们以人民大众的身份，沉默但不可忽视地托举着洪流。
　　在遥远的过去，人类还只有男女两种性别，第二性别的加入组合成了更丰富的六性。随着社会进步，人类生理上的差异越来越淡化，自我意识越来越觉醒，不同性别又呈现出不同的社会心理，承担不同的社会角色，碰撞激荡，构成一个更加复杂多样的世界。
　　范围缩小，对高中生来说，他们普遍已在10－14岁完成了分化，自诩为有资格谈“性”的成熟的人。比起懵懂的初中生，他们已经对第二性别有一定认识，对第二性别有很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他们很乐意聊AO话题，讨论并实践各种性别组合的恋爱，也很关注自己性别的形象和处境，但又往往受限于眼界和阅历。
　　因此，在认识章探之的同学眼中，他是一个很特别的omega。不太漂亮，不太可爱，不太受欢迎。他像一头不合群的狼，而不是惹人怜爱的猫，不够柔软，不够机敏。有的人天生是这样，即使站在那里不起眼，你也不会认为他是弱者，他们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他可以是alpha，可以是beta，可以是omega，只是作为omega有些特别。不过这只是章探之复杂特性的一环，章探之和omega的组合，调配出更加复杂独特的章探之。
　　开学第一天，章探之刚坐火车到Z市，鞋底一接触陌生的土地，就得马不停蹄赶到学校。他远没有向吕常在说的那样轻松，将行李放在寝室，到教室报道时已经筋疲力尽，七大皆空。
　　有个长得还算面善的家伙向他打招呼，邀请他做同桌。他的大脑拒绝额外的思考，情绪也懒得做出反应，于是他顺势坐下。
　　“你好同学，我叫吕常在，初中就在这里读书，你呢?”
　　“章探之，刚搬来Z市。”有些冷淡的回答。
　　“你是为了到附中读书才到Z市的吗？”
　　“差不多”，章探之停顿一下，出于礼貌回应道，“去哪儿无所谓，Z大附中配套设施完善，有学生科研方面的资源，又恰好向我发出邀请，于是我就来了。”
　　对方看起来像吓了一跳，一脸“大脑正在加载中”的懵逼，随即瞪大眼睛，发出斯斯吸气的声音，合掌抱拳，向前一递道：“是在下唐突了。”
　　初来乍到，不宜暴露太多信息，章探之存了点故意的意思，本就有些反常，见这家伙的表情，更觉有趣，于是继续反常地感兴趣下去。
　　情绪是能传染的，受章探之那双带笑眼睛的影响，吕常在暗地里的紧张慢慢消散，气氛愈发轻松。他滔滔不绝，从盘古开天辟地侃到中考数学题，从学校趣闻杀到国际新闻，从新上映的电影谈到小时候看的动画片。
　　“真是难以想象，同龄人中还有这么厉害的存在。我还在电视上看高达呢，别人已经在研究怎么造高达了。本以为Z大附中有几分排面，我作为三年元老也脸上添光，狗仗人势，媳妇子熬成婆婆了，没想到爸爸成弟弟，小丑竟是我自己。”吕常在唏嘘不已。
　　“没这么夸张，科研听起来高深，实际上我离正经研究员差远了，我不聪明，更不是天才。我只是恰巧爱好化学，和所有爱好一样，投入了很多时间，幸运有所收获罢了。而且，单论考试成绩，我也有资格进Z大附中，不然作为'特殊人才'留在这，我寝食难安。因此，校方的邀请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它仅仅代表学校听说了我这个人，觉得挺有趣。”章探之话锋一转，“所以你要是羡慕的话，现在下楼绕学校裸奔三圈，想必学校也会大为惊艳，诚挚邀请你去脑科看看的。”
　　“……”吕常在气笑了，“好小众的爱好。”
　　“小众吗？愈是学习，探索未知，愈发现不同的世界，在混沌无序中一点点搭建平衡，由此感到兴奋和满足，这应该是放之全人类普遍存在的爱好吧。就像玩游戏，点亮地图，升级角色，组织公会无数繁琐的操作，支撑玩家游玩十几个小时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章探之的表情看上去是真诚的疑惑，还有点他并未察觉的失望。
　　吕常在竟又一次语塞，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喜欢化学只是和喜欢游戏，电视剧等等不一样，我觉得很厉害，很敬佩，像你这样，呃，看起来冷冷的人竟也会开玩笑，觉得有趣，因此故意站在旁观者的视角调侃了一句。就我而言，我能理解你喜欢化学的原因，我感同身受，甚至可以厚脸皮地说'同好'，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没必要着急解释吧？本是随意的聊天，一句玩笑，一个无语的耸肩就可以带过。章探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第一次认真打量对面的家伙。
　　男生很白，一双水灵灵的狗狗眼配上圆框眼镜看上去像个二愣子，气质很干净，全身最乱的就是那一头有自由意志的毛。他就像那种会出现在每个人青春中的普通小同学，像初恋，像晨风，像青春最美好的模样。
　　“吕－常－在”章探之默念这个名字，莫名觉得有些悲伤。他摇摇头，在吕常在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站起身道：“我还要回宿舍收拾东西，先走了。和你聊天很愉快，你是一个很优秀的讲述者，以后混不下去了可以考虑脱口秀，国家需要你。”他拍拍吕常在的肩膀，以示鼓励。
　　“你这就要走了吗?”吕常在看了看表，“中午一起吃午饭吗？我带你去食堂。”
　　章探之考虑了一下，摇头道：“不用，我收拾完东西恐怕已经晚了，你先吃。”
　　“你宿舍在哪？我帮你搬。”吕常在跃跃欲试。
　　章探之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坚定拒绝。吕常在看起来很失望，但还是答应了。
　　“明天见。”章探之靠在门边，回头打招呼。
　　“明天见!”吕常在还坐在座位上，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大事没做，教室里都没几个人了，他还把屁股粘在凳子上，不肯挪窝。似乎是想到章探之拒绝的理由是“时间来不及”，并没有拒绝他的邀请，抬着头，傻乐，像朵抖机灵的太阳花。
　　章探之必须得承认，他又一次被逗笑了。
　　十点半的骄阳已显出暑期的威势，偏偏Z大附中占地面积颇大，beta宿舍到高一教学楼的路程显得格外漫长。一路的林荫下挤着不少疯狂摇扇的新生，有的提着大包小包骂骂咧咧地经过，有的往返在小卖部和同伴之间，摇晃手中的冰淇淋，脸影影绰绰。
　　一般人在不舒适的环境下，会感到焦躁，而章探之却仍能保持冷静的思考，这是他自童年养成的习惯。他还在思考刚认识的家伙，吕常在。他对自己的热情有些不寻常，但不讨厌，应该没有恶意，看起来也不像城府深沉，演技满分的样子，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
　　可为什么，那一瞬会感到悲伤呢？“常在”，永久的，固定的存在和陪伴，一个承诺，也像一种遗憾。
　　似乎透过外壳一眼看到易碎的内在，转瞬即逝，不敢确定。
　　他想不明白，有些在意。
　　章言轻总说他是一个执拗的小孩，他不太情愿地勉强承认，他想——
　　明天会见面的。
　　他嘴角上扬，一步步地走，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