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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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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务部条法司最近空降了一位外派归来的林副司长,林司人玉树临风温和有礼,做事利落有条理,即使是才回国接手相应工作也上手适应得很快。最重要的是,林司自上任以来坚持着无故绝不加班的原则,这让办公室一众苦加班久矣的社畜迎来了曙光。
只是这几天,林司脸色略显不友好。
办公室里的几人对视一眼,键盘打字声噼里啪啦:
【林司怎么了?今天上班他那迈巴赫的轰鸣声贼大,尾气直冲我脸。】
【别造谣啊,林司只是开车野,今天看见我赶电梯还帮我按电梯门了呢!】
【不是呀,他今天一来就一脸不爽把百叶窗拉起了!】
【领导给你留空间懂不懂!能不能多理解领导的苦心!】
【不过确实,如果说林司平常是春风拂面,今天就是直接入冬了......】
......
小张拿着上部的策划分案紧张地敲门,在听见里面应声后拉拉衣摆动作谨慎地推门。
林惟怜撇来一眼:“什么事?”
“是这样,宣传那边接了个伟正光电影指导的活,不需要跟组指导,就是过几天会有几个演员过来参观学习两天。”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不是礼宾那边的活?”
“上部的意思是面上要做足,所以就还是需要下部门这边‘照顾’一下......”
林惟怜蹙眉接过策划案,“就两天是吧?”
小张打算多解释两句,却见林司脸色莫名稍霁,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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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车停在外务部停车场的时候程暶的心情有点难以名状,她在电影里不过扮演一个小角色,整个台词不超过三页,被通知来学习的时候第一时间问候了导演。
导演在那边笑呵呵说她的名气流量不用白不用,小角色也努力揣摩靠近现实,这对电影和演员本人是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
大家都被通知有人要来参观学习表现得很友好,程暶被带着到条法司各处走了一圈,然后被安排了一个位置。
“可以叫你小程吗?”带她的女人笑笑。
程暶应声点头。
“你这两天坐这就行,主要任务就是多看多学,看看整个工作体系流程,一些简单的工作大家也会看着安排一些的。”
现实往往没那么戏剧性,即使被分到条法司也不一定会见到林惟怜,程暶心下紧张消退了些,又觉得楚礼繁说的有道理,她这么一直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以后的交集只多不少,顺其自然也好。
加之,之前那通电话的约饭......也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客套。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临时同事们也都很友好耐心。
“我们司倒是还好啦,多维协作嘛,大家之间相互协调却各司其职,因为年龄相差也不是很大,上下级间不会那么一板一眼。”
“特别林司来了以后,工作氛围好了不止一个度。”
“小程你也只待两天啦,学个皮毛也够了,浅显一点的专业知识也容易的。”
“程暶姐我是你影迷诶,这次电影你是主演吗?”
......
到点大家围成一堆打算一起去吃饭,七嘴八舌的,却倍觉热闹。大家都很有分寸,也对自己的职业有着莫大的自豪与信心,因此,演员之于他们,也不过是万千职业中的一种,这让程暶彻底放松下来。
“小程别忘了拿工卡啊,一会别吃不到饭哟!”
大家嘻嘻哈哈地打趣,程暶一脸怔愣,她就没收到这种东西啊?!
“我没有......”
林惟怜静静倚着条法司的大门,白衬衫黑西裤,长腿放松地抻着,双手抱臂胸前,整个人修美挺拔,又因此刻大家的瞬间噤声显得威严凛然。
“林司......”
林惟怜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去吃饭,众人作鸟兽散状。程暶看了林惟怜一眼,提步打算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你跟我一起。”林惟怜说完便拎着文件回了办公室。
薄底皮鞋在地面敲出脆响,在空旷的环境下回声飘远。林惟怜带着她往餐厅方向走,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因为你是临时来两天,所以我就没通知弄工卡,这两天你就跟着我吧。”
工作中的林惟怜和平时是很不一样,整个人姿态优雅放松,对着任何人或事都是一副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的样子,很让人着迷。
程暶:“你知道我要来?”
“嗯。”林惟怜刷卡拿餐盘又递给程暶,看着后面来人又顺手拉了她一把:“所以是新戏要开拍了吗?”
两人夹好饭菜寻了个角落点的地方坐下。程暶回道:“嗯,不过我戏份不是很多,大概一周左右能拍完。”
外务部的伙食很不错,不仅有厨务定好的餐食,也能点菜。林惟怜看着对面人餐盘里那几根青菜和一些清蒸的五谷杂粮,动动嘴唇问:“不好吃?一会下午会饿,不好吃我带你出去吃别的。”
程暶手一顿,抬头看他:“没有,很好吃。因为上镜显胖,所以控制一点。”
林惟怜絮絮叨叨:“多吃一点,你都瘦成这样了,反正镜头又不可能看出你这两天吃饱了。”
程暶听着他念叨不自觉笑了笑,一时觉得自己之前的烦闷着实没必要,轻松一点、自如一点已经是最优解了。
林惟怜瞅着她的表情,状似无意道:“没想到上次打电话说的吃饭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这样不好吗?”
“这也太简单了吧,好歹得吃点想吃的吧?在你不用控制体重的时候。”
“那这次不算。”程暶拆了个红薯,分给他一半,应着他的要求:“等我回来你请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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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暶在进组前一天接到楚礼繁的消息,说未成年的那位被告人的监护人想见见她,问她要不要见一面。
她思忖片刻,决定去看看,顺道见见楚礼繁。
程暶身份特殊,最后还是约在了一家私房菜包厢。环境清幽寂静,要讲的事却有些沉重。
来人化着不太熟练的妆容,眼线过粗,眼皮上的闪粉颗颗分明,唇色如血般艳红,因皮肤的松弛让人觉得她像是贴了张劣质假面。
程暶冲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越过寒暄直白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女人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堆起:“我是章敏的姑姑,今天来是想谢谢您。”
章敏姑姑讲话没什么口音,字句清晰,语气却带着点被腌入味的讨好,眉眼低垂,嘴角是低微迎合的弧度。
章敏幼年父母双亡,只能跟着当时在城里工作的姑姑。女人年轻时美艳浪荡,自然不愿带着个天生兔唇的累赘,但看这孩子天寒地冻在她家门口缩着的时候又心软了。
养个孩子很不容易,她只能拼命工作,却填不满越来越多的金钱空洞与流言蜚语,于是她靠着自己的容貌趋炎附势,做起皮肉买卖。但深夜偶尔梦回以前的日子让她痛苦悔恨,恨章敏、恨自己。
章敏在学校要忍受欺凌排挤,回家又要忍受阴晴不定的姑姑,网络成了她唯一的发泄渠道,她P的那些图让她获得了很多关注共鸣,也导致她一错再错。
“我说这些是想谢谢您用法律及时让她认识到错误,也想不要脸地请求您原谅她。”女人哽咽道:“是我没有对她负起责任,她才刚成年......也真的对您感到很抱歉,我明白这件事让您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好。”
程暶将纸巾往前推,脸上的神色未变多少:“您不用道歉,这件事做错的人并不是您,至于你们姑侄之间的关系我也不感兴趣。”
女人闻言手抖了一下,粗粝泛黄的茧附着其上,拿着纸慌乱擦着眼泪。
程暶起身离开,顿了一下说:“您今天的妆很好看。”
楚礼繁敲门入内:“章女士,我们这边还是......”
程暶窝在地下停车场等了楚礼繁十五分钟人才姗姗来迟。
“安全带。”
楚礼繁将卷宗袋丢到后座,边扣安全带边说:“你活得真累,坏也坏得不彻底,好又好得不甘心。刑事的周一我会去申请撤诉,民事的就按流程走下去了?除了赔偿金额变动没其他问题了吧?”
红灯停车,程暶觑她一眼,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其他的往下走就行,你安排。”
楚礼繁调出目的地导航,听见程暶问:“当恶人的感觉怎么样?”
她笑:“哪是恶人,不过向钱看,有谁跟钱过不去。”
楚礼繁刚入行的时候也有着十分泛滥的同情心,当时的面试官也是她现在的合伙人问她很有钱有权但没理的人是你的当事人,但对方有理没钱会选择帮哪边,当时她犹豫了还是选了自己的当事人。面试官没说什么,却在之后的实习中用事实告诉她无论己方他方都不需要抱有太多的共情,事情办好就行。
“但挺爽的,本来就没什么大抱负,也就不想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没什么不对。”楚礼繁说:“你也一样,能和我玩到一起,总归有点......”她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小点距离:“懂吧,一点不正常。”
程暶一踩油门,懒得搭理她。
“话说你和你那位外交官哥哥......”
程暶急刹,楚礼繁拉住安全带,目不斜视,不怕死地继续问完:“不是去外务部学习了两天吗,给你开小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