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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执剑 ...


  •   周围不断起风,竹林里四处都是青绿色,风不断过,青叶不断落,成群结队,脚底踩的连带着山林中无数绿叶也一齐被吹的沙沙作响。

      贺花白正四处张望走着,猛然觉得背后袭来一阵异样力道的狂风,经过方才那人给的教训,她赶忙反射性想躲,偏脚底那层厚厚的竹叶下不知埋了什么,她一个不稳,重重地往地上一栽。正磕了个头晕眼花,紧接着就听见什么鸟在一旁叫了两声。

      这叫声现在她可熟悉了!又是那青鸟!

      “……”

      刚痛得准备起来的头一埋,贺花白这下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冤家路窄,先不说腿痛的站不站的起来,光是想到那鸟的体型和那可怖的长嘴,她就果断决定继续埋头装死。

      前方忽地有脚步声。

      踩碎干枯的竹叶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贺花白依旧埋脸在叶子里,有些焦灼,她绝对不想再来个冤家路窄了!

      突然她感觉到那只鸟一动,扇起一阵风,飞了过去。

      贺花白心里一咯噔,心跳不自主的加速起来。

      她动作极轻地抬了一下头,透过竹叶间的缝隙像外望。

      青边晕染,贺花白突然屏住了呼吸。

      两只黑靴缓缓步入眼帘,入眼是一袭青袍,青袍如浅翠,其上数道暗纹在阑珊若明若暗的摇曳光影中时隐时现,他一手提剑,一手臂弯架着那青鸟,走过来若刃风吹过,叶影与光一齐滚地乱吹。

      子衿。

      其青绳束发,利落地在竹间屹立,带着股少年的意气风发,偏偏那缓低望过来的眼,又极具侵略性,锐利狭长漆黑,深的像画中竹叶间横泼点染的水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贺花白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推搡了一下,剧烈的跳动起来。

      连同手中握着的那块红木牌一起,都被风吹成了烫人的烙铁。

      完了。

      贺花白没由来的想。

      她慌忙闭上眼,一动不动,如此狼狈直想把头埋得更深,又觉得这地上的叶子不够厚,还不知道能不能把她整个身子一块埋进去。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边安静良久,忽地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即又立马收住了。

      “……”

      “还能动吗?”他问。

      意料之中,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语气。

      子衿。

      “……”

      脚踝应声传来一阵疼痛。

      贺花白窘迫至极,这会儿突然意识到装死可能没什么用,便开始装瞎,抬头道:“那个……”

      子衿凑近了蹲下来,扑面而来熟悉的那股清浅的香突然让贺花白一个激灵,稍稍镇定下来。

      贺花白闭着眼,强颜欢笑道:“这位……”她卡了一下,突然想到瞎子应该是看不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便又咽了回去,手指一阵蜷缩,道:“我歇的屋子里突然跑来了只大鸟,吓的我一路不喘气的跑,这不,方才摔一跤,恰巧运气不好又崴着了脚,能不能……帮个忙?……好不好?”

      话音刚落,贺花白就听见那鸟状似不满的叫声和扑翅声,登时一阵脸烫。

      他顿了顿,方道:“好。”

      他也没表明身份,也没说其他的,就要来扶。

      乞料贺花白挣扎一阵,窘迫地道:“……两只脚好像都站不起来了”。

      子衿依然没说什么,顿了半响,隔着距离,一手放她肩背上,一手顺势抄入她膝弯。

      谁知,就在这时,两人同时一僵,像同时想起来什么似的,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只有那只莫名背了黑锅的鸟一个劲地嗷嗷叫。

      “……”

      “咳……那个……要不等我缓会就……”

      “我背你吧。”

      “咳……好。”

      贺花白闭着眼,松了口气,微眯着眼偷瞄一眼子衿背对着蹲下来的背影,又憋着口气,假装瞎子乱摸了几下,这才小心翼翼地伏了上去。

      子衿一起身,贺花白一个不稳,连忙圈住他脖子。

      又立即稍稍松手,贺花白伏在他背后眯眼偷瞄,心道个高的视野果然宽阔,紧接着就对上那只鸟怨愤的怒视,却碍着什么似的没过来,乖乖的在一边飞,全然没了方才屋里的气势,简直判若两鸟。

      贺花白心里一阵轻松,轻轻闭上眼听着子衿脚底踏碎枯叶的声音。

      突然间,又有些难过。

      睁眼,抬头望望缓缓晃动的斑驳叶影,不自觉遥想到上一次俯于高高的视野之上,好像还是好多年以前,伏在她爹肩头,母亲在一旁笑靥如花,好像真的过去很久了,久违得恍若隔世,久违得好像真的不会再有了。

      不,不是好像。

      最后的念想如今也弄丢了。

      子衿突然问道:“你手里是拿着什么东西?”

      “……嗯……啊?”

      贺花白一愣,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那个木牌!

      这会木牌交出去,又怎么解释方才的事?何况现在她还是个“瞎子”!而且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好东西那所谓的“旧识”怎么不送?!既然那人躲着子衿,那自己天天跟着子衿不就行了?再找准时机让眼睛“复明”还给他就好。更何况,眼睛好了回家指不定被卸成几半,现下前有狼后有虎,贺花白突然无比觉得自己因祸得福。

      刚才要出不出的眼泪这会立马隐了,贺花白掩饰性地缩了缩手,掩入本就宽大一截的袖子里,道:“不打紧,小玩意……咳咳。”

      他点点头,也没多问。

      贺花白眯着眼瞧他时隐时现的侧脸,没由来地想到方才那一幕,觉得这人虽说看着极疏离有距离感,但当真是给人一种极特别的感觉,说是特别好看放在他身上似乎又太过柔和了些,略像一凛青叶,见时眼前颇为一新,视线一晃,又突然发现他束着的发旁边还编了根细细的小辫子,跟着步子一晃一晃,颇为有趣。

      昨晚没睡,方才也只算小憩了一会,贺花白这会被稳步背着,浑身放松,舒服得发软,看着那小辫,就跟小孩子摇篮里系着的小铃铛似的,没一会儿就被晃的头晕眼花,困意重重。

      不知何时头已经垂靠在了子衿肩背上,贺花白略一清醒浅惊,又竭力仰头拉开距离望天,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木牌,心道:“就眯一会儿,就眯……”

      日光被树木挡了个严实,他忽地道:“若是真什么都看不见,来了个陌生人说帮你,就跟他走吗?就算看得见,路都不熟,又遇险了怎么办?”

      肩背沉沉,意料之中,没有回音。

      他继续走,没由来的觉得胸口有些闷。

      忽地背后似是呓语般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轻音。

      他偏头去听。

      “子……子衿。”

      不觉间,他嘴角轻勾。

      她继续梦呓般喃喃道:“子衿……是……好人。”

      步子停了。

      他微仰头,渐渐淡了神色,眼中冷下来,看着那苍绿穹顶枝叶缝隙间晃荡漏出来的几丝光线,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道:“好人……我是吗?”

      肩背沉沉,没人回应。

      ——

      屋外阳光正好,窗前那树玉兰花开的满树雅白,傲立枝头沐浴着春光,风盈满室清香。

      贺花白趴在桌上,小小的一团,半梦半醒间,鼻尖微动,刚闻着风里带的那点香,就被一双手给抱起来了。

      那桌案上堆满了书纸,几乎没有空着的地方,她伏着睡的那本,翻开的页面上粘了一溜串口水,好些字都被这口水泡的模糊不清了。

      女人赶忙用手帕擦干净,又搁到窗沿晒,无奈地摸了摸怀里小孩细软的头发,笑斥道:“不懂事,你爹回来了,知道你把他的书弄脏了,该骂你了。”

      贺花白嘴角连带着小半边脸都糊的全是墨迹,她这会儿睡饱了,睁开两只漆黑圆溜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娘,这书有什么好的,这么一堆全都看不懂,枯燥极了,看的我都睡着了,不像屿安哥哥的,那册子画的各种小人可好玩儿了。”

      女人将她放到案前的木椅上,又拿手帕细细擦着她脸上乌黑的墨迹,道:“娘之前教过你,人立于世,该当什么?”

      贺花白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立马答道:“不屈服于命,不臣服于命。”

      女人点头,亲了她额头一下,道:“不错,你爹虽家境不算富贵,但命从来都是变数与未知数,想要争取功名,改变命,靠的便是饱读诗书,这些书怎么没用呢?不然你爹不分昼夜寒窗苦读作甚么?囡囡还小,再大点就懂了。”

      贺花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我长大以后也要读这些书吗?”

      女人擦干净了那圆嫩光滑的脸,搁了帕,淡雅的面容浮了笑意,温声道:“那是自然,不仅书本,囡囡想学什么,娘都支持。”

      贺花白点点头,又一本正经地问道:“那爹支持吗?”

      旋即不等女人回应,她蓦地笑起来,拔高了音量,自问自答道:“爹肯定支持啊!爹这么喜欢娘,爹本就一直听娘的!”

      女人脸上飞速浮现一抹霞红,轻捏了捏那白嫩的小脸蛋,笑斥道:“就嘴甜,小崽子!”

      ——

      贺花白是被眼泪冰醒的,她随手一抹,半梦半醒间,鼻尖微动,嗅到的却全然不是方才的花香,但这种似乎熟悉的清香又让她又不自主地想再多闻一会儿。

      她赖了会,翻了个身,一时还身尤梦里。

      旁边突然传来声清脆尖锐的鸟叫声。

      贺花白一个激灵,顿时坐起身,一偏头,便对上了那鸟阴鸷锐利的双眼,虽然眼下被关在个大笼子里,可隔着这么远贺花白似乎都能感受到它的怒气与不满。

      她感觉记忆有点短路。

      怎么……回床上睡觉的?

      窗外似乎刮着凌冽冷冽的风,一阵一阵的,竟像是有规律似的。

      此刻天光熹微,该是卯时。

      她下床踱到窗边,正心底咂摸着脚裸处传来的一阵隐痛,抬头便见一道雪亮的剑光划破黑暗,撕裂光影,势如破竹,利不可挡!

      而那执剑者背光而立,身旁飞叶走沙,天光昏暗笼罩,笔直专注地盯着剑锋走势,风若有形,一道道划破天光又瞬息拉入墨渊般,剑在他手里十分凌厉,走势诡异形如暗夜鬼魅。

      正是子衿!

      贺花白瞪大了眼,这会儿感觉颈边凉嗖嗖的,犹如正悬着窗外那把剑,又想起之前后背那人一掐,顿时清醒了,立马蹲下窗,做了贼一般,唯恐自己被看到,顾不得那股隐约的痛,又猫着身子挪到床边,先摸了摸袖子。

      这一看一摸,她冷汗都下来了。

      没有!子衿身份绝对不简单!这牌先前她还想过丢,寻着那人的话,现下想来要是真丢了自己恐怕小命真不保。

      她慌忙去床上翻,丝毫没察觉到风声不知何时已然停了。

      被子一掀开,这会心才算安分下来。

      她呼出一口气,将那牌紧握在手里。

      “脚好了吗?”

      “嗯……啊?”

      她一转身,子衿就在身后。

      贺花白不自主酿跄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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