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无间》陌上乌鸦

8、月下

　　五分钟后，沈未熙一头雾水，还被人轰出了酒吧。

　　李鸢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紧张道：“你没事吧？”

　　“我还行，”沈未熙心虚地摸了摸后颈，指了一下她红肿的脸，“你的脸怎么样？”

　　“我也还行，已经上过药了。”李鸢想起刚才的经历有点想笑，但架不住脸疼就收回去了，“下次别那么冲动了，这次是有惊无险，万一没有人帮咱们，事情就不可预料了。”

　　但还真别说，被保护的滋味真不错，长这么大，危险关头没被抛下这还是第一次。

　　她居然被一个小她五岁的妹妹保护，要知道，她妈遇到要债的都能把她丢下。

　　李鸢悄悄红了眼眶。

　　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感慨，毕竟这世上没几个真心待她，狼心狗肺倒是不少，就好像她命中注定得受这份罪一样。

　　起初她们是租房租到一起，第一次见面，她觉得这小孩挺老实挺乖巧的，但性格太闷，不讨厌也不喜欢，后来分开也再过多联系，直到有一次在酒吧看到她被人调戏，她出面解围，这才开始说话，明明认识没两年，交往也不深，平时也就节假日的时候聊上那么几句。

　　算不上多亲密。

　　两人坐在酒吧门口的长椅，都如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好一阵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脸疼得难受，李鸢起身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一瓶啤酒，一瓶可乐。

　　还是需要酒精麻痹一下。

　　沈未熙接过可乐放进布袋，问：“崔三一直缠着你？”

　　“可不是吗？”李鸢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大口酒，“赖皮狗一个，幸亏甩了他，要是真结婚，老娘这辈子都毁了。”

　　沈未熙：“他这样，你没报警？”

　　“报警不管事，他就是一混蛋，真闹进局子，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报复你，惹不起的，”李鸢深吸一口，“因为他，我都家里门口都安了监控。”

　　沈未熙：“遇人不淑。”

　　“他们都说我是自找的，”李鸢靠在椅背笑了好一会儿，“那是老娘最纯爱的两年，结果他在我的床上睡别的女人，那人还是我闺蜜，这都快分手一年了，谁能想到，他还恬不知耻的指责我是捞女，我是捞女也没从他身上捞到钱啊！”

　　沈未熙沉默片刻，说：“要不你也教教我怎么捞钱呗？你都全款买房了。”

　　李鸢正伤感着，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气氛一下就没了。

　　她说：“学什么学，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上学！”

　　沈未熙：“那你怎么还干这个？”

　　“钱多，还债。”李鸢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可这是来钱最快的一种手段了，而且放荡的生活早已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寒碜的现实已经把她压倒了。

　　沈未熙偏过头看她：“你哥呢？”

　　李鸢皱了皱眉，一脸怨气的说：“不知道死哪去了。”

　　沈未熙说：“他这种人不值得。”

　　李鸢却摇了摇头，“前阵子我偷偷去看过他，他借钱租了一个小门市给人洗车，我们两个努努力，再过两年，债务就还清了，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希望是吧。

　　但沈未熙还是提醒了一句：“赌徒没有未来。”

　　她爸之前从江里捞出过一家三口，就是因为赌得倾家荡产，精神奔溃，抱着孩子跳下去了。

　　李鸢用手紧紧地压着左胸，坚决道：“最后一次帮他了。”

　　沈未熙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行了，不说我了，”李鸢想起了另一件事，拿肩膀拱了一下她，“你和宁夜怎么回事？”

　　这才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彻底贴上了宁夜的标签。

　　新女朋友。

　　沈未熙咬了下嘴：“校友，不熟的校友。”

　　“那就好，谣言的话，事情过几天就散了，”李鸢轻轻松了口气，又叮嘱了一句，“别和宁夜牵扯太深，他在北美圈都吃得很开。”

　　北美圈？沈未熙晃了下神，旋即点了一下头。

　　李鸢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拍了一下脑门，拿出手机，在无数张自拍中找到一张图片，给她发了过去，“这个是招聘启事，有个游泳俱乐部在招人，你试试吧。”

　　沈未熙：“手机关机了，这个是做什么的？”

　　“教练，教有钱人家的小孩子游泳，挺轻松。”李鸢说完不忘吐槽，“你那破手机真该换换了，上次给你打好几个都说不在服务区，开玩笑呢。”

　　沈未熙表情一滞，沉默了一会儿，觉得眼前发黑：“......我下不了水。”

　　李鸢很少听她提起过往，所以知道的不多，但这么好的机会还是得珍惜一下：“还有场比赛，水中寻宝，获胜组五千的奖金。”

　　沈未熙：“那我试试。”

　　李鸢：“......”

　　不是下不了水吗？刚才还挺伤感的，悲伤走得那么快吗？

　　她打趣道：“要不你教教我怎么游泳吧，我去那办张卡，丰胸提臀。”

　　“有这个效果吗？”沈未熙有些困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

　　假的吧......她从三岁就开始学了。

　　“健身了总行了吧。”李鸢捂着脸笑，“总之你去看看吧，周六日老板也在。”

　　夜幕降临，她们像满怀深情回忆相交一场的老朋友，在月下谈心。

　　回到公寓，宁夜冲了个澡出来，还是有些心烦气躁。

　　而张东齐点了份外卖，坐在餐厅吃得正香，见他一脸怨气，问了一下，“怎么回事，小女朋友惹到你了？”

　　哪壶不该提哪壶，后面那句话显然是踩在了宁夜的尾巴上，他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

　　张东齐：“.......”

　　他马上收敛了些，“我以为她跟你闹脾气。”

　　宁夜问：“闹什么脾气？”

　　他怎们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张东齐嘴角抽搐了一下，“大爷，她进去的时候你还抱着别的人呢，女朋友肯定会闹脾气啊。”

　　宁夜：“我没抱。”她也没闹脾气。

　　张东齐：“那口红印呢？”

　　宁夜：“.......她没看见。”

　　张东齐阴阳怪气的说：“那你烦什么？有这么宽容的红颜知己，还不满足？”

　　宁夜往后拨了拨头发，拿起桌上的手机。

　　他躺在沙发上翻了半天相册，一个小时后，终于在一张合照里找到一个女生，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大眼睛双眼皮，皮肤白，穿着白色短袖，看着就很文静。

　　“沈未熙长得像我初恋。”他说。

　　男人对于初恋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怀，毕竟那时候年少无知，感情里都是最纯粹的悸动。

　　有的甚至在和初恋分手后都会按初恋的模样找对象。

　　那种无关世俗，不掺杂质，只是单纯地喜欢着一个人，那时候的自己永远令他们怀念。

　　当然，宁夜肯定不是喜欢，换了这么多女朋友，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一个极其喜新厌旧的人，恶心他爸，也恶心自己，但是对于第一个女人，可能在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特别。

　　沈未熙肯定是沾了她的光。

　　张东齐作为男人也就很懂那种感觉，但他拿过手机仔细一看，暗骂一声，“操，这他妈是你高三毕业交的女朋友，你初三就开始牵人家小闺女的手了，还他妈初恋呢！”

　　宁夜：“.......”

　　张东齐：“不信你不打电话冯柏。”

　　宁夜：“闭嘴。”

　　张东齐哼了一声，继续吃披萨。

　　两人没聊两句，宁夜手机响了，他朝手机屏瞥了一眼，没接。

　　过了一会儿，又响了几次，宁夜直接摁断了，问张东齐：“你是动画专业的？”

　　张东齐摘下手套，把外卖盒子收拾好，“当然，为了对抗资本主义，毅然决然选了这个专业。”

　　宁夜敷衍地笑了一声，问道：“你有她微信吗？”

　　当了这么多年狐朋狗友，默契肯定是有点的，张东齐说：“一个班的，肯定有啊，你们俩还没加上微信？”

　　鬼知道，他明明留了手机号，结果两天下来沈未熙根本没加他。

　　欲擒故纵，总是用这种滑稽的把戏吸引他的注意力。

　　明明亲一下都委屈的要命，还像小动物一样微弱的发出呻吟。

　　宁夜：“手机号发给我。”

　　“知道了。”张东齐正在玩游戏，打团死了之后，打开一个小窗口，给他发了一串数字。

　　手机号后四位都是九，宁夜英气的眉毛微微拧着：“谁要你的了？发完你赶紧回去，别在这烦我了。”

　　张东齐瞄他一眼，眉稍一扬，“耽误你撩妹了是吧？”

　　宁夜：“撩什么撩，赶紧的，睡觉了。”

　　这才晚上十点，年轻人哪有睡这么早的？骗鬼呢。张东齐拍了拍屁股，站起身，用他极佳的视力看了一眼宁夜的手机屏幕。

　　加好友的搜索框，他别有深意地说：“这人呐，还得自己成全自己。”

　　“……”宁夜默默放下手机，捡起地上的拖鞋朝着门关砸过去。

　　张东齐见状，拿走宁夜放在鞋柜上的车钥匙，就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劳斯莱斯借我开几天！”

　　砰得一声，拖鞋砸在门板上。

　　别墅复归平静。

　　宁夜重新躺回沙发，拿起手机，将手机号输入，搜索。

　　然后就看到了沈未熙的头像，一只吃撑奶牛猫躺在草地上。

　　是个卡通人物，虽然画的不怎么样，但看着挺有趣的。

　　名字是大写字母SX。

　　宁夜想了半天不懂什么意思，啧了一声，点了一下添加到通讯录。

　　备注小变态，确认发送。

　　而后很快，那边就有了回复。

　　小变态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

　　寝室十点半熄灯。

　　沈未熙睡前会用手机背一会儿单词，提升睡眠质量。

　　当她看到宁夜的好友验证，没多想，直接点了同意。

　　宁夜：【明天什么安排？】

　　沈未熙凝视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没回，切换页面继续背单词。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已经昏昏欲睡，有一条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宁夜：【亲完我得负责吧，还是你想嫖资？】

　　沈未咬了咬牙，回复：【有事？】

　　宁夜：【跟我出去滑雪。】

　　周三她有一整天的课，沈未熙叹了口气，打了一行字又删了，然后找到那天的课表给他发过去。

　　宁夜：【后天？】

　　沈未熙：【上课，家教。】

　　发完消息，她准备睡觉了，结果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点开一看，她收到一笔10000转账。

　　沈未熙激动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然后磕到墙板，嗷了一声，又捂着脑袋躺下。

　　徐子澄玩游戏吓了一跳，不满道：“沈未熙，你在搞什么？”

　　“没，没事。”沈未熙捂着脑袋在不到一米宽的床上打滚。

　　舒桐警告道：“吓死人了，宿舍还有别人呢，自觉一点好吗？游戏都输了。”

　　沈未熙小声的道歉。

　　紧接着，万恶之源又发来一条消息。

　　【嫌少？】

　　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沈未熙摸着脑袋上肿起来的包，气呼呼地把宁夜的备注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