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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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顺三年春，舜德帝封大皇子李晏温为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京都，十月
折月楼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台上歌女舞娘奏着跳着，引来下面人群阵阵欢呼，更有甚者，高声提议要赌哪个姑娘跳的更好，周围人附和叫好，一切显得奢靡又荒诞。
李晏温站在三楼栏杆旁，沉眼看着人群中身着红衣的少年郎，谢醴丝毫未觉察到，仍随着人群喝彩，与身边人高声说着
“我赌莺娘，押十两碎银”
周围人大笑，鼓掌叫好，台上舞娘似听见声响，回头笑了一下，台下酒杯瞬间打翻了几个，谢醴越过人群朝舞娘笑着颔首。
李晏温眉眼一直沉着，右手无意识地敲着栏杆，玉扳指一下下磕在雕花的红木上，站在他身后的杜三看的心惊。
“杜三，该回宫了。”
李晏温最终忍不了周围脂粉的腻香混着烈酒的气味，转身下楼出了门。
杜三为人群中还在嬉笑的谢世子叹了口气，挤进人群抓住了谢醴的胳膊，谢醴笑着转身，看到杜三后蓦然变了脸色，杜三低声道“谢世子，得罪了”说着带谢醴挤出了大门。
谢醴随着杜三边走边向周围人赔笑告别，杜三停在了门外小巷里的马车外
“主子，谢世子来了”
“进来”
谢醴听着马车内不显喜怒的声音，眉眼终于流露出一丝慌张，轻轻地上了马车
车内李晏温手执经书，未辨喜怒，也未看向刚进马车的谢醴
谢醴赔着笑，讨好地叫了声皇兄。
李晏温依旧没抬头，淡声吩咐“去公主府”
谢醴嬉皮笑脸到“皇兄，专门来送我回家的啊”
李晏温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的笑了一声，没说话，谢醴只当他变相承认了。
马车很快到了公主府，谢醴下了车，刚准备转身与车内的李晏温道别，却见李晏温随他一起下了马车。
谢醴终于慌了，连忙拦住了已经跨进门的李晏温，却不曾想已经来不及了
李晏温越过他看向庭院，拱手鞠了一躬，问安
“皇姑”
庭院里站着的女子正是舜德帝的亲姐姐，怀柔长公主，刚过而立之年，站在梨树下，人比花娇，却不怒自威。
长公主笑着回礼，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躲在后面的谢醴，谢醴缩了缩身子，叫了声母亲。
“太子还没吃吧，今儿个后面做了点佛扒墙，要不留下来吃点”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醴看着长公主挽着李晏温走远的身影，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席间，长公主怒声训斥着谢醴，谢醴顶了两句，被身边的父亲抽了下头，没敢再说话
李晏温安静地吃着，似周围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用完了一小碗米饭便借口有公事未办，乘车回宫了
长公主听马车声渐渐远去，收了面上嗔怒的表情，叹了口气
谢醴似乎想要说什么，被父亲按着头送回了房。
——
马车渐渐驶向皇宫，车里的李晏温把玩着手里的佛珠，淡看那朱红的大门愈来愈近，手顿了一顿，似无声的提了口气，又好像没有。
通往乾清宫的宫道空无一人，李晏温看向步撵旁走着的太监，蜡黄的脸上被白色的脂粉铺盖，常年谄媚嬉笑的皱纹原模原样固在脸上，看不出是他在笑，还是脸皮在笑。李晏温认出来了，这是赵九宝的干儿子，赵喜。
“赵喜。”
“奴才在。”赵喜微微倾了倾身子
“今天宫里侍卫...?”
赵喜彻底把那张惨白的脸转过来了。
“诶呦，不是昨儿个陛下感觉宫里带刀的不吉利吗，赵总管就今儿个一大早给他们派遣下去了”
李晏温才恍然大悟似的勾了勾唇角“这样子，孤知道了”
赵喜的嘴角裂得更大了，红的像鲜血溅在雪白的墙上。
倒是跟周围这暗红的宫墙挺配。
步撵晃晃悠悠到了乾清宫。
这儿的侍卫算得上齐全。
侍卫走过来行完礼，边跪下，手摊开朝向李晏温。
李晏温似是不解的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皇上有令，持佩剑佩刀者脱剑褪刀，还请太子殿下...”
“好了好了，孤知道了，是孤忘了”李晏温似不耐烦的皱着眉将佩剑取下抛给了跪着的侍卫。
“诶呦，奴才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李晏温转过了身，看到了赵九宝那要弯不弯的身子。
赵九宝天生男生女像，面若娇女，丹凤眼勾得媚意荡漾，再配上那个似男似女的嗓子，脸是粉都盖不住的惨白，倒也无怪乎皇帝当年把他从皇后那儿要过来。
“赵总管平身”
“诶呦，您真是折煞奴才了，陛下在殿里等着您呢。”
那颗脑袋低着，李晏温看不清他的神情。
大殿胭脂味没有散去，皇帝坐在椅子上整理着衣领，桌面酒杯不知道已经倒了多久，红色的酒液在奏折上晕开，浓浓的酒气弥漫，不难想象之前的奢靡放荡。
“儿臣参见陛下。”
“平身，不知道太子来所谓何事”
李晏温起身，将前段时间南方倭寇欺压百姓的事一一汇报。
刚说到一半，皇帝便不耐烦地挥挥手
“好了好了，朕前几日听九宝说过了，太子处理有方，赏”
....
李晏温踏出了乾清宫，笑着拍了拍赵九宝的肩膀
“赵总管服侍陛下辛苦了”
赵九宝笑了起来“诶呦，真是折煞奴才了”
两双眼睛没有一点笑意。
....
“这天儿啊黑的越来越快了”
李晏温看着夕阳坠到了朱红的宫墙下
“殿下，快到冬天了”
是啊，快到冬天了。夜半时分，丞相府大门被敲响
门开了锁，又落了锁
守门的小吏掐着野猫的后颈丢出了王府，小声暗骂“畜生”
野猫喵呜着，顺着墙根溜进了小巷深处
这一小小响动并未惊扰到夜幕中静静沉睡的王府，万籁俱寂，唯有书房暗室里的烛被点燃
王治背手神态莫名看着地上正跪着的年轻人。似笑非笑问道
“太子这是干什么，本官甚是惶恐，快快请起”
虽是口中说着快快请起，手仍背在身后，毫无伸手要扶的样子
“孤知道王相一心为民”
李晏温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烛光顺势攀上了棱角分明的侧脸
红的耀眼，却不及少年太子脸上庄重坚毅的神色
“子安此番前来恳请王相与孤一起除奸邪小人宦竖赵氏一辈，开太平盛世”
“.....”
王治忽的大笑“快快请起”
......
钟鼓楼隐隐传来鼓声
烛光被人扑灭
“臣王治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
宫内，帘里伸出了一只苍白的小臂
“来人”
赵喜悄悄地进来，伏在床沿吊着嗓子谄媚笑道
“干爹，外头暗卫没传消息进来”
床帐里传来隐隐约约地闷笑
“囊种”
真是好奇为什么是她的孩子
皇城的日子如往年一样平凡地过，毕竟有墙挡着，墙内的人懒得去窥墙外，墙外的人即使拼命地扒着也瞧不见墙内。
今年是开国以来未见的旱灾，而唯一知晓这件事的除了地下枯骨三四十具，地上的只剩下太平殿里醉生梦死身披黄甲不知是动物还是孽畜的妖怪，还有李晏温。
也只有李晏温了。
“那是当朝太子出生的年岁，百姓都叹那从未见过的盛况，远处的火烧云凌驾于地平面之上，似凤又似龙，宫里竟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说书人在台上指着远处的云彩，似真的见过当年的盛况。
偏僻的角落里，身着便装的李晏温手里拿的是从各个州传来的恶报，不只是颗粒无收，旱灾更可怕地是在人最基本需求未得到满足而导致地人吃人的现状。
最后一行，年老的州吏颤颤巍巍写出“臣恐，国不长矣”
还是太晚了，李晏温合上了那张薄薄的纸张，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台上台下的百姓是否知道他们口中象征祥瑞的太子有可能连他们的命都保不了。
李晏温等到曲终人散，手指微动了一下，他缓缓扭头看向公主府方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