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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空气里沉淀下一种粘稠而短暂的平静,连消毒水的气味都被这寂静稀释,冲淡了。
      何宥眼底翻涌的墨色像是被这句话骤然定住,凝结成一种深不见底的凝视。
      何宥没有追问,江瞮也不再解释。某种难以言喻的平衡,在烧鹅饭的余温与龙井茶的清冽之间,被短暂地建立起来。
      然而这平静薄如蝉翼。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声突兀的电子音同时撕裂了寂静。
      江瞮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幕骤亮,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死死楔入界面中央:
      【烟雾终将散尽,小心灯下之影。】
      这行字映入眼帘的瞬间,江瞮感到一股寒意无声地爬上脊背。
      又是匿名短信,烟雾……灯下之影?
      王琦的脸在脑海中一闪,随即被一股更深的寒意覆盖。谁能在灯下投下影子?——是本身就处在光明之中的人。这个念头如冰锥般猝然刺下:是自己人。
      实验室里那些朝夕相处的面孔,那些曾一起挑灯夜战、为“幽灵”倾注心血的同事,甚至是……不,他不敢再想下去。
      至少,他要给予并肩作战的另外两个人绝对的信任。
      这条短信像一只藏在暗处的手,不仅拨开了王琦这团迷雾,更将他推入了一个遍布疑云的丛林。
      每一个熟悉的笑容背后,似乎都潜藏着重新审视的必要。
      王琦到底是不是真的内鬼,内鬼到底有几个?
      发信人是谁?是善意警告,还是更精密的误导?这指向内部的尖针,比来自外部的明枪更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何宥已接起电话。那边是威夫莱斯的詹姆斯,嗓音透过听筒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势。
      “何总,项目进度不容有失。为确保万无一失,凌芯必须立即配合进行一次极限散热测试……数据若无法达到理论极限值,启宸需要重新审视这次合作的可靠性。”
      何宥听着,下颌线微微绷紧,语气却沉稳得听不出波澜:“极限散热测试……我明白,保障项目进度是首要责任。我会亲自督促凌芯配合。”
      电话挂断,那点残存的温情已被彻底驱散。何宥转向江瞮,目光已然切换回公事公办的锐利,仿佛刚才那句穿透防御的评判从未发生过:“威夫莱斯的要求,极限散热测试,需要立即配合。”
      江瞮攥着手机,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要将寒意渗透进他的血脉,他集中精神,应对眼前:“……合同内的常规项目,凌芯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工搀着奶奶散步回来了。
      老人脸上带着舒缓的笑意,目光在何宥与江瞮之间转了转,那份了然与欣慰几乎要满溢出来。
      “小宥这就要走了?”奶奶看向何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何宥立刻起身,刚才所有凝重的气息瞬间收敛,换上了面对长辈时特有的温润:“是,奶奶,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您好好休息。”
      奶奶点点头,伸出手,何宥自然而然地弯腰凑近。老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让一旁的江瞮听清:“小瞮性子倔,心里有事都憋着……你多担待,也多看着点他。”
      这话语里的托付意味太重,何宥眼神微动,郑重地点头:“您放心。”
      江瞮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奶奶对何宥的信任与亲昵,何宥那声郑重的“放心”,都像暖流与冰锥同时作用在他心上。
      他沉默地走上前,替奶奶拢了拢肩上的薄毯。
      “奶奶,我们也该走了。”他低声说。
      “好,好,你们忙正事要紧。”奶奶笑着摆手,又不忘叮嘱何宥,“小宥,开车小心。”
      何宥颔首,最后看了一眼江瞮,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然后率先转身,拉开了病房门。
      江瞮紧随其后,在门合上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见奶奶依旧望着门口,眼神温暖而悠长。
      两人沉默地走出医院大楼,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
      何宥刚简要转达完测试的紧迫性,他的手机便再次响起,屏幕上闪烁的依旧是詹姆斯的名字。
      这次的通话更短,何宥的回应几乎只剩下简短的“嗯”与“明白”。
      但江瞮能清晰地看到他侧脸线条在路灯下愈发冷硬,像被刀削斧凿过。
      电话挂断,何宥侧过头,借着拉开车门的动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在江瞮耳畔低语:“陪我演戏。”
      “演什么?”江瞮抬头看着他,有些疑惑。
      何宥回看他,眸色深沉。“詹姆斯要的不只是散热测试。”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意,“他要的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名正言顺介入‘幽灵’核心,甚至质疑凌芯技术能力的借口。至于真正的意图是什么,还不可查。但这次测试,就是他们选中的战场。”
      江瞮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这不仅仅是一次技术考核。
      “所以,我们……”
      “我们要输。”何宥接过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不是真的输掉技术,而是要在他们预设的战场上,演一场他们想看的‘失败’。”
      江瞮呼吸一滞。主动示弱,将弱点暴露在虎视眈眈的对手面前?这需要何等的胆量和算计?
      “风险太大了。”他下意识地反对,“如果控制不好……”
      “没有如果。”何宥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白姐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场戏足够逼真,逼真到让藏在暗处的人……自己跳出来。”
      “暗处的人……”江瞮喃喃重复,那条关于“灯下之影”的短信内容再次浮上心头,让他的指尖微微发凉。
      何宥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语气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幽灵’在极端频率下的那个理论漏洞吗?”
      江瞮眼神一凝:“你是说……”
      “对。”何宥颔首,“我们要做的,就是‘恰好’让这个漏洞,在威夫莱斯的极限测试下,‘意外’地显露出来。数据会出问题,但问题的根源和解决方案,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这一刻,江瞮彻底明白了。这是请君入瓮。这场戏既应对威夫莱斯的明枪,也要引出内部的暗箭。而他,不仅是这场戏的主角之一,更是那个手握关键“道具”的技术核心。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有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凛然,有对未知风险的警惕,但更多的,是沉重的使命感。
      何宥将如此关键的环节托付给他,甚至提前与他探讨过那个细微的技术节点,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交付。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份躁动不安奇异地平复了下来。他转过头,清冷的眸子里映着车内的微光,也映着对方的倒影。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
      何宥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看到猎物已步入预定轨道的沉着。
      “我送你回去。”这次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不了,”江瞮拒绝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转圜的意味。目光越过何宥的肩膀,投向医院外那片被霓虹灯浸染得光怪陆离的夜色,仿佛那里有他可以厘清纷乱思绪的空间。
      何宥的动作顿住了,搭在车门上的手没有收回。
      他深深看了江瞮一眼,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坚持。眼前的人需要独处,这在他意料之中,只是那份被 / 干脆拒绝的感觉,依然像细小的砂砾摩擦过心间。
      “好。”最终,他也只回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动作流畅,没有半分迟疑。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滑出停车位,尾灯在江瞮的瞳孔里划出两道迅速远去的红色轨迹,很快便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夜风掠过耳畔的微响。
      江瞮独自站在原地,方才在病房里强压下的寒意,此刻才真正从心底漫上来,丝丝缕缕,缠绕住四肢百骸。
      【烟雾终将散尽,小心灯下之影。】这行字如同鬼魅,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
      “灯下之影”……他迈开脚步,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身边是喧嚣的城市,车水马龙,人声隐约,却都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无法驱散他内心的孤寂与警惕。
      那些曾并肩作战的面孔,此刻在脑海里幻灯片般闪过,每一张笑脸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而可疑。往昔所有的温暖,都无声地褪了色。
      是谁?
      这个疑问像毒藤般勒紧了他的呼吸。
      他需要冷静,需要在这纷乱的线索中,找出那个隐藏的“影子”。而何宥的那个计划……“演一场他们想看的‘失败’”。这无疑是一步险棋,将自身弱点主动暴露给敌人。但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藏在最深处的内鬼,在以为胜券在握时,自己露出马脚。
      他不再犹豫,转身,快步朝着凌芯大楼的方向走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决绝而孤直。
      灯光彻夜未熄,一份针对威夫莱斯的反击剧本,在何宥的布局,白姐的权衡与江瞮的技术支撑下,迅速成型。
      几天后,极限散热测试在一种高度紧张的氛围中展开。
      锐科的核心实验室里灯火通明,各种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却冷得如同冰窖。
      威夫莱斯的代表如同监工的雕像,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关键数据屏前。
      詹姆斯则悠闲地坐在稍远处的观察席,指尖有节奏地轻敲着扶手,鹰隼般的目光掠过实验室的每一寸空间,最后落在白姐身上。
      何宥站在主控台旁,身形挺拔:“白总,江助理。项目的全局风险摆在眼前,启宸必须对投资方负责。目前开放的标准化接口数据,不足以让我们进行最彻底的极限风险评估。为了保障最终交付的万无一失,我方正式要求,凌芯开放‘幽灵’部分核心数据流,配合进行深度联合分析。”
      他言辞精准,将“要求”包装在“责任”之下,姿态强势,完美扮演着一个只看重结果与资本回报的冷酷甲方。
      白姐闻言,上前半步,她妆容精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何总,合同白纸黑字,约定的测试范围和数据接口清晰明确。凌芯已经提供了超出标准的散热数据包。您此刻提出的‘深度联合分析’,涉及我方核心算法逻辑,这早已超出了合作范畴,触及了凌芯立足的根本——商业机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詹姆斯,最后回到何宥脸上,语气不卑不亢,带着坚决:“拆掉承重墙去证明房子不会塌?启宸如果对自己的风险评估能力如此没有信心,我想我们需要重新评估这次合作的基础了。”
      “白总,”何宥的目光与白姐在空中短暂交锋,看似冰冷对峙,语气更加沉冷,“商业机密固然重要,但若因技术黑箱导致项目失败,启宸蒙受的损失,以及凌芯需要承担的责任,恐怕不是一句‘商业机密’能够涵盖的。如果无法以最严格的标准证明‘幽灵’的绝对可靠,导致项目延期甚至终止,这个责任,凌芯担得起吗?”
      “何总。”
      江瞮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他上前一步,与白姐并肩。他没有看何宥,而是将目光投向主控屏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做一场技术汇报:
      “标准接口数据已完全覆盖合同规定的七大类、二十四项极限工况模拟。其有效性在上月联合评审中已得到各方专家确认。您提出的‘深度分析’,依据的是威夫莱斯内部标准VUL-7.3,该标准与本次项目采用的国际通用标准存在百分之十五的基准差异。在基准未统一的前提下,要求我方开放核心数据,这在技术逻辑上不成立,在商业契约上,是单方面变更要求。”
      他陈述着客观事实,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每一个字都落在实处,比任何激动的辩驳都更有力量。
      白姐适时地接回话语权,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冷傲:“江助理已经把技术层面的问题说得很清楚了。何总,凌芯的立场不会改变。核心技术,绝不开放。如果威夫莱斯和启宸坚持以此作为合作前提,”她微微侧身,看向詹姆斯,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凌芯不惧接受项目终止的后果,并保留追究由此造成的一切损失的权利。”
      她的话语如同在紧绷的弦上掷下一块巨石,实验室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而江瞮自始至终都维持着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只是微微抿紧的唇线。
      詹姆斯嘴角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满意的神色,仿佛在看一场按自己剧本上演的好戏。
      这场唇枪舌剑从实验室持续到相对僻静的楼梯间。
      厚重的防火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大部分视线,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暗处的耳朵或许仍在监听。
      何宥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带着回响,责备的意味依旧高昂,显然是表演给可能存在的监听者:“江瞮,你的顽固和保守,会毁了这个项目!你知不知道启宸在上面投入了多少资源?”
      江瞮会意,一种被剧本催化的真实委屈与愤怒瞬间涌上,堵在喉头。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借助这口空气才能将接下来的台词碾出齿缝,指甲下意识地掐紧了上臂,靠在防火门上:“何总,你今天非要亲手把我们的核心交出去,将来别后悔。”
      说完,他像是无法再在这个充满压抑和算计的空间里多待一秒,猛地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门,疾步而出。
      情绪过于投入,动作幅度太大,出门的瞬间,他的手肘狠狠撞在冰凉坚硬的水泥门框上。
      “砰”的一声闷响,在短暂的寂静中格外钝重。一股酸麻的剧痛先从骨头缝里钻出来,随即在肘尖炸开,尖锐而深刻。整条小臂随之一麻,失了片刻的力气。他痛得瞬间蹙紧了眉,倒抽一口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但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痛楚,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只留下一个充满愤怒与失望的背影。
      何宥站在门内,正准备继续念出的、更具施压效果的“台词”僵在喉咙里。他清楚地看到了江瞮撞上去的那一下,听到了那声闷响。
      江瞮那句伤人的话是剧本里的设计,那决绝离开的背影是演给暗处眼睛看的,但这一下碰撞,却是百分之百的真实。
      这瞬间剥离所有表演的真实,刺破了他精心的完美面具。何宥的呼吸一滞,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肩膀微动,整个人便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但,戏,还必须演下去。
      在脚步即将迈出的刹那,他猛地攥紧了拳,才勉强将那失控的热流压下,他只任由那声闷响和江瞮蹙眉忍痛的样子,在脑海里反复重放。
      江瞮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司大楼。手肘处的疼痛一阵阵袭来,火辣辣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冷风一吹,他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些许,但心底那份沉重却丝毫未减。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正准备伸手拦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助理?你没事吧?”
      江瞮回头,看见许瑞雪小跑着追了上来,脸上是关切的神情。
      她目光落在他依然下意识按着的手肘上:“我刚才在楼梯间外面好像听到好大一声响,看你脸色也不太好……是撞到了吗?严不严重?”
      疼痛和心绪不宁让江瞮的警觉性降到了最低。他勉强摇了摇头:“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
      “哎呀,都青了!”许瑞雪凑近了些,眉头担忧地蹙起,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体贴,“我这有随身带的活血喷雾,效果很好的,你赶紧处理一下。”
      说着,她非常自然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扶住他的胳膊查看伤势,另一只手则快速探向自己的口袋作势要拿东西。
      “真的不用了,谢谢。”江瞮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她的碰触。
      许瑞雪的手顿在半空,从善如流地收了回去,脸上依旧是那副纯然关心的神情:
      “好吧……那江助理你回去记得冰敷一下哦。看你黑眼圈重的,又是为项目熬通宵了吧?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她朝他笑了笑,便转身步履轻快地离开了,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偶然的关心。
      江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异样,但手肘的锐痛和脑中纷乱的情绪很快将这点感觉淹没了。
      他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后,他便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却无法映入他的眼帘。脑海里交替浮现着实验室里何宥冷硬的侧脸,楼梯间门框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很多年前,那个还会对他露出毫无保留笑容的何宥。
      为什么,明明知道是戏,心还是会觉得这样难受?
      那一下撞击是意外,可疼痛是真的。何宥看到了吗?如果他看到了,在那精心算计的棋局里,这一丝不受控的“真实”,又是否会引起他片刻的涟漪?
      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肿痛的手肘,倒吸一口凉气。
      这真实的痛感,反而奇异地让他从那种虚幻的戏剧感中剥离出来,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所处的境地——前有威夫莱斯的明枪,后有“灯下之影”的暗箭,而他与何宥,在这漩涡中心,靠着一条名为“计划”的脆弱纽带维系着,演着一场不容有失的戏。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江瞮付了钱,下车,走进熟悉的单元楼。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当他终于踏入那片独属于他的房间时,一直紧绷的神经才仿佛骤然松弛下来。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摸索着走到沙发边,重重地坐了下去。
      身体的疲惫和手肘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涌上,但他却毫无睡意。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
      “灯下之影”……那个加密文件……何宥的计划……奶奶担忧的眼神……还有,手肘上这片持续的、鲜明的痛楚……
      所有线索和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他不知道这场戏最终会走向何方,不知道那个隐藏在身边的“影子”究竟是谁,更不知道,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他和何宥之间,除了这场戏,还剩下什么。
      雨声是硬的,噼里啪啦,像无数冰冷的碎石子,蛮横地砸在窗户上,也砸在他绷紧的神经上。夜的静,被这粗暴的声响撕得七零八落。
      江瞮抬起头,眉心轻轻一蹙。
      这雨,来得太野,太汹。
      他踱到窗前,窗外早已失了形状,混沌一片。路灯的光晕在厚重的雨幕里被揉得稀烂,如同他此刻的心绪。
      雨水成了瀑布,在玻璃上冲出无数道仓皇的、破了又聚的急流,怎么也冲不散这满室的清冷与浑身的疲惫。
      他凝神看了几秒,心里蓦地一沉——阳台的衣服还没收。
      他出了房间推开阳台的门。
      一股混着湿土腥气与凛冽水汽的风迎面扑来,凉意直往骨头缝里钻。这里的声响更是骇人,直震得人耳膜发嗡。
      阳台是敞着的,雨点借着风势,斜刺里扫进来,在地上溅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江瞮无意识地抿紧了唇,赶紧将衣服从雨中救了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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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1.作者是学生,会按照学业节奏来更新文章,具体更新情况请关注作话或微博,感谢支持 2.评论会看也会回复,欢迎留言 3.本文偏慢热,是我很用心想讲好的一个故事,感谢你的停留。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