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时逢你》企鹅小王

14、第 14 章

　　楚珏捏着手里的玉佩发呆，那个玉佩都要被他盘包浆了。这是席子温身上掉的，不过席子温本人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所以楚珏就理所当然地带在身上了，想必道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圣水观回来那次他不是故意要和席子温吵架的，他气席子温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置自己安危于不顾。后面吵着吵着偏了题，他只记得自己一气之下抛下孟子温一个人在客栈，走的时候孟子温的眼神十分可怜。回到宫里他就后悔了，就寝的时候脱衣服才发现孟子温身上掉的玉佩又忘记还给他了。
　　自从上次苏宅分开以后已经入了秋，他再也没有遇到过孟子温，倒是他的三个暗卫阿淮、阿清和阿渊经常调侃他。眼看着其中一个嘴皮子最溜的阿淮又回来了。
　　“殿下又在想上次那个小姐的事？”
　　何玉眼看见他就想起来自己差点成了曹操，“别来打扰我。”
　　“那殿下为何不娶了她？”阿淮笑嘻嘻地调侃。
　　“那也得他让我娶啊。”
　　阿淮偷笑起来。
　　“你笑什么？！”何玉气得直拍桌，“你是特意来嘲笑我的吗？”
　　“贵妃托我来问殿下可有什么想吃的，好提前吩咐备下。”
　　楚珏想起中秋宫宴就发愁，自从楚璃娶了妻每次宫宴他都会成为被围攻的对象，今年肯定也不例外了。
　　“没什么，随便弄吧。”楚珏摆手，挥退了暗卫。
　　“是。”
　　眼下宫宴将近，中秋宫宴上皇后肯定又要说楚瑜怎么怎么样，楚璃的母妃肯定又要跟皇帝讨要封赏，想到这里楚珏就脑仁疼。宫里就没一处省心的地方，他刚走到御花园散心的时候就碰到了太子楚瑜。
　　“三弟。”
　　“嗯，大哥也在？”
　　楚瑜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鬼上身那会儿他装得真像那么回事儿啊。楚珏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大哥可还好些了？”楚珏开始客套，他对这个傻大哥真心不起来，楚珏甚至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犯起病来一阵一阵的，说不定是真的。
　　“听说父皇要在宫宴上让善舞的李贵人献舞一首呢。真期待啊。”
　　期待个屁啊。狗皇帝每年纳那么多人入宫，谁记得都是谁，他倒是替他父皇惦记着。
　　“哈哈。”楚珏干笑了两声以示迎合。
　　“吾还听闻最近将军府忙得焦头烂额，三弟可曾知晓？”
　　楚珏听到过一点风声，蒋举安死后他生前做的那些事不知道被谁报到了大理寺，后面还查到了梁府和杨府。本来杨府的事就溅了梁府一身脏水，蒋家这么一遭更是火上浇油。不过皇帝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宫里这么多眼线，公然讨论这件事恐怕很难不被楚璃记上一笔。
　　“这不是大哥和三弟吗？”
　　说曹操曹操到。楚珏转身挂上了职业假笑，“二哥也在啊？”
　　楚璃拍拍他的肩膀，“这御花园的秋花开得这么好，当然要来看看。”
　　放屁，他根本没有鉴赏水平。怕是刚刚躲在哪里偷听忍不了了才出来了吧。
　　楚瑜见到楚璃就不说话了，楚璃也不说话就看着楚瑜，楚珏夹在中间好不尴尬。
　　“大哥还是不喜欢臣弟吗？”
　　偏帮谁都不好，所以楚珏选择赏花。
　　楚璃见状就不自找没趣了，“三弟，我听父皇说你还没有心仪之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珏尴尬道，“哈哈，是啊。”
　　“京城这么大，当真没有？以你的身份，哪个姑娘娶不到。”
　　男人当然娶不到。楚珏心里冷笑，不被他讨厌就不错了。或许是想到这里楚珏表情有些变化，楚璃换了个方向。
　　“你觉得我表妹如何？”
　　NO——楚珏在心里已经要给他哥跪下来了。
　　“二哥是说，梁芪茹梁姑娘？”
　　“没错。”
　　这线搭得简直大错特错。幼时梁芪茹经常进宫，她和他们这几个皇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但她性格火爆，小时候打起架来楚珏从来都打不过她，和这种人结婚不得被家暴一辈子？
　　“……这恐怕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
　　在宴会上硬着头皮吃了半个时辰，楚世威果然还是提起了订婚这件事。楚珏是不敢拒绝的，上一个拒绝皇上指婚的人现在坟头上的草都能割下来换钱了。加上楚珏今日穿了件朴素的外袍，整个人像颗风一吹就倒的小草。
　　宴后楚璃揽着楚珏的肩膀笑道，“看看，你还不是成了我的表妹夫。”
　　“呵呵。”那我到底该叫你二哥呢还是大舅子呢？楚璃宴上并没有请赏，楚珏突然想到，他不会偷偷找狗皇帝要他表妹许配给我吧？拉我入夺嫡团伙？他似乎找错人了，如果找楚珀或许他真的会帮他，毕竟他真的恨不得扒了楚瑜的皮。
　　当年他生母明贵人就是被皇后陷害，被迫在冷宫产子，尽管他被接出冷宫过继在一个普通妃子身下，但贵人还是在他五岁那年冻死了。有着这层缘故，加上楚瑜身上的荣宠，他非常恨楚瑜。楚瑜如果不傻应该是知道的。
　　“二哥，我们不如把话摊开讲。”走到没人的地方，楚珏开口道。
　　“嗯？”
　　他叹口气，楚璃如果不是要他作陪就不会这么快来找他了，“你是想要何宅的力，还是我的？”
　　“哈哈，跟你说话就是爽快。”楚璃伸出两根手指，“如果我说我都想要呢？”
　　阴影下楚珏的脸沉了下来，楚璃的贪得无厌他一直知道，只是没想到他如今还敢这么狮子大开口，真是不把丞相府放在眼里了。那他还怕什么，皇帝吗？
　　楚珏轻笑，“二哥究竟所为何事还需要这么大阵仗？”
　　“庄明，你知道吧？”
　　“……那个大理寺卿？”
　　“没错，蒋举安死了以后总是抓着一些小事为难将军府，而我外祖父分身乏术，你可否有空帮我摆平此事？”
　　“……我会去看看的。”与楚璃分开后楚珏想着糊弄他的法子一路溜达到了宫门前。
　　楚珏并不知道将军府和庄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天出宫去打听一下吧，到时候再做打算。
　　“唉，来个人把我带回去吧！我想高考……”楚珏向着夜空许愿道。
　　“嘘！”楚珏突然被人捂住嘴拖进了草丛里。
　　“你怎么在这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席子温穿着夜行衣满脸震惊。
　　“我、我我入宫进贡，走晚了宫门关了出不去了。”楚珏手舞足蹈地狡辩。孟子温为什么在这里啊，这里不是宫内吗？！诶不对，我的人设是中原人，进个屁的贡啊？
　　“进贡？”席子温皱眉，“你倒是有千奇百怪的法子。”似乎是楚珏平时带给席子温的感觉与正常人不一样，席子温倒是没起疑心。
　　“跟我出去吗？”
　　“好啊。”刚说完话，席子温就一只手把楚珏扛在了肩上。
　　“你！？”
　　“抓紧了。”
　　楚珏突然感觉自己离地面很远，好像飞起来了，竟然还有了些失重感，这应该比坐过山车刺激吧？只是停顿的时候有点硌肚子，差点没吐出来。
　　席子温扛着他跳上了宫墙，又顺着绳子滑了下来。
　　“哇哦。”楚珏不由得感叹，“真刺激，咱们下次还玩吧。”
　　“……”席子温看着楚珏，“你走吧。”
　　“嗯……我去哪儿？”楚珏两手一摊疑惑道。
　　“当然是回你家。”
　　“道长忘了？我家在岐州。”
　　“那你之前住哪儿？”
　　“好道长——”楚珏拉着席子温的袖子，“忘了跟你说了，这几个月我做生意做的手上没银钱了，借我住住吧。”
　　席子温心软只好带他回了客栈，席子温本打算再开一间，楚珏却推拒了，他从柜子里抱出另一床被褥铺在了地上。
　　“我之前就想这样了，可惜我没什么朋友陪我玩。”楚珏笑哈哈地躺了上去。
　　“这算什么？”
　　“你不懂吧？在朋友家打地铺和睡床是两种感觉，他们都是这么说的。”看样子楚珏很享受这种感觉，席子温也就顺着他去了。
　　“道长，我可以叫你的字吗？”躺下之后楚珏突然说起来。
　　“……随你。”
　　“那，”楚珏翻身转向席子温，“子温？”
　　何玉一张口就是一阵酥麻感，“……随便你，你想念什么便是什么。”席子温转过身背对着楚珏。
　　楚珏很快就睡了过去。
　　黑夜中传来一声叹息。
　　“子温，子温，快醒醒！”席子温在睡梦中被楚珏摇醒了。
　　“怎么了？”席子温摸着剑坐了起来，但四周似乎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哈哈，放松点。”楚珏拍拍席子温的肩，“外面下雨了，你猜什么雨？”
　　席子温还没睡醒，迷迷瞪瞪地重复着楚珏的话，“……什么、雨？”
　　“流星雨！”
　　“……流星？”席子温扶着额头，流星是什么东西？
　　楚珏给席子温披上外衣，“走我们去房顶上看看。”
　　他跟着楚珏爬上了房顶，夜间的风不免让人感觉发冷，后背上楚珏的手掌却很温暖。他抬起头望着天幕，真如楚珏所言，繁星如雨般向天边坠落。他从未见过此景，不觉地睁大了双眼喃喃道，“它们会去哪里？”
　　“不知道，”楚珏摇了摇头，“它们在天外旅行，碰巧路过我们这里。”
　　席子温不言，直到天边不再有流星划过。他四下看了看又呆坐了一会儿，从腰上抽出了笛子。
　　耳边响起了悠扬的曲子，明明是一首再普通不过的曲子，楚珏却在里面听出了些许悲伤。席子温墨发披在身后，眉头微蹙。一曲毕，他慢慢放下了笛子。
　　“抱歉，我刚刚……有点想家了。”
　　“是吗？”楚珏靠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就回家看看吧。”
　　“但是那里已经没有我想的人了。”
　　何玉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那就再造一个吧。”
　　“再造一个？”
　　“再造一个新家，一个你会想回去的家。”
　　“……想回去的家吗？”
　　“给你。”九岁那年，席子温在山下采买的时候路过李家村，第一次见到了李澄心。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名字，浑身破布烂衫，看起来不比席子温小多少，正蹲在不远处盯着他手里的布包——里面是席子温买来的肉包子，传出来阵阵香气。于是他给了李澄心一个。
　　“谢谢！”李澄心擦擦手接过包子啃了起来，灰头土脸的模样令人心疼。但席子温自己都没有家，也没有办法帮她。
　　可谓是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最后还噎到了。
　　“你一个人吗？”
　　“嗯。”李澄心乖巧地点头。
　　“你父母呢？”
　　“他们不要我了。”李澄心咽了咽唾沫。
　　席子温看看手里的布包，“还想吃吗？”
　　李澄心先是疯狂地点头，但又马上摇头。
　　“怎么了？”
　　“哥哥是不是出来买饭？少的多了会被家人骂的吧。”
　　“不会的。”席子温蹲下来又给了李澄心一个，李澄心低头看了看席子温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包子。
　　咕噜——
　　看来刚刚那个包子已经一步到胃了。
　　“吃吧，哥哥不爱吃肉包子，你帮哥哥把那份吃了吧。”
　　“真的，你竟然不喜欢吃肉包子？”
　　“嗯，吃吧。”
　　“谢谢哥哥！”
　　就这样，每次下山采买的时候，席子温总会把自己的那份省一点下来买几个包子去李家村投喂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也每次都坐在村口的井旁等着这个好心的哥哥。
　　这日席子温照例来到了村口，却没有看到小姑娘，看到了几个小孩拿着一个破布条互相追逐打闹。他走上前去拦住了他们，“你们有看到一个小姑娘吗？大概这么高。”席子温比量了一下他肩膀的高度。
　　几个小孩打量了一下他，突然其中一个流鼻涕的小孩指着他大叫，“他就是头儿说的那个人！”
　　“头儿？”席子温有些不明所以。
　　“是他！？”
　　“就是他，不是他谁会管小破烂啊！”
　　“小破烂？”席子温虽然阅历不多但他立刻就听出来他们口中的“小破烂”应该就是最近一直在投喂的那个小姑娘，他抓住一个想要逃跑的小孩后领子，“她在哪儿？！”
　　小孩死活不开口，还对席子温拳打脚踢。在他忍无可忍之时，李澄心出现了。
　　“哥哥！”
　　只见她原本灰头土脸的样子更加狼狈，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了一半，干瘪的小肚子露了出来。
　　“你，你怎么爬出来了？！”小孩惊恐地看着李澄心。
　　“哼！”李澄心双手叉腰，“老娘不仅能爬出来，还把你们头儿打了一顿！”
　　“不可能！你骗人！？”
　　“不信你就去问他吧！”
　　席子温松开手，小孩手脚并用地跑掉了。
　　已经是深秋的季节，李澄心身上的衣服根本不够御寒，更别提现在已经被扯碎了一半。席子温赶紧脱下身上的外衣给李澄心套上。
　　“冷吗？”
　　李澄心抿起小嘴，灰扑扑的小脸绽放出笑容，“现在不冷啦。”
　　“他们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的。”
　　“没事！”李澄心拍拍手臂自信道，“我有的不光是力气，还有头脑！他们打不过我的。”
　　席子温拿出手帕擦干净李澄心的小脸，“先吃点吧。”
　　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却滚了下来。
　　“怎么了？”
　　“我在想，这么好的哥哥，我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怎么会，哥哥会经常下山来看你的。”
　　“可是，可是，李鹏他们说，没人要我做他的小孩，我会冻死。冻死的话，是不是就看不到哥哥了？”说到这里，李澄心哭的更狠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打湿了包子。
　　“别哭，”席子温擦干李澄心眼角的泪水，把她抱进怀里，“你做哥哥的小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