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不晓雨》汀栀雨

8、仓库

　　许晓雨在这天晚自习后收到了许星辰的纸条。

　　“仓库见 —X”

　　十一月末的天气寒凉，风吹过字迹潦草的纸张，它的背面还沾着一点铁锈色的痕迹。

　　学校仓库亮着微光，雨水顺着仓库屋檐滴落，在水泥地上敲着。

　　兴许是听到她脚步声，许晓雨刚走到铁门前，“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仓库里很暗，只有一扇高窗透进微弱的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星辰？”她低声唤道。

　　门缝里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那只白皙的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进去。

　　身后的门关上，黑暗瞬间包围了她。

　　许星辰的气息近在咫尺，混合着淡淡的药味和雨水的气息，他的黑发垂落，遮住了额角结痂的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像两颗沉默的星星。

　　“你来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许晓雨伸手想拨开他额前的头发查看伤口，却被他轻轻避开，“别碰，有点吓人。”

　　“啪”的一声，昏暗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这个临时住所。

　　墙面上贴满了照片，全是她。

　　课堂打瞌睡的侧脸，图书馆踮脚取书的背影，甚至还有五岁时弹钢琴的旧照，最早的一张已经泛黄，边缘用透明胶带反复粘贴过。

　　照片之间用细绳相连，绳上挂着小小的纸星星，在灯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你...什么时候...”许晓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脸颊发烫。

　　许星辰靠在墙边，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曲的小指，“无聊时整理的。”他轻声说。

　　许晓雨走近那面照片墙，指尖轻触一张她在操场跑步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扎着马尾，脸颊因运动泛红，而照片一角，模糊地拍到了场边拿着相机的许星辰的手。

　　她转头看他，走到他面前，这次不容拒绝地拨开了他额前的头发，伤口已经结痂，但周围青紫的淤血触目惊心。

　　“疼吗？”

　　许星辰没有回答，眼睫扑簌着，转身从床垫下抽出一个铁盒，“给你看个东西。”

　　床垫铺在角落，旁边堆着几本书和一个便携式小音箱。

　　铁盒打开，里面是一张CD和一本手写歌词本，CD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给星星的歌》，字迹娟秀。

　　“我妈...…留下的。”许星辰小心翼翼地取出CD，放进身旁的小音箱里，轻柔的钢琴前奏流淌出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开始吟唱。

　　只是CD边缘的编码被刻意刮花了，塑料膜上有几处焦痕。

　　“这是...”许晓雨突然觉得这声音莫名熟悉。

　　“这是她录的demo。”许星辰的手指随着节奏轻敲膝盖，“她抢救下来藏起来的，没被他发现。”

　　歌声在仓库里回荡，许星辰跟着轻轻哼唱，左手微曲的手指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她忽注意到他掌心四道平行伤痕从虎口贯穿，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最新结痂处又撕裂了。

　　“你的手。”

　　“吉他弦。”许星辰满不在乎地甩甩手，“改装拾音器时崩断了。”

　　许晓雨抿着唇替他贴好创可贴，忽注意到床垫下露出的金属反光。

　　“这是什么？”

　　她上前轻拽了下，是一个生锈的饼干盒，里面整齐码着三十多个啤酒拉环，每个内侧都被磨得光滑锃亮。

　　许星辰看着饼干盒愣了一下，他拿起一个对着灯光转动，“本来想做满一百个再送你的。”

　　月光从窗户斜洒进来，照亮他锁骨处的烫伤疤痕，形状像歪斜的星星，许晓雨下意识伸手触碰，感觉到他骤然绷紧的肌肉。

　　“六岁生日礼物。”许星辰嗤笑，“我爸用烟头教的星座图。”

　　许星辰忽然将CD取下塞进她书包，“放你那比在这里安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顿了顿。

　　她的心忽然揪起来，许晓雨看着他转身调试自制星空投影仪，天花板上立刻浮现出夏季银河。

　　猎户座第三颗星的位置有块光斑似乎不太对劲，她眯起眼。

　　那是个用荧光笔点上去的，歪歪扭扭的五角星。

　　“北斗七星指向北极星。”许星辰的声音混在投影仪运转的杂音里。

　　“但没人规定星星必须待在正确的位置。”

　　夜风忽吹散了床底的素描纸，许晓雨弯腰去捡，发现全是自己。

　　最下面那张却画着两个婴儿，襁褓上分别写着。

　　“XY”和“XC”。

　　“这是......”

　　许星辰猛地抽走画纸塞进颜料桶，油彩“哗啦”浇上去，“随便描的。”

　　他微仰头，转移话题道：“你看，美吗？”

　　天花板上的星光忽然剧烈闪烁。

　　许晓雨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看见他后颈的伤疤，似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她望着那片闪烁的星空投影，突然发现投影仪侧面刻着一行小字。

　　“给XY的星星”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突然被许星辰握住了手腕。

　　“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钥匙，钥匙柄被打磨成星星的形状。

　　“仓库的备用钥匙。”

　　钥匙还带着他的体温，许晓雨将它紧紧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