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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镜中之谜 ...

  •   赞恩的蓝眼睛平静无波,但微微闪烁的碎光表明他正在高速分析尤金的生理指标和语言模式。

      “他的情绪波动与生理痛苦信号存在约17.3%的不自然偏差。言语具有明显的引导性和模糊指控特征。建议保持警惕。”

      赞恩冷静的声音直接传入李厘脑中。

      李厘收到了警告。

      她潜意识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可能在演戏。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暗示或者企图迷惑她。

      但是,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耗材”……飞地的迫害……这些词,确实像钩子一样钩住了她。

      艾略特的失踪,被掩盖的真相。

      眼前这个男人,无论他是谁,显然知道些什么,是可能提供新信息的入口。

      她沉默地解下自己的水壶,没有直接喂给他,而是抛到赞恩手里。

      赞恩接过,用精准控制的仿生手臂,小心地滴了几滴清水到尤金干裂的嘴唇上。

      像一种无声的宣告:我们救了你,但我们不信任你。控制权在我们手里。

      清水滋润了喉咙,尤金吃力地汲取着那一点点甘霖,同时大脑飞速旋转。

      这个机器人……和这个奴隶默契非同一般。

      他没有忽略李厘瞥向赞恩的那一眼,不是简单的工具。障碍。需要离间。

      毕竟,一旦获取信任,一个下层奴隶明显要比一个仿生机器人容易摆布得多。

      喝完水,他仿佛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翠绿的眼睛湿润地、充满感激地望向李厘。

      完全无视了实际喂水的是赞恩:“谢谢……谢谢你……救我……”

      他的目光落在李厘破旧却干净的衣服,和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上。

      努力挤出一个脆弱而美丽的微笑:“你……和那些传言里的……下层人……不太一样……”

      这是高级的奉承,既赞美了她,又不着痕迹地贬低了她所处的环境。

      试图将她从她的归属中剥离出来,拉近与自己的距离。

      李厘没接话,只是再次举起徽章,问题更加直接:“这徽章,是你的?你和艾略特·维恩,到底是什么关系?”

      哪里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件带徽章的外套,不值得他分心。

      忙乱中随手抄的一件,当时他正在参会,只要是受家族赞助的团体都出席了而已。

      尤金心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脸上依旧是那副破碎又努力坚强的模样:“是……是我的一个……‘纪念品’。”

      他选择了一个模糊而充满暗示的词:“我……无意中……得知了他和他导师的一些事……关于……关于那些报告……”

      他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触及了危险领域:“我不能说……他们会杀了我的……就像对维恩那样……就像……这次对我一样……”

      他把自己和艾略特的遭遇彻底捆绑。

      将自己塑造成另一个掌握秘密因而被追杀的悲剧英雄。

      赞恩再次无声地传达分析结果:“他在构建受害叙事,但缺乏具体细节。逻辑链条存在刻意模糊处。可信度评级:低。”

      李厘耳边听着赞恩的分析,眼睛看着这个美丽脆弱如同琉璃艺术品、仿佛马上要破碎的男人。

      其实他大概不知道,有时候不需要说谎或者小心翼翼地试探,足够坦诚,也可以获得帮助。

      即便是出于可能在上层人眼里看来,下层人不值一文的同情心。

      当然,如果能在帮助的同时获取想要知道的信息那就更好了。

      “你需要更好的治疗。”

      李厘考虑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你的伤很重,在这里撑不了多久。”

      尤金的心中立刻涌出强烈的求生欲。

      但他强自抑下些许,只虚弱的、同时充满感激的看着李厘:“你能……帮我?求你……只要我能回到飞……到安全的地方……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我知道很多……关于飞地……关于他们怎么对待像维恩那样的人……像我们这样的人……”

      他先许诺,暗示可以用信息作为交换。

      李厘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看向赞恩:“我们能找到更安全的地方,或者还能再弄到药吗?”

      赞恩沉默了几秒,在计算各种方案的风险和成功率:“黑市医生‘老鬼’欠你一个人情。但他的据点需要穿越巡逻密集区。另一种方案:尝试窃取B1区某个低级督察官私藏的医疗包,成功率较高,但一旦失败,会直接暴露。”

      李厘几乎没有犹豫:“去B1。尽量隐蔽。”

      她了解赞恩的能力,可以冒这个险。

      而且,某种程度上,她也是在和这个男人博弈。

      我们为你冒险,你最好拿出对等的价值。

      赞恩的蓝眼睛看向李厘,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平静地回答:“明白。路线规划中。预计往返需要两小时十七分钟。在此期间,建议将他重新隐蔽。保持最高警惕。”

      李厘点头。

      赞恩离开前,冰冷的蓝眼睛最后扫过尤金。

      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却让尤金感到一种被标记成危险品般的寒意。

      维护室的门轻轻合上,只剩下李厘和尤金。

      气氛变得微妙。

      机器人的离开让尤金感到安全。

      绝对的理性力量暂时离开了。

      尤金看着眼前沉默而警惕的下层人,尽量维持着脆弱的表情。

      大脑却在飞速思考如何进一步攻破这个人的心防。

      也许……可以利用一下那个机器人?

      他轻轻吸了口气,仿佛无比担忧地轻声问:“你的……机器人朋友……他独自去……安全吗?为了我这样一个陌生人……不值得让你们冒险……”

      他试图表现得善良、体贴。

      同时强调赞恩的“非人”身份,并在李厘心中种下担忧的种子。

      如果赞恩出事,这份担忧可能会转化为对尤金的怨气,或者……依赖。

      李厘坐了回去,只是瞥了他一眼,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情绪。

      “他比你想象的要可靠得多。”她淡淡地说,然后不再言语。

      只是将匕首换了一个更顺手的位置,目光扫视着门口。

      尤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个下层未开化的奴隶,看人的眼神像块木头。

      不过,尤金又细细的打量着李厘。

      这个奴隶看起来倒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肮脏。

      衣服虽然老旧,但看得出有花心思在实用性功能上。

      显示出一点聪明,同时也掩盖了身形。

      从自己醒来,一直呆在那边角落,没有向他移动过。

      尤金犹豫着,咳嗽着说:“……你……是个……女孩子?”

      李厘蹙了蹙眉,淡淡回答:“这很重要吗?”

      尤金在心中笑了,对于一个准备利用你的男人,这当然很重要。

      尤金尽量让自己的脸红了,羞涩的说:“不是的,我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特别的女孩子……”

      李厘:……这人怎么回事。

      尤金敏锐捕捉到了李厘极其短暂的古怪情绪。

      在心中快速分析。

      他现在被抛到下层,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追兵,而以自己当下的处境和力量无论如何都无法独自生存下去。

      这个奴隶看起来对飞地人没有敌意,即便是中立,等于有善意,并且很有行动力,对他的语言有反应。

      反应虽然轻微,不再是完全的麻木,似乎不习惯于被直接以性别特质讨论,害羞?还是警惕?

      下层恶劣的环境,大概让她习惯了模糊性别、只强调生存。

      但这恰恰说明,这一套对她来说是新鲜的。

      尤金心中快速分析,脸上红晕非但没有褪去,反而因为“急切想解释又笨拙”而显得更真实了。

      翠绿的眼睛里显露出无辜和被误解的慌张。

      “……请不要误会……”

      尽量虚弱的他连忙摇头,动作幅度很小,仿佛怕牵到伤口。

      声音也更轻软了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诚恳。

      停顿一下,目光仿佛不受控制地,带着纯粹欣赏的意味,快速掠过李厘的眼睛,她握着匕首带有薄茧却骨节分明的手,最后又回到她的眼睛,仿佛被吸住了一样。

      “你很强壮,很冷静……救了我,还……”

      他似乎难以找到合适的词语,最终带着点自嘲地笑了笑,更显得脆弱美丽:“还拥有那样一个强大的‘助手’。我只是很惊讶。在飞地,很少有……人像你这样。”

      轻轻地笑了:“像是在风暴里生长的金属苔原花。”

      将她与上层人对比,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只要不是贬低性的,目的在于赋予她一种独特性。

      这是更高级的奉承,试图满足她潜在的,可能未被察觉的被认可需求。

      李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

      表情也依旧没有变化。

      在她听起来,这人说话像唱歌一样,没有什么重点,云里雾里。

      尤金决定再加一点料。

      他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脆弱的颤抖。

      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不易被察觉的落寞和自惭形秽:“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抱歉……我可能有点……意识不清。只是觉得,如果能被你这样的人救下,或许……命运对我还不算太坏。”

      他苦笑着:“至少,让我在彻底坠入深渊前,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我叫尤金,该怎么称呼你呢?”

      以退为进,同时在此强调她在自己眼中的“特殊性”。

      并将她的存在拔高到“黑暗中的光芒”这种级别,试图触发保护欲和某种程度的“使命感”。

      李厘终于动了动。

      不是挪动位置,而是稍微调整了一下重心,她的腿麻了。

      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带着点实事求是的口吻。

      李厘客观地分析道:“你说这么多话,不累吗?你的伤需要休息,如果你有力气的话,不然我们聊点别的?”

      尤金:……

      差点没维持住脸上脆弱的表情,喉头一哽,心里有股邪火冒了出来。

      这女人是个正常人吗?怎么听不懂人话?

      但他强行压制住了,反而顺着她的话,表现出被提醒后的恍然和一点窘迫:“啊……是的……你说得对。”

      他轻轻喘了口气,仿佛真的因为说了太多话而疲惫不堪,声音也重新变得气若游丝:“我只是……有点害怕睡着……怕再醒不过来……”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用华丽的辞藻,而是回归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

      只有这种恐惧是共通的。

      他闭上眼睛,眉头因真实的痛楚而紧锁。

      不再看李厘,仿佛真的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独自对抗痛苦。

      沉默了下来,留下压抑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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