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博士

4、今日之日多烦忧

　　容回山庄初雪苑内，舒自雪躺在床上，如雪玉般的脸蛋上一片惨白，唇瓣半点不见血色，虽是如此，却仍是美得让人惊心。

　　舒擎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上一片愁云，再不见往日的神气，他看着舒自雪毫无生气的脸，叹了口气道：“自雪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若不在一个月内拿到一钩吻的解药，恐怕……”

　　夏晓跪在地上，她垂着头，睫毛敛下，脸上露出和跪在她身旁的春如一样惶恐的神情，心里却有着浓浓的疑惑。

　　一钩吻是江湖上排名第三的剧毒，第二是唐门的笑红花，第一则是百漠老人所研制的潮生露。一钩吻它不是毒药，而是一种毒针，细小如牛毛，据说是炎国皇室的密毒，配毒之人是前皇后姜氏。中毒之人会立刻昏迷，若是习武之人，则昏迷后一个时辰内便经脉具断，若半个月没有解药，便窒息而死，若有幸得到解药，从此也是废人一个。而像舒自雪这样没有任何内力武功之人中了此毒，除了立即陷入昏迷之外，还会经脉大乱，气息紊乱，一个月内若没有寻得解药，则七孔流血而死。

　　屋内似乎陷入了压抑的沉默，夏晓心里纳闷，她一直站在舒自雪旁边，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如此明目张胆的下这样的毒。募地，她想起当时感觉到一股微妙怪异的气息，莫非是那时……想到此，她暗暗大惊，若真是如此，那么此下毒之人身手竟如此神出鬼没，会是谁呢？

　　“此人竟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舒小姐下毒，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清润的声音打破了房中的压抑，霍谦坐在圆桌旁，沉声道：“查出下毒之人是早晚之事，小相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快替舒小姐解毒。”他贵为朝廷的丞相，在他的眼下发生这种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管。

　　“舒庄主，你对此毒的解药可有头绪？”霍谦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语气温淡地问道。

　　舒擎天沉重地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忧虑：“此毒源于炎国皇室，是当年姜皇后和她的表哥所配制出来的，她的表哥叫游寂礼。但姜皇后死后，游寂礼也销声匿迹，若是找他要解药，恐怕……”他额头冒出冷汗，一想到宝贝女儿万一香消玉陨，样子瞬间老了很多。

　　霍谦沉吟，片刻后，轻敲桌面的长指停下，开口道：“那个盒子里面写的就是游寂礼的名字，而那个盒子又是九虚宫送来的，看来此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舒擎天一掌风劈向窗外，窗边的花盆骤然被震碎，他怒道：“果然是九虚宫干的好事！我要杀了他们！”

　　夏晓暗中撇了撇嘴，这个舒擎天真是关心则乱，九虚宫一直在江湖中都是极为神秘的，别说找到他们的人，就连九虚宫在哪众人都不知道。况且，九虚宫的暗楼一直有接暗杀的买卖，说不定这次是谁出了重金，想要舒自雪的命。

　　“舒庄主莫急，依小相来看，九虚宫此番并无真正杀害令嫒，否则也不会将游寂礼的名字写在盒子里。”霍谦缓缓开口，声音如清风一般，缓和了舒擎天的怒气，“寻找解药，游寂礼是关键，现下应发散人手尽快打听出他的下落，这点，小相也可向皇上禀明，希望借助朝廷之力，尽快找出他的下落。”

　　“另一方面，也应该派人跟着碧落宫这条线，虽然不知道碧落宫在何处，但可召集一些江湖门派帮忙，希望能在这一个月内拿到解药。
　　”霍谦说完，嘴角微微勾起，淡笑温润清雅，却在这一笑一语之间，将整件事分析透彻，甚至想好了对策。

　　夏晓暗暗佩服霍谦，这个第一丞相的名号不是白得回来的，果然是沉稳机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混乱的场面控制下来，并且一直都冷静沉着。

　　霍谦的话似乎让舒擎天冷静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眼前这个略显清瘦，温淡如玉的男子在，就好像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半晌，他开口道：“霍相分析的有理，老夫现在就去安排，今天如此扫兴，还望霍相见谅。”

　　“庄主严重了。”霍谦嘴角微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相定会将此事禀明圣上，相信朝廷一定会给与帮助的。”

　　夏晓跪在地上，听到霍谦这么说，心里暗沉：这件事的发生，无形之中竟更使朝廷的势力渗入武林之中，看来樊国皇帝是十分想得到江湖人士的支持，以增强实力，吞灭炎国。想到此，她心里叹息，这么久的太平，终于要打破了吗？

　　“庄主，小相先行告辞。您也要多保重，舒小姐这么孝顺，一定也能逢凶化吉的。”霍谦温和的说道，跟舒擎天道别。他抬起脚，走到门口时，忽然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春如和夏晓。

　　“庄主，这两位丫鬟一个不会武功，另一个只有些拳脚功夫却没有内力，应该不关她们的事。不如随便罚她们一下便是。”他的声音如清风，吹得人舒服清凉。

　　夏晓闻言抬头，看了霍谦一眼，他眼眸清澈温和，眼底一片平静，她脸上露出似惶恐似感激的神情，之后便听到舒擎天厉声说道：“还不快谢过霍相！”

　　“谢谢霍相！”她和春如同说，跪在地上又是朝霍谦一叩。待她再抬眼时，只看到青色华服翩然离去的一角。

　　＊

　　第二天中午，容回山庄大厅里，不见昨日的喜庆，舒擎天皱着眉与唐净、杜仲衡正在商议着什么，舒武一如既往地站在舒擎天身则，唐笑和杜芯芯坐在椅子上，表情也是颇为沉重。

　　突然，一家仆走到厅门口垂身，舒武看见，走了过来，家仆在他耳边轻语，舒武听了脸色微变，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家仆离去后，舒武走回厅内，在舒擎天耳边说了两句，只见舒擎天听后面色中带了私期盼，遂对舒武说了句：“快快有请！”

　　“霍丞相来了。”舒武走后，舒擎天向众人解释，脸上的沉重略有缓和。

　　霍谦从远处走来，后面跟着两侍从，舒武领着他们走进大厅。霍谦俊脸上略有丝疲惫，但仍温润如月华，嘴角的淡笑给人无限的安定。

　　“霍相，请坐！”舒擎天开口道，又示意下人斟茶给霍谦。

　　霍谦谢过，又跟唐净等人点了点头，走到椅子旁坐下，轻轻问道：“舒庄主，令嫒情况如何？”声音依然清润，无论何时都给人如沐春风似的安宁。

　　舒擎天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女儿的情况，脸上又见愁色：“谢霍相关心，小女现在情况没丝毫改善，但目前总是没有恶化。”

　　霍谦点了点头，喝了下人端来的茶后，抿了抿薄唇，说道：“本相连夜将昨日情况禀告皇上，皇上对此事极为震惊和愤怒，并立即发散人手去寻找游寂礼，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容回山庄是皇帝笼络武林的第一步，当然要做得漂亮，才会赢得他们的支持。

　　“谢皇上！”舒擎天略为激动地说道，“皇上如此重视我容回山庄，他日若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老夫定会义不容辞！”言语激昂，意思明确，听到舒擎天这么说，再看到唐净等人脸上赞同的表情，霍谦嘴角的笑意加深。

　　“舒庄主客气了，”霍谦看向舒擎天，一双黑眸沉静如水，清澈温和，“皇上还特地命本相负责此事，尽全力帮助庄主。”毫无意外，他看到舒擎天惊喜的表情，顿了一下，淡淡说道：“现在虽然没有游寂礼的消息，但是此人既是姜皇后的表哥，且本相曾听闻，他对表妹姜皇后一往情深，即使她已嫁入皇家，却仍痴心不改，至今似乎仍未娶妻，所以本相推测他人应该一直都在炎国。”

　　“为了节省时间，本相决定明日起出发前往炎国，相信不出五日，定能得到探子回报，若游寂礼真在炎国，那也为舒小姐争取了五日的时间。若他不在炎国，那还请舒庄主立即派人前往此人所在地，本相亦会立即赶去。”

　　温和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淡然，平滑无波，就这么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决定，丝毫不在意这在听的人心里投下多大的一块石头！

　　舒擎天和唐净等人满脸的震惊，一国丞相冒险去敌国，这么大的风险这么大的牺牲，他容回山庄竟有那么大的面子？！

　　“霍丞相！老夫……”舒擎天激动得无已自控，声音颤抖，有不敢置信，他心里感激、震惊，想不到他容回山庄竟得到如此重视，他不是不知道皇帝和霍谦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竟然为了他的女儿，本是私事，霍谦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这样的交换，在他心底骤然掀起一阵狂风。

　　他双手抱拳，躬身对着霍谦说道：“霍相的大恩，老夫今后必定拳拳以报！”动容的面容、激动的神情，满心的敬佩，第一次这样清楚的浮现在这个武林盟主脸上。

　　“唐门（苍澜堡）必将全力从中协助舒庄主和霍相！”唐净和杜仲衡同声喊道。本来唐门和苍澜堡就是与容回山庄站在同一条线上，如今他们看见霍谦此番厚待容回山庄，心里都激起一份跟随朝廷的念头。

　　霍谦浅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中间，手轻轻扶了一下舒擎天：“舒庄主实在客气了，唐门主，杜堡主，客气了，小相亦在此多谢你们。”

　　“霍丞相，我唐门对一钩吻也算是略有了解，小女唐笑更是我唐门这一代用毒的翘楚，如不嫌弃，小女也愿意跟随丞相一起去寻找游寂礼，如若真的找到他，笑儿或许能确保解药的有效性。”唐净由于受到鼓舞，也神情激动地对霍谦说道。

　　“唐笑愿意尽全力帮助丞相、庄主。”唐笑上前一步，站在唐净身边，清丽的脸上带着几分自信。

　　霍谦闻言，淡淡的笑意从纯净琉璃般的黑眸中流溢出来，他转向唐净父女，有礼客气地说道：“多谢唐门主，唐小姐，相信有唐门的帮忙，可事半功倍。”

　　募地，唐笑似乎想到什么，沉吟半晌，抬头慎重道：“我听闻一钩吻解毒方法颇为奇怪，须让另一人先服下解药，然后再让解药与此人血液互相溶合十五天，之后让中毒之人喝下此人的血，方可解毒。”

　　“那那个以血养药之人会怎么样？”霍谦疑惑地问道。

　　“此人十五天内会身体虚弱，体内气血相撞，十分痛苦。如果不能坚持下来，就会因此而死，要待到放血解毒之后，方能好转。”

　　霍谦垂眸，淡淡地蹙眉，似乎不太能接受这种要人牺牲的解毒方法。须臾片刻，他抬眼，眼中有着为难，望向唐笑：“此事没有别的方法吗？”

　　唐笑摇了摇头，刚想回答，忽然听到门口轻微的脚步声，转头看向门口：“谁？”

　　众人听到脚步声，便知道外面有人，一齐往外看去，只见夏晓双手端着一碗药，似是从厨房去舒自雪的房间途中经过，她一脸迷惘，眼神恍惚，片刻便似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眼底写满了坚定和勇敢。

　　夏晓走进来，将药放在一桌子上，跪到地上，惶恐道：“庄主，奴婢不是有心偷听的，只是刚巧经过……”她咽了咽喉咙，说道：“奴婢愿意为小姐以血养药。”声音不若刚才慌乱，甚至带了一丝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