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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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沈之鸣，何清影看天色不早，转身有些小心翼翼，“今晚你要去祭拜阿姨吗？”
她今天特地搜了搜，黄昏似乎是祭拜烧纸的黄金时期，虽然不在墓园，不让烧纸，何清影用了祭拜。
此时天暗了下来，顾驰站在昏暗里，脸有些模糊。
“不必。”他声音低低的。
何清影能察觉顾驰心情不好，也估计顾驰不愿在她面前露出难过的表情，没再多说。
“那好吧。”她说，“今天你不用打扫卫生了，也不用守在店里，随你去哪。”
怎么说，何清影觉得顾驰可能会更想独处。
顾驰出了门，晚饭都没吃。
何清影一人吃了饭，独自坐在店里，开始画青花，直到偶然抬头看向桌面，那里没了人影，她才发现刚刚的不自在来自哪里。
满打满算，顾驰也才来一个多月，何清影第一次信服了21天习惯养成法。
她无法专注，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随意滑动，在“吴老师”那里停住，想起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吴谷诚了。择日不如撞日，何清影看了眼时间，发现才不到七点，不算晚，干脆收拾收拾去看看吴谷诚。
她走出店门，看见了还没完全下去的晚霞。虽过了九月，但不到七点，还剩些残霞，估计过一会，就天就要黑下去。
天黑了一半，顾驰看了一眼，窗外点起了路灯。
茶杯放在了瓷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让顾驰回了神。
“你来做什么？”
吴谷诚忍着脾气，让顾驰进来，见顾驰却心不在焉，迟迟不说话，心里有些怒气。
“不说就滚。”
能给顾驰一杯茶喝已经是他脾气好了。
“师伯，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他不知道在这个城市能找谁，吴谷诚已经是唯一把陈姝言放在心上的人。
只是他说完，却陷入了长久的静谧。
空气似乎被苦瓜调了味，顾驰连呼吸都是苦的。
他也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天，刚刚还黑了一半，现在只有微弱的光了。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他就看着光一点一点消失，直到完全黑暗。他又想看看月亮，却发现路灯太亮，什么也看不见。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顾驰有些恍惚。
他耳边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通过带着苦味的空气传进他的耳朵，甚至进入了眼睛，刺激的他眼睛有些酸。
还好他妈不爱吃苦瓜，他想。
“她的墓在哪？”吴谷诚似乎有些哽咽，顾驰将视线收回，看到这位脾气古怪的大师红了眼。
“京市。”他说。
“顾野……会给她烧纸吗？”
“不知道。”
吴谷诚眼睛更红，已经有晶莹在眼里闪烁，顾驰脸上却什么都没有，他只觉得空气苦的厉害。
“你给你妈烧纸了吗？”吴谷诚又问。
“没有，她不需要。”
“畜牲！”吴谷诚大怒，失手将桌上的青花压手杯打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他手上指着顾驰，却止不住的抖动，“你妈真不该生你。”
“你永远不可能拿走你妈留给你的东西！”
顾驰依旧坐的板正，面对吴谷诚的指责，他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心里很空，他甚至觉得自己丧失了产生情绪的能力，他并不难过。
吴谷诚说的很对。
他妈就不该生他。
良久，顾驰起身，向吴谷诚道别，“今天多谢师伯收留，还请师伯节哀。”
他走了，抬头想找找月亮，却被路灯刺的有些泛红，顾驰皱眉，低下了头。
路灯下，何清影慢慢的走着，进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的老师吴谷诚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地上瘫着陶瓷碎瓷片，她记得是吴谷诚最喜欢的一只杯子，对面还有一个杯子，茶还有些热气。
何清影心惊，虽然吴谷诚脾气怪，但阅历丰富，也不会轻易和别人起冲突，更别说把自己气成这样，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上前收拾了碎瓷片。
“清影，你来了。”吴谷诚眼睛还有些红，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中气十足。
“老师。”她走过去，扶了一把要站起来的吴谷诚。
“清影，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小师妹吗？”他叹着气，对自己难得喜欢的学生，有了倾诉的想法。
“我没有妹妹，她九岁拜到你师爷门下，当时我16，她跟我关系最好，可惜……”
何清影听的认真，也猜测刚刚的来人估计跟这位小师妹有关。
“可惜，她却早早过世了。”
何清影睁大眼睛。
“今天，是她的忌日。”
“这……”何清影心里泛起惊涛骇浪，竟然和顾驰的妈妈忌日在同一天。
“怎么了？”吴谷诚察觉到她的反应，问。
“没……”何清影微微摇头，在这样的场合，她怎么还能提起别人。
吴谷诚长叹一声，摆了摆手，“清影，回去吧。”随后，起身慢慢向里间走去。
何清影看着老师佝偻的背影，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一路上，她的心情也有些丧，这位陈姝言女士，她对她的了解只有吴谷诚的几句话，她活泼，好动，总是天马行空，幻想周游世界，画出来的作品灵动自然，所有人都喜欢她。
这么美好的人，死了么？
一直到了店门，何清影才为此叹了口气，也没了开店的心情，从一旁的楼梯上楼。
她没来得及开灯，就发现了站在客厅窗边的人影，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何清影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赶紧开灯，整个大厅被灯光照耀，窗边的人影无所遁形。
“顾驰？”
他没有回头，只静静的看着什么。何清影慢慢走近。
“你在这看什么呢？”她问。
“月亮。”他的声音很沙哑。
何清影看了看，时间还早，路灯都没熄，但今夜，似乎没有月亮。
何清影想到一个可能性，“你不会……在等月亮出来吧？”
“嗯。”
“不出来怎么办？”
“等。”
“……”
“为什么要看月亮？”
顾驰不说话。
何清影叹了口气，估计顾驰还没吃晚饭，转身去了厨房。
顾驰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月亮，只是觉得今夜的月光照在身上，应该能将身边无处不在的苦味冲淡。
何清影端出一碗番茄鸡蛋面，她想到今天的日子，特意买好的食材，毕竟相处这么久，她也只知道顾驰喜欢吃番茄鸡蛋面。
顾驰突然开口，“何清影。”
“嗯？”
“有甜的东西吗？”
“啊？”何清影有些惊讶，她就没见过顾驰吃甜的食物，联想到今天特殊的日子，她没问，“冰箱有一块小蛋糕，可以吗？”
“嗯，甜的就行。”
顾驰看着面前的芒果慕斯，小心的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好吃吗？”对面的女孩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他。
“嗯。”他仔细的品尝，明明从来都不爱吃的蛋糕，今天却尝出了一丝美味。
“很甜。”他说。
甜的把空气的苦味都冲淡了一些。
何清影本来打算洗碗，但顾驰很自觉的将碗洗好了。他又站在了窗边，高大的背影透出一丝寂寥。
何清影没办法，也站在窗边。
她想，顾驰这么想看月亮，他妈妈在天上看着，也会答应的吧。
何清影站在顾驰旁边，手肘刚好能撑着窗台，顾驰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香味，洗发水的，沐浴露的，还有洗衣液的，却还有些不一样，混合在一起，很淡很舒缓，他有些想靠近。今夜的他，格外吃不了苦。
顾驰突然觉得月亮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何清影觉得眼皮在打架，她猛的一睁，发现天上还是黑漆漆一片。
“何清影。”
“嗯？”何清影还有些困，声音很迷糊。
“我们等得到月亮吗？”
“当然！”她打起精神，“肯定可以啊。”她嘴上笃定，但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却有些担忧。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清影再清醒的时候，人已经靠在顾驰身上了。
顾驰没叫醒她，她抬头看顾驰的侧脸，直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规律的闪动着，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姿势。
她又去看天空，还是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顾驰……”
顾驰微微侧过，低了些看她，没有说话。
何清影缓缓抬手，摸了摸顾驰的头发，比意想中的要软的多。
“顾驰，你别难过。”
“……”
“何清影，你很喜欢对别人摸或抱吗？”
何清影没发现，顾驰已经比刚刚要平和的多。
“没有啊，上一个还是我以前养的小狗。”她说。
“……”
他转过身，不再搭理何清影。
何清影不自在的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顾驰很像小时候养的小狗，平时对外人凶的很，到她面前却很会装可怜来获取食物，不需要的时候就爱搭不理，也就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凑过来要她摸，和别人家粘人的小狗一点都不一样。
她想着，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再次靠在顾驰身上时，她还想着似乎回到小时候，趴在小狗身上睡了一下午。
顾驰一直在着着天空，夜很深了，路灯熄灭，周边的住户也熄了灯，他低头，看见了倒在怀里的睡颜。
轻轻用手扶了扶，将人抱起，怀里的人睡的很沉，没有反应。顾驰再次看向了天空，只是这次，他看到了东边升起了一弯弦月，隐隐约约，越来越清晰，淡淡的月光发散在黑夜，似乎能照在他们身上。
顾驰抱着怀里的人，没有动。
“何清影。”他说，声音很轻。
“月亮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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