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对错之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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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尘封的、被程冠霖刻意遗忘的记忆，在絮棠强硬的术法下，再次清晰地回到程冠霖脑海中。
炼丹室坍塌扬起的灰尘味，程冠雲屋旁的桂花香，丹药强行灌进嘴里的窒息感一起向他涌来，巨大的痛苦感使他脱离了絮棠的控制，蜷缩在椅子旁。
一如他二十多岁时无法阻拦父亲杀了程冠雲，年纪过百的自己还是那样没用，连拼命忘掉的记忆都要被人按着头回想起来。
絮棠依照程归鹤诅咒的情况推测程冠霖最有可能接触到诅咒的时间，从程冠霖的二十二岁，到程冠雲的二十二岁。
她一边快速分析着得到的信息，一边又为这血腥的“天赋”感到悲哀。
程冠霖怨恨地抬头，死死瞪着絮棠，紧接着一头向絮棠撞过去。
絮棠没预料到他的会这样，程冠霖此刻的状态已经足够狼狈，她没想要刺激程冠霖，因为他一直以来对诅咒都是回避的状态，因此絮棠下意识把她放到自己的对立面去处理。
然而自己的处理方法还是太过绝对。
人的情感纠葛本就是复杂的。
“对不起。”絮棠被他装的后退两步，紧接着弯下腰想要扶程冠霖起来。
程冠霖甩开了她的手。
“为什么？”絮棠不能理解，程冠霖明明也受到了这份诅咒带来的情感伤害，为什么在回避提起的同时，又回避解决，“你不相信我能解除诅咒吗？”
程冠霖看起来镇定了不少，那些记忆毕竟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了，只在他心中激起了片刻涟漪，就被更重要的记忆盖了过去。
他没有马上回答絮棠，攀着身后座椅的扶手行动迟缓地站了起来，仿佛苍老了一整个拥有程冠雲的年岁。
“超群绝伦的仙尊大人，您眼中的玄幽大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程冠霖眼神讥诮。
絮棠眼神闪烁，像是在思考。
然而程冠霖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像您这样天资过人的修仙者，自人族被创造以来，也不过九牛一毛，而您，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哪怕是您死了一千年，这大陆上也没有再出现拥有您这样修为的人，所谓‘大乘期修士’，至今也只能用来形容你——甚至这修为等级的划分，也是因你而起。”
“你生而逢时，人族驱逐魔族妖族以后，整个人族秩序散漫，矛盾冲突遍布整个大陆，而你恰好在此时站了出来，带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修为和超出所有人认知的学识。”
絮棠听着他的话，一点一点皱起了眉。
“你慷慨，大方，毫不吝啬地分享给其他人你所知道的一切。”明明是夸奖的话，程冠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恭维，“但是现在的人绝不会这样做。”
“今日如果我将丹阳宗的炼丹秘籍分享出去，来日丹阳宗将会被无数个宗门取代。在这个大陆上能站起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人人都想踩着其他人出头，人人都想成为下一个‘絮棠仙尊’，而不是摆设一般的‘仙盟盟主’。”
“灵气是有限的，今日你将此地的灵气吸收殆尽，明日他人便失去了吸收此地灵气的机会。所有人、所有宗门都在抢占先机，划分地盘。”
“你或许会想，那为什么四方宗还那样大方的四处讲学？因为你啊，仙尊大人，你实在是太特殊了，留下的手稿数不胜数，而四方宗只需要定期施舍给其他人只言片语，就能换来长久的好名声。可大陆上有几个天才呢？”
“你为萧家人伸张正义，沧州整个天禄轩都不复存在。你以为在你身后摇旗呐喊的人是去看热闹或打抱不平，其实他们只是期待着能从中分一杯羹。沧州的势力被四方宗回收，你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因为萧怀瑾本就是四方宗弟子，除此之外他再无亲人。”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沧州以外的林氏旁族很快就会被正义之士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瓜分殆尽。”
絮棠说不出话，她并非没想过这些，但这对于她来说从来都不是重要的事，她从来只是处理掉最重要的事情，就当做问题解决完毕。
因为她是“仙尊”啊，事无巨细的话，世上那么多不公的事怎么处理的过来呢？
程冠霖看着她的脸色，像是觉得有趣：“仙尊是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考虑不到呢？你只是不在乎罢了。”
“你觉得林府借运丧尽天良，但如果其他人知道这种邪门的方法，只会去效仿。”
“丹阳宗能成为玄幽大陆数一数二的宗门，正是因为这‘诅咒’啊，不过是死去一个平庸至极的族人，就能换来整个宗族的‘天赋’。也许一开始会难过，会怀念，但在这个什么都要争抢的大陆上，这才是生存的方法啊。”
絮棠还是出言反驳：“但这终究是一条伤天害理的路，选择他们的只会使少数。”
她义正词严：“错的就是错的，如果大多数人都这样做，只能证明是这世间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程冠霖看着她，不再说话了。
絮棠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就足够了。
她已经认定，这诅咒就是“错的”，所谓的苦衷和纠结在她眼中并不成立，她下一步要做的，是去找孟昭，弄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以“恰当的”方式处理孟昭与丹阳宗之间的仇恨，让她的诅咒停止，不再延续。
这次她做好准备，不会再轻易掉进孟昭的幻景。
如若不成，她也可以自行处理了诅咒，但后续会更麻烦，她无法预测孟昭还会做什么。
因此从源头解决问题才是最稳妥的。
程冠霖看着絮棠离开的身影，并没有阻止，因为自己没有能力阻止，也因为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絮棠开门的瞬间，丹阳宗弟子长老呼啦啦围了上来。
絮棠对他们的质问充耳不闻，问到：“孟昭在哪里？”
众人闻言一愣，紧接着，更激烈的质问声涌了出来，无一人回答她的问题。
这时程冠霖从殿中走出，絮棠回头，借着屋外的日光，她清楚地看到程冠霖生出许多白发。
眼见自家宗主变成这幅样子，丹阳宗人在下面又是好一通吵闹，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来。
“都给我住嘴！”程冠霖又恢复了那种一点就炸的样子，“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还嫌这几天丢的人不够多吗？”
不知是谁在下面嘟囔了一句：“可这些事不都是从她来了以后才发生的吗？”
这个“她”自然说的是絮棠，但被说之人毫无愧疚或是恼怒的神色。
程冠霖脸色阴沉下来，但并未开口训斥，只是哼了一声，嘲讽道：“没听到仙尊大人在寻人吗？还不快些回答，不要耽误了仙尊大人的正事。”
其实絮棠的询问也只是客套一下，目的只是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找孟昭了，毕竟孟昭现在是丹阳宗宗主的儿媳妇，自己自顾自找上门去多少有些不礼貌。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
得到了孟昭已经和程归鸿一起被送去居所休息的答案，絮棠礼貌谢过众人，自行离去了。
离开前不忘再回头看看，那穆行止果然不在了。
“宗主，我们不做点什么吗？”待絮棠离去，这才有人上前查看程冠霖的情况。
程冠霖脸色阴沉：“像她们这样的人，要做什么，是我们阻止得了的吗？”
“可我们就这样看着，万一大公子和夫人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句话不知又踩到程冠霖哪处痛脚，他瞬间暴跳如雷：“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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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本就是装晕过去的，待絮棠又回到她被设计圈套之处时，孟昭已经屏退闲杂人等，亲力亲为地照顾程归鸿了。
虽然程归鸿唯一受的伤就是被孟昭打晕。
絮棠毫不避讳，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内。
孟昭回头，冲她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仿佛自己从未做过什么一样。
但她开口说的话却没有先前假模假样时和善：“你在人界待了这么久，还是半分人的礼貌都没学到。”
絮棠也不反驳，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把玩起来：“彼此彼此，不是说魇兽很善于模仿吗？我见你也没学到几分人样。”
孟昭似乎有些受伤，微微蹙眉：“是吗？我记得我上次招待你时，已经很有礼貌了啊？”
絮棠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杯子倒扣在桌子上。
无形的威压自絮棠身上散发出来，孟昭收起了虚假的表情，紧张地低头查看程归鸿的状况，见他并未受到影响，明白絮棠的威压只是针对自己。
絮棠看见她很紧张程归鸿的模样，哂笑一声：“我不像你，不会轻易祸及旁人。”
程归鹤与孟昭一同长大，她还是毫不留情地下手了。
“出去。”孟昭站起身。
灰白的妖气从她脚下溢出，絮棠从善如流，在妖气爬上她衣角前一个闪身来到了室外。
孟昭紧跟其后，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絮棠伸手，替她稳定了动荡的神魂，灰败的色彩从孟昭身上褪去。
看着孟昭有几分错愕的眼神，絮棠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好好说说吧，你和丹阳宗什么仇什么怨？”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对错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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