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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深陷危机 ...

  •   深秋的风裹着碎冰碴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往人骨头缝里钻。

      左忆勒住马缰时,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掌心都被粗糙的缰绳磨得发疼。

      马似乎也耐不住这冷,鼻息喷吐着白雾,蹄子在冻得硬邦邦的土路上不安地刨着,将零星的残雪踩成泥屑。

      她抬头望了眼天色,铅灰色的云压得极低,仿佛再往下沉几分就要盖过头顶的寒林,林子里静得邪性,连往常总在枝头聒噪的乌鸦都没了影,只剩风刮过枯枝的“簌簌”声,每一声都透着刺骨的凉。

      按镇南王密信上的标记,再往东南走五十里就是黑木崖防线。

      可这一路过来,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左忆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总觉得不对劲。

      她抬手按上指间的银护指,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倒让她乱跳的心绪稍稍稳了些。

      “姑娘,不对劲!”

      周瑞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催马凑过来时,腰间悬挂的东宫侍卫令牌在风雪里晃了晃,冷银色的牌面映着雪光,晃得人眼晕。

      周瑞说话时哈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风里:“按说咱们早该到黑木崖斥候的接应范围了,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莫不是……”

      他没说下去,但眼底的担忧藏不住,黑木崖防线若出了差错,他们这队押着粮草的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左忆扫了眼身后的队伍,心又沉了沉。老秦正领着三个药商子弟敲着粮车检查,他的手满是老茧,指关节因常年扛药箱而有些肿大,敲粮车时动作轻得很,还不时叮嘱子弟:“轻点敲,别把麦麸震出来,黑木崖的弟兄们等着这点粮呢。”

      湘西土司的旧部则守在队伍两侧,领头的汉子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手里攥着陨铁打的弯刀,刀把上缠的红绸子被风雪浸得发黑,他眼梢始终勾着寒林方向,连眨眼都带着警惕。

      最后一辆粮车旁,被绑着的阿吉缩成一团。

      他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袍,衣角被他攥得皱巴巴的,脸色比地上的雪还白,不知是冻的,还是被这死寂的氛围吓的。

      见左忆望过来,阿吉慌忙低下头,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左忆收回目光,“老秦,带十个人进林探探。”左忆的声音压得低,风刮得她嗓子有些发紧,“脚底下留神,别踩了陷阱,若是半个时辰没动静,就发信号。”

      老秦应了声“好”,从药商子弟里挑了十个精壮的,每人腰间别了把短刀,又揣了包“破瘴散”,这是左忆配的药,遇毒能解三分,遇迷烟也能提神。

      十人钻进寒林时,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格外清晰,随着他们身影消失在林深处,那声音也渐渐没了,队伍里的气氛更紧张了,湘西旧部的汉子们已经将弯刀拔出了半寸,刀身映着雪光,泛着冷冽的寒。

      没等半柱香的功夫,寒林里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那声音刚出口就被风掐断,紧跟着就是弯刀砸在冻土上的脆响,“当啷”一声,在这死寂里格外刺耳。

      左忆心头一紧,右手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匕首是玄铁打造的,刃口还沾着上次战斗的血渍,她沉声道:“都备好!要动手了!”

      话刚落,寒林里就射来一片弩箭,“咻咻”的破空声裹着冰碴子,直奔队伍而来。

      左忆眼尖,一眼就看见箭尖泛着的淡紫色,是淬了“牵机引”的毒!这毒她再熟悉不过,去年她曾见过中了这毒的士兵,浑身抽搐着死去,死后尸体还会发黑肿胀。

      “举盾!”周瑞反应极快,吼出声的同时已经将腰间的长弓拽开,一箭射向林子里的人影。

      药商子弟们立刻架起藤盾,藤盾是用湘西老藤编的,外层还涂了桐油,虽挡不住重箭,却能防住这弩箭。

      箭雨撞在藤盾上,“噼啪”声不绝于耳,有几支箭力道太猛,竟穿透藤盾钉在了粮车上,淡紫色的箭尖扎进麻袋,瞬间染黑了一小片麦麸。

      湘西旧部的汉子们早已按捺不住,领头的刀疤汉子大喝一声“杀”,率先冲了过去,弯刀在雪光里划开一道冷弧,直接劈向从林子里冲出来的人影。

      左忆翻身跳下马,猫着腰躲在粮车后,从粮袋的缝隙里瞄过去,林子里冲出来的人穿着禁军的铠甲,可脸上却扣着影卫的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狰狞的兽纹,在风雪里透着诡异。

      “是皇帝的人!”左忆心里咯噔一下,皇帝明明派了五万禁军去攻黑木崖,怎么还能抽出人手在这儿设伏?

      除非……黑木崖防线已经破了,这些人是逃出来的残部,专门在这儿截杀押粮队。

      “姑娘!”周瑞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刚一箭穿了个影卫的喉咙,那影卫捂着脖子倒下时,青铜面具掉在地上,嘴角还挂着血沫。

      周瑞策马冲过来,长弓上还搭着箭:“至少有三千人!咱们被包围了!”

      左忆皱眉,三千人……他们这队人加起来不过五百,药商子弟大多只会些基础的防身术,湘西旧部虽能打,可也架不住人多。

      她没空想太多,从随身的药箱里摸出个瓷瓶,拔开塞子就将里面的“破瘴散”往空中一撒,白色的粉末混着雪沫飘开,能暂时挡住“牵机引”的毒气。

      “老秦,带药队绕去林后,用‘迷迭香’熏他们!”左忆喊道,“迷迭香能让人头晕乏力,正好能削弱他们的力气!周瑞,你跟我正面拖着,别让他们靠近粮车!”

      老秦扛着个装着“迷迭香”的陶罐,领了二十个药商子弟钻进林子里。

      左忆握着匕首冲上去,迎面就撞上一个禁军,那禁军举着长□□过来,左忆侧身躲开,匕首顺着铠甲的缝隙扎进去,直刺小腹。

      那禁军惨叫着倒下,温热的血溅在她的手背上,很快就被风雪冻成了冰。

      她刚要拔刀,后身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像被烧红的针狠狠戳了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左忆回头,就见一支弩箭擦着她的肩胛骨飞过,箭尾还带着血珠,血珠溅在雪地上,红得扎眼。

      “姑娘!”周瑞一箭射倒偷袭的影卫,策马冲过来,伸手想拉她上马,“你伤了!先退到后面去,我来顶着!”

      “别管我!”左忆咬着牙,反手将匕首捅进另一个影卫的胸口,那影卫闷哼一声倒下,她的手臂也被影卫的刀划了道口子,血顺着袖口往下滴,“粮草不能丢,黑木崖的弟兄们还等着救命呢!”

      风雪越刮越猛,嘶吼声、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混着风声,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疯狂嘶吼。左忆的手臂、后背都见了血,青色的衣襟被染得暗红,冻成了硬块,可她不敢慢半分。

      她知道,这时候退了,粮草被抢,黑木崖的人就得断粮溃败,之前所有的折腾都成了白费,镇南王的信任、药商子弟的辛苦、湘西旧部的卖命,都将付诸东流。

      就在这时,寒林后传来一片咳嗽声,还夹杂着人影倒地的声音,“迷迭香”起效了!

      左忆心里一喜,抬头就看见林子里的影卫和禁军们纷纷捂着脸,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有的甚至直接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冲!杀出去!”左忆抓住这个空当,喊得嗓子都发哑了。

      众人士气大振,药商子弟们举着藤盾往前推,湘西旧部的汉子们则趁机砍杀,周瑞的箭更是箭无虚发,每一支都能射中要害。

      队伍顺着寒林的缺口冲出去,刚踏上官道,就见远处的尘烟滚得满天,又是一支队伍,正往这边奔来,马蹄声“哒哒”的,震得地面都在轻微发抖。

      “完了,是援军!”老秦的脸瞬间白了,他扛着的陶罐早就空了,手还在发抖,“咱们被围了,这下真的完了……”

      左忆攥紧匕首,心也沉到了底,刚要喊着“跟他们拼了”,却忽然看见援军队伍里举起来的一面旗帜,淡蓝色的旗面上绣着一株兰草,是李珩的水师旗!

      她的心猛地落了下去,几乎是喜极而泣,喊出声:“是自己人!是李珩的水师!我们有救了!”

      李珩的骑兵冲得极快,很快就和剩下的影卫杀作一团。

      他策马到左忆身边,身上还穿着水师的铠甲,甲片上沾着雪和血,见她浑身是血,脸色骤变,翻身下马就扶住她:“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有没有中箭?”

      “没事,都是皮外伤。”左忆摇了摇头,指着远处溃逃的禁军,“快,别让他们跑了,抓两个活口问问黑木崖的情况!”

      李珩点头,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披风还带着他的体温,驱散了不少寒意。

      他拔剑翻身上马,大喝一声“追”,水师的骑兵们立刻跟着冲了上去。影卫和禁军本就没了力气,又腹背受敌,没一会儿就散了,剩下的十几个全乖乖降了,被水师的人绑了起来。

      仗一停,左忆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走路都有些吃力,她靠在粮车上,眼前忽然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醒时,她躺在一辆暖融融的马车里。车壁上挂着厚厚的棉帘,角落里还放着个炭盆,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暖得人浑身发懒。

      她的伤口敷着药,是李珩之前留给她的金疮药,带着淡淡的松木香,疼意减轻了不少。

      车帘被掀开,李珩端着一碗热汤进来,他已经换了件常服,墨色的衣料上绣着暗纹,眼底却带着红血丝,显然是守了她许久。

      “醒了?先喝口汤,暖暖身子。”李珩将汤碗递过来,碗是粗瓷的,外面裹着布,怕烫到她。

      左忆接过碗,热汤是羊肉汤,飘着葱花,热流从喉咙滑到心口,暖得她眼眶都有些发热。

      她看了眼李珩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满是愧疚:“抱歉……又让你操心了,还得麻烦你带兵来救我。”

      李珩没吭声,坐在她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包扎好的肩膀,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她。

      “你没事就好。”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纸角都皱了,边缘还沾着点泥屑,“林墨送来的,半个时辰前到的,说李承恩在东宫出了事。”

      左忆的心猛地沉下去,抓过信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林墨的字写得潦草,还沾着墨团,有的地方甚至因为手抖而写歪了:

      “太子暗中联络朝臣,想借朝臣之力牵制皇帝,不料被陛下撞破。陛下震怒,下令三日后赐毒酒,对外只说太子病逝,天牢里的小女,我已经救出来了,藏在京城栖霞寺分寺,望左姑娘速来救太子,晚则恐生变数。”

      “赐毒酒?”左忆的手一抖,汤碗差点砸在腿上,她连忙稳住,声音都在发颤,“不行,我得去救他!李承恩是为了帮我们才被发现的,我不能看着他死!”

      “你不能去!”李珩按住她的手,语气硬了起来,眼神却满是担忧,“京城现在跟铁桶似的,皇帝派了三千禁军守着东宫,还有影卫四处巡查,你去了就是送死。再说,黑木崖还等着粮草,咱们这时候去京城,那边断了粮,皇帝正好趁机反扑,之前咱们打赢的仗,不都白打了?”

      左忆知道他说得对,可她不能不管李承恩。她被皇帝追杀,是李承恩暗中派了东宫侍卫救她,这次他们要押粮去黑木崖,也是李承恩帮忙疏通了沿途的关卡。

      眼泪砸在密信上,晕开了“赐毒酒”三个字的墨迹,她下意识用指甲去刮,想把那三个字刮掉,可墨迹越刮越晕。

      “他是为了帮我们才……”左忆的声音带着哭腔,话没说完就被眼泪堵了回去。

      李珩看她哭,心疼得紧,伸手想擦去她脸颊的泪,手指到了半空却又放下。

      “我知道你急。”他放缓了语气,声音柔和了些,“这样,我让林墨再带两百精锐暗卫潜入京城,去东宫救李承恩。咱们先把粮草送进黑木崖,稳住阵脚,等这边安顿好了,再派兵去京城支援,成吗?这是眼下唯一稳妥的法子。”

      左忆深吸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李珩说得没错,若是他们现在去京城,粮草送不到黑木崖,镇南王的队伍就会溃败,到时候皇帝没了后顾之忧,只会更肆无忌惮地对付李承恩。

      她点了点头,攥紧了密信,指腹蹭过“李承恩”三个字,在心里默念:再等等,我一定救你出来。

      马车接着往黑木崖走,路上李珩让人审了俘虏,果然如左忆所料,黑木崖防线没破,但皇帝的五万禁军攻了三天三夜,镇南王的队伍虽打退了进攻,可粮草也快见底了,再晚两天,真的要嚼树皮了。

      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到了黑木崖外围。远远望去,黑木崖的旗帜还飘在崖顶,淡青色的旗面上绣着“镇南”二字,虽被风雪压得有些歪斜,却依旧立得笔直。

      左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掀开车帘想看得更清楚些,风裹着雪吹进来,她却觉得不那么冷了。

      镇南王早就拄着拐杖在崖下等了。他今年六十多岁,头发已经全白了,拐杖是铁头的,上面满是战痕,身上穿的铠甲也旧了,肩甲处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显然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见着粮草车,老王爷的老泪都下来了,拄着拐杖走过来,握住左忆的手,他的手满是老茧,还在微微发抖:“可算回来了!左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皇帝那五万禁军攻了三天,我们是打退了,可粮草也见底了,再晚一步,真就得让弟兄们嚼树皮了!”

      进了崖上的主营帐,将领们都在,他们个个眼窝青黑,脸上还沾着血污,却都坐得笔直,手里握着的兵器虽旧,却擦得锃亮。

      帐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禁军的位置,用黑笔圈着黑木崖的防线,地图边缘被手指戳得破了边,显然是被反复研究过。

      镇南王拄着拐杖走到地图前,声音沉得像崖下的冻土:“皇帝的人还在崖下扎营,虽没再进攻,可也没退。咱们虽说打退了他们几次,可兵力不够,若是他们再增兵,怕是撑不住。现在有了粮草,正好趁这个机会反击,把他们赶回去,断了皇帝的念想!”

      “我不同意。”左忆忽然开口,她走到地图前,指着京城的方向。

      “皇帝把主力放在这儿,肯定留了后手。而且李承恩现今在东宫有危险,三日后就要被赐毒酒,咱们得先救他,再谈反击,若是太子没了,皇帝没了牵制,只会更疯狂地对付黑木崖。”

      镇南王皱起眉,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救太子?左姑娘,你不是不知道京城的戒备有多严——皇帝派了三千禁军守着东宫,还有影卫四处巡查,怎么救?咱们现在抽不出人手啊!”

      “我让林墨带暗卫去了。”李珩接话,他站在左忆身边,看着地图道,“林墨在京城有不少暗线,熟悉地形,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拖着崖下的禁军,让皇帝没精力管东宫,给林墨争取时间。只要林墨能把太子救出来,咱们就有了和皇帝谈判的筹码。”

      镇南王琢磨了会儿,点了点头,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成!就这么办!左姑娘,你刚受了伤,先去歇着,这儿交给我们部署,你要是倒下了,药队那边没人管,弟兄们的伤也没人治。”

      左忆摇头,她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虽还疼,却不妨碍行动:“我没事,得一起部署,药队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有老秦盯着。”

      她指着地图上崖下的一处山谷,“那是禁军的粮草营,我之前审过俘虏,他们的粮草只够支撑五天。咱们派一支精锐夜袭,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自然不战自溃,到时候咱们再派一支队伍佯攻,拖着他们,让他们没法回援京城。”

      镇南王眼睛一亮,拍了拍大腿:“好主意!还是左姑娘心思细!珩儿,你带水师从水路攻,引他们的注意力,水路是他们的薄弱点,肯定能成。我带主力从正面冲,佯攻他们的大营。左姑娘,你就在崖上,管着药队和伤员,别再往前冲了,你要是再受伤,我没法跟弟兄们交代。”

      左忆还想争,李珩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坚定:“听话,你伤没好,不能再冒风险,这儿有我和镇南王,放心。伤员和药队都需要你,这比冲在前面更重要。”

      她看着李珩眼底的担忧,又看了看镇南王期待的眼神,终于点了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药队和伤员确实需要她。

      当晚,黑木崖的鼓声震得崖壁都在颤。

      李珩带水师从水路出发,小船贴着崖壁走,船板上裹着麻布,以防发出声响。

      崖下的禁军果然没防备水路,等水师的人冲过去时,他们才慌忙抵抗,可已经晚了,水师的人放了火,烧了他们的哨塔,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镇南王领主力从正面杀过去,鼓声、号角声、嘶吼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发麻。

      药商子弟和湘西旧部则绕到山谷,他们带着“迷迭香”和硫磺,先熏晕了守粮草营的哨兵,再点燃硫磺,硫磺烧起来的烟是蓝色的,很快就蔓延了整个粮草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绝于耳,火光冲天,连崖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左忆站在瞭望塔上,风刮得她头发乱飞,雪粒子打在脸上,冰凉一片。她攥着栏杆,死死盯着崖下的厮杀,她怕李珩出事,怕镇南王出事,更怕京城那边的李承恩。

      瞭望塔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着她的脸,满是担忧。

      正攥着栏杆走神,周瑞匆匆跑上来,手里捏着一封密信,信纸是皱的,还沾着点雪:“姑娘!林墨的信!刚从京城送过来的!”

      左忆连忙接过信,指尖都在抖。林墨的字比上次更潦草了,还沾着细小的血点:“已潜进东宫,可皇帝派了重兵守着太子的寝殿,暗卫根本挨近不了,太子被关在寝殿里,门外有二十个禁军守着,窗户也被钉死了。我试着派人进去,可刚靠近就被发现了,折了五个弟兄,还得派更多人来支援,否则三日内救不出太子。”

      左忆的心一沉,眼下崖下打得正紧,镇南王和李珩都在前线,根本抽不出人手。

      她急得团团转,忽然想起苏伯说过的话,江南药商在京城有不少暗线,都是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当铺的掌柜,平时不起眼,却能随时调遣。

      “周瑞,立刻给苏伯送信!”左忆语气定下来,“让他调江南所有的药商暗线去京城,帮林墨,告诉苏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拖住禁军,给林墨争取时间。再告诉林墨,无论如何得保住李承恩的命,等我们这边打赢了,马上派兵去支援!”

      周瑞用力点头:“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办!”他转身跑下瞭望塔,脚步飞快,很快就消失在风雪里。

      左忆望着京城的方向,雪粒子打在脸上,疼得她眼眶发红。

      崖下的仗打了一夜,天快亮时,终于传来了好消息,禁军的粮草营被烧得一干二净,五万禁军没了粮草,又被水师和镇南王的队伍夹击,很快就溃了,镇南王和李珩正带着人追,想趁势把他们赶回老家。

      左忆刚走下瞭望塔,就见一个暗卫跌跌撞撞跑过来,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绷带上还在渗血,手里的密信染着暗红的血渍,显然是历经艰险才送过来的:“姑娘!林墨的信……从京城送来的!”

      左忆抓过信,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颤抖着拆开——林墨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血渍混着墨迹,几乎看不清:“皇帝提前赐了毒酒,太子已饮下,危在旦夕。我带着小女和东宫的侍卫,拼死护着太子逃出了东宫,现在藏在京城废弃的染坊里。染坊周围已经有禁军在搜了,我们撑不了多久,望左姑娘速来救……”

      “什么?!”左忆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周瑞正好从旁边过来,连忙扶住她,声音都慌了:“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信上出了什么事?”

      左忆摇着头,眼泪掉下来,砸在染血的信上,将“危在旦夕”四个字晕得更模糊了。她攥着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备马!我去京城!现在就去!”

      “不行!”李珩和镇南王同时开口。李珩刚从前线回来,铠甲上还沾着血和雪,他快步走到左忆身边,按住她的肩膀,眼底满是急色:

      “京城现在还是皇帝的地盘,你去了就是送命!而且我们刚打退禁军,黑木崖还没稳住,这边离了你不行,药队需要你,伤员需要你,弟兄们也需要你!”

      “可李承恩快死了!”左忆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指着信上的血渍,“他饮了毒酒,撑不了多久了!我要是不去,他就真的没救了……他是为了帮我们才被皇帝赐毒酒的,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镇南王叹了口气,花白的胡子上沾着雪:“左姑娘,你先别急。这样,我派一支五百人的精锐骑兵跟着你去京城,都是跟着我打了十几年仗的弟兄,能打,也忠心。珩儿,你留在黑木崖守着,这边不能没人。”

      李珩点头,他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水师统领”四个字,递给左忆:“拿着我的令牌,能调岭南的水师,从水路去京城,比陆路快,也更安全。岭南水师的统领是我的心腹,会听你的调遣,记住,别逞强,若是事不成,立刻回来,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左忆接过令牌,指尖攥得发烫,她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安排了。她转身进了自己的营帐,快速收拾好药箱,里面装了各种解毒药,还有金疮药,她还把林墨的两封密信叠好,放进怀里。

      出发前,风雪更大了,崖下的雪已经积了半尺厚。李珩忽然叫住她:“左忆。”他快步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手掌按在她背后的伤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的披风裹住了她,挡住了风雪,她能闻到他身上的硝烟味和淡淡的松木香。

      “一定得平安回来。”李珩的声音有些哑,哈出的白气落在她的发顶,“我在这儿等你,黑木崖也在等你。”

      左忆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推开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李珩看着她,笑了笑,眼底的红血丝依旧明显,却多了几分安心。

      他帮她理了理披风的领口,又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才让开了路。

      左忆翻身上马,身后跟着五百精锐骑兵。马嘶鸣着,蹄子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她回头望了眼黑木崖,崖顶的旗帜还在飘着,李珩的身影站在崖下,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黑点。

      风雪裹着她,往京城的方向去,左忆攥紧了怀里的密信和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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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完结撒花 推推自己的新文——《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坚韧聪慧、果敢有谋(长公主)vs玩世不恭、感情骗子(穿越者) 欢迎大家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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