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初见 ...
-
“我叫张杨,毕业于XX学院。”这是张扬近一个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没错,考研二战失败的她很着急找工作,因为她已经荒废了半年的时间了,看着空间和朋友圈里同学朋友晒的回家车票,再回想一下自己那张做了一半的高数试卷,张扬毅然决然地又投了一份简历。找工作!找工作!
可能是大学生活太过于安逸,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张扬觉得自己对于挫折的感觉越来越麻木,对于眼下不堪和糟糕的忍受能力也越来越高。所以当她在冰天雪地里坐了7个小时的车终于看到“XX 装备材料制造有限公司”几个大字时,除了累死了,也没有什么想法。
港口,终于到了。
本来想着这也是本市前几名的大公司,只要能收留她,让她做什么都行!可是当她发现周围的同事都是高中甚至初中学历时,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吗?荒无人烟的城市边缘,巨大的烟囱冒着像蘑菇云一样的烟和蒸汽,曾经在学校最高层的窗户边无数次望着,想象着自己站在它下面的样子,别人认为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心心念念的天堂?
即使这样也可以吗?周围的人会有不解,自己却坚持着心之所向,即使这里的地图和公交站牌根本对不上她只能求助警察叔叔,即使来的第一天她就穿着高跟鞋走了几十万步。
然而这一切一切的想法,在她去厂部报道时看到那些交错纵横的管道时又转为了兴奋,太酷了!真想把这一切炫耀给全世界看。
是的,张扬在21世纪10年代的年末可劲儿折腾,然后迎来了这23年来最痛苦的几天。
她生病了,病毒性感冒发烧加嗓子疼,空气中的烟尘颗粒让她每吸一口气都疼到出汗,然后在医院的病床上躺到凌晨3点。
张扬觉得有些高估自己了,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护士贴心地给她的床位拉上帘,但是旁边酒精中毒的兄弟一直在哭她根本睡不着,刺激性的药使她的胃疼,胳膊疼,嗓子好像一块儿破布,早已破烂不堪,她并不是很想家,只是不知道该去哪儿。她面对不了,只想逃避。
张扬很熟悉这种感觉,很自由,很孤独,只是这次太强烈她承受不了。
换条路吧,张扬对自己说。只能这样,前路太难,她可能真的不是这块料,不要这样了。
看着吊瓶里缓慢滴落的药水,这样想的时候胃好像也不会很疼了。就这样吧,她突然有些如释重负。
没有人说服她,她就屈服了。既然理工科太难,那她考经济学,做不了自己想做的,就试着做自己能做的,她不会放弃的,她要出人头地!她要赚钱!她要逆袭!
放下了多年的执念,再次审视周围的环境,少了以前的滤镜,张扬竟没有了多少心动。可能她只是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冰冷的人,可她终究不是,她会想那些大烟囱里冒出的烟好自由潇洒,会觉得那些钢筋铁管冷冰冰的很酷,会认为城市边缘的工厂比皇宫还要厉害。与此同时,却忽略了自己也喜欢靠近人间,想要被温柔对待,不论是环境还是人。所以,农村太艰苦,她要去城市!
可是眼前,她要干够一个月才会有工资,所以在找到下一份更好的工作之前,她要干好眼下的事情。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工作!习惯了大学的懒散,上班打卡让她很不习惯,好像回到了小学每天早上妈妈扯着嗓子叫她起床的时光,只不过现在她自己定闹钟。提前一个小时起床,不吃早饭,然后走10分钟做803路公交车到厂子。一天结束。空气很冷,有时候是干冷,有时候是雾气下的湿冷,隔壁化工厂里的烟飘进来,一切都不清不楚的。大卡车一个一个地过泵,然后轰隆隆地沿着公路向远方走了,像庞大的怪兽。人们骑着电动车穿梭在架起的钢铁管道下,像一条条戴着白色安全帽的鱼,来来往往的忙碌着。
这是张扬第一次不在家过节,春节和元宵节都不在家。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视频过了,晚上爷爷奶奶应该会来家里吃饭吧。去年这个时候还跟家里人因为上学的事情吵架,如今连吵架也没有机会了。其实只要工作不累,她都还好。反正春节都这样过来了,元宵节也就这样,更何况过节还有不菲的加班费。
嗯,公交车来了。
车上大多数都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大家跟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依旧没座,摇摇晃晃,习惯性地看着窗外,想着一会儿吃点儿什么。
旁边老奶奶走的时候冲我招招手,“坐这儿吧姑娘。”张扬心里一暖,赶忙过去坐下。眼皮却越来越不听使唤,再次睁开眼,她以为到站了,却发现天黑了。顿时一激灵困意全无,吓出一身冷汗。身后传来一声好听的询问:“小姑娘你去哪儿啊?汽车要到终点站了。”“啊?!什么啊?!”张扬下意识地站起来,大声嚷道:“司机师傅,现在到哪儿了呀,我好像坐过站了!”只听见车厢里传来一声低沉雄厚的男声:“下一站,黄泉。”张扬猛一回头,看见后座的男生正不怀好意地笑着,眯着一双桃花眼。却在下一秒看清司机是什么之后彻底吓昏了过去。
好大一张马脸!
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五彩斑斓的天空,和一张放大了的大花脸,“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先冷静冷静,我是好人!啊不,不是,是好鬼。”张扬能听见心脏仿佛跳出胸膛的声音,双腿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突然记起刚才好像见到了鬼,然后来到了黄泉。眼泪狂飙,借此发泄她的无助和绝望。
看到我这样,那个大花脸好像有些慌乱,不过一会儿他就又恢复那种满不在乎的语调:“你先别哭了,你不是真的死了,你只是在做梦。”那一瞬间,我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猛地睁开眼睛。看我这个反应,他赶忙说到:“真的,你不信掐一下自己,是不是没有感觉。”“我要是死了不也没知觉吗?”我还是不放心。他耸耸肩,“无所谓咯,你爱信不信。”
老是哭也不是办法,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看周围。他高高瘦瘦的,靠在路灯底下,这条有些狭窄的小道周围都是花花绿绿的灯牌,所以刚醒的一瞬间我以为死后的天空是彩色的。可是,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当真是鬼住的地方啊!能听见远处的更宽阔的大街上吵吵闹闹的,有动物叫声,还有人说话声。
这时候那个大花脸慢吞吞地走来,:“别怕,哥罩着你!”“你别过来,有病吧你,这是哪儿?”“不是跟你说了嘛,这是阴阳交界的地方,今天是鬼节,过了午夜,鬼门关开,大鬼小鬼在这儿办跨年晚会。”“啥?什么晚会?!”“就是游行,庙会啥的。”“那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你最近比较累吧,或者情绪不太稳定,心神不稳,今天晚上阴气又比较重,你的精神就被吸引过来了吧。”“这是什么跟什么啊?那我还能回去吗?”“当然可以,你醒了不就好了。”“那我要怎么醒?!”“我不知道,你十万个为什么啊!”
跟在这个小混混的后面不知为什么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感觉他就是嘴有点儿欠,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话说灵魂也能卖钱吧,他应该不会把我卖了吧。
张扬心里嘀咕着,面具男突然一回头吓了她一跳。“吓死我了,你是长得巨丑吗?戴这么吓人的面具!”“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我还冲你笑呢在车上,本小爷我说不上玉树临风也算是风流倜傥吧,你怎么说忘就忘呢?我戴这个就是好玩儿,怕你迷恋哥。”“呕,没被吓死被你恶心死了。你是什么鬼啊?”“啊?”小哥噗嗤一笑,“我啊,我也不知道,阴魂不散的鬼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似乎有些苦涩,但随即一转“哎我说你接受的还挺快,你不是无神论吗?哈哈哈”“存在即合理”“嗯嗯嗯”
尴尬的沉默
“你有名字吗?”“我姓陈,陈默。”
真希望你沉默啊。“我叫张杨,我爸姓张,我妈姓杨。”在心里吐槽完,我们互相认识了一下。
“要去祈福吗?一会儿等生肖大神们来的时候可以跪拜祈福。”“鬼也可以祈福?”“你这是什么话?!瞧不起鬼啊!”“没有没有,无意冒犯,我只是有些好奇,鬼为自己吗?”“大多数不是,为家人,爱人,放不下的人。”“和人一样啊。”“鬼曾经也是人啊。”“好吧,我就去会会你们的百鬼夜行!”“嘁,别到时候吓尿了就好。”张扬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和张扬想象的差不多,只不过亲身感受来得更加强烈,震耳欲聋的鼓锤声还有仿佛自遥远的天边飘来的吟诵歌唱,那声音雄厚低沉又空灵悠远,像在亘古不息的黄泉水里涤荡而来,穿透了无尽的时间和悲欢,略过八百里黄沙,将所有的嘶喊和欢笑化为悲悯。张扬站在路的尽头,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