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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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那场暴雨噼里啪啦的下了三天，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了。
我就差点死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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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瓢泼大雨间——
“轰隆隆！”
“救命啊！这里还有人，救命呀！”
“大家齐心协力，都尽自己最大努力，确保将每一位人员都安全救上来！”
……
“哗啦啦！”
“这有孩子，这有孩子！救救我们吧！”
“大家坚持住……”
……
“哐当！”一面厚重的承重墙倒下。
“咿——呀！”一块巨石被抬起。
呼喊声、欢呼声，哭叫、呐喊，全被坚硬的水泥建筑挡在外面，只留下闷闷的雨声。
“妈妈，什么时候才到我们？”小男孩穿着一件宽大的T袖，泥浆溅在上面，干了后凝成顽固的污渍，这时候即便再有水浸上去，它也干净不了了。
“轰隆——”
闪电划破苍穹，惨白的光亮一跃而过，被短暂照明的世界里，是无数竖线切割出的萧条夜幕。
巨石泥浆，崩塌坠落，汗水血水混杂，这是一场严重的地震。
“乖啊，马上就要好了——你听，有声了！他们马上就要来救我们了。”
女人紧紧搂着怀里的孩子，她散乱的头发黏在额头上，杂乱间露出来了一双疲倦的眼睛。
红肿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头顶上那个豁口。
这是这狭小的空间里唯一的缝，光源，雨声，和出口的地方。
雨从里面掉下来，掉到碎瓦片上，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儿啊，等你出去了，找个人，用妈叫你的方法，求他带你活下去。”
“啪嗒、啪嗒……”
“出去了要好好活下去，凡事小心谨慎，不要相信任何人。”
“啪嗒啪嗒……”
“……儿啊，妈对不起你啊。”
下着暴雨的天很冷，即便是仲夏，也依旧冻得人心颤。
那些冷空气，像毒蛇，从宽大的领口钻进去，渗进骨头里，叫嚣着，要让他永远记住那冰冷。
他肩头瘦弱的手臂滑落，摔到了瓦片上，承接了雨，那烦躁的声音就消失了。
灯光由远及近，过了好久才照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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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筒灯光一闪而过。
“队长？”
于际掀开破碎的水泥块，一手持着手电筒，向各个方向射去。
队长和他们兵分两路，独自去偏僻的地方看还有没有人受困。事发突然人手严重不足，就连于际这种平时打酱油的角色都来了，要确保救下所有人根本不可能，只能单独分出几个人去其他地方找人，大部队都在人口密集区进行救援。
现在还不确定地震有没有结束，况且还下着暴雨，情况十分糟糕，队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音讯了，于际很担心就过来找他。
“队长？”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真有什么事儿吧？
焦急的心脏在胸腔里燃烧，呼出的气满是干燥炙热。
队长是除了父母外对他最好的人，于际父母反对他当消防员，想他安安分分地当个老师，说这样一样可以为人民服务。他背着父母，背井离乡，是在队长的帮助下才走到如今。
队长于他而言，就像半个父亲，现在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想到这，于际愈发地慌乱了起来，手电筒扫过的地方，他的眼睛极力搜索着，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身上的衣服浸满了水，沉甸甸坠着，于际奋力抬起手臂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见远方巨石下，压着个人。
“队长！”
那石头实在是太大了，时辰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对着队里一群小子说，这次救援一定要仔细认真，一点小错都是滔天大罪，提心吊胆，生怕他们做不好。
但他听见了人群的欢呼声，很遥远，但很大，大到能越过雨声，让他放心。
只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面前这个。
“你爸妈……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你不该来干这行的……”
“你锦衣玉食，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干什么不好来当消防员？遭罪啊……”
“遭罪啊……”
于际的呼吸都染上了哭腔，他想说话，可喉咙里似乎有一片汪洋大海，苦涩得使他发不出声。
时辰的话，刀子般扎进心里。
“原本想等几天再告诉你……但是”他惨白的脸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在那被长期严肃烙了根的脸上，很丑。
“你爸妈在你离开了之后，身体就都开始不好了，你家被算计……算计倒了，二老也倒了。”
于际拼命摇头，他不想听这些，他不想离开家这么久，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居然是这些。
他使劲地摇着，似乎这样。能把刚才的记忆摇走。
那石头真沉，他使出洪荒也推不动一丝一毫。
这里离人群太远了，实是在太远了，或者说，是他太弱了，在队长要单独出来的时候没跟上，来找人的时候没多带两个人。
爸妈在天上望着也会失望吧，会叹息着摇头，说你错了。
那天的雨真的好大，它打在地上，噼里啪啦，比过年放的炮仗还响。
于际好像失聪了，呆呆地做在地上，也不嫌弃满是泥浆。
天空泛起鱼肚白，空气里全是新鲜泥土地气味。巨石被挪了位置，露出了底下的尸体。
好快，明明上一秒，那人还在说话。
好慢，明明快一点，那人就能说话。
于际不知道做了多久，久到把从小到大听过的责骂全想了一遍。
什么叫倒了？他家不算什么十分富裕的家庭，怎么倒了？
什么叫本就不应该当消防员？他想为人民服务还有错了？
他家就他这个儿子，从小不愁吃喝的长着，这一辈子没见着什么大风大浪，顶多小水花里走一遭，蹦出来的时候还要被人拿毛巾左擦右擦的弄干净。
他觉得那些人太烦了，他说自己想去见见世面。
于是他后悔了，他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其实什么都不敢，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前方已经是断崖了。
就这么，一落千丈。
前方是什么？他不想看，平淡也好风浪也好，他不想看。
他垂着头，瞳孔涣散，视线里深入了一只手，随后是一个脏兮兮的脑袋。
那脑袋向后仰了一下，于际眼前模糊一片，于是他的五官就像深入水中的虚影，晃荡，不真实。
“哥哥，你也没家了吗？我也没有了，你带着我过吧，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