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一个烂人》桑奇

2、第 2 章

　　你盯着阿庞，阿庞盯着你。

　　阿庞被你的眼神激怒，突然对你大声吠叫起来。

　　你继续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地盯着阿庞，阿庞越叫越凶，嘴上对你龇牙，尾巴却对你摇摆。

　　阿庞对你真像周锦行对你。

　　你嘴角扯出苦笑。但你很渴，你决定照顾自己，你拿起杯子起身出门。

　　果然如你所料，你一出房门阿庞就扑向你。

　　你就要被它扑倒，你也做好了拿杯子往它头上砸的准备，在踏出房门时你已耐心耗尽，你生出了今天不是它死就是你亡的狠心。

　　但阿庞扑向你的瞬间，牵引绳及时向后制服了它。这时你才发现，牵引绳固定在主卧对出的次卧门上，阿庞的行动受到限制。

　　那间次卧是阿庞房间，而主卧曾经是你的房间，但是住着住着，你的房间就变成你们房间，再住着住着，变成买下这套房子的周锦行房间，你只是周锦行的附庸和点缀。

　　你好几次跟周锦行抱怨阿庞扑你的现象，但这现象从不在周锦行在的时候发生，就算发生周锦行也绝不认为这是问题：“你拿拖鞋抽它看它还敢不敢扑你？”

　　“就像你拿皮带抽我吗？”你挣扎着高举过头被皮带捆缚的双手，周锦行一遍又一遍吻你，你在他充满温情的吻中迷惑，他越缠越紧，你越陷越深。

　　这次周锦行终于肯帮你绑好阿庞了，你就像寻找到遗失拼图的小孩，欢喜把这一角拼进他爱你的全貌，哪怕你寻找到的数量远不及补足残缺到狼藉的画面。你总是小心翼翼地珍藏微不足道的爱意，哪怕你清楚这是对方临时起意的施舍。

　　你是掩耳盗铃人，你是穿上新衣的皇帝，你也是亡羊补牢的羊，是守株待兔的兔。毕竟他，能让你死，却偏让你活。

　　你越过阿庞走向客厅，你发现餐桌有早餐，是你爱的楼下一对老夫妇卖的油条和豆腐花。

　　周锦行还给你温了一杯牛奶。

　　你讨厌牛奶，但周锦行喜欢牛奶，他总是要你多喝。

　　“喝完牛奶怎么还喝得下豆腐花嘛。”你用牛奶送服了退烧药和过敏药，哪怕这两种药的药物说明都不建议你饮用牛奶。

　　你没什么胃口，但你还是嚼了两口油条，喝了两口豆腐花。

　　就在你打算给周锦行发个“我爱你”时，你收到了宠物店的来电。

　　“程先生，您预约了今天上午的犬类清洗项目，请问您能准时过来吗？”

　　这是修理星球宠物店的预约确认电话，是你家附近新开的店。你路过时收到传单，招架不住店员的热情，预约了阿庞的清洗。

　　你看了下时间，你简单收拾牵阿庞散步过去还来得及。

　　“嗯。可以准时到，请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准备吗？”你挠了挠手臂，红疹好像更多了。

　　你想让自己精神点，你换上衬衫和风衣，又觉得太过隆重。

　　思来想去，你换回平时买菜穿的休闲装，阿庞洗澡的时候你可以去附近生鲜超市买菜。

　　你想买虾。周锦行喜欢吃虾。

　　换衣服的时候你更加头重脚轻了，还阵阵发冷，你戴上口罩，给自己扯了条围巾圈上。

　　阿庞一看你换衣服就兴奋得不行，它知道它只要够强硬，你十有八九会带它出门。

　　“汪！”

　　“汪！！”

　　“嗷汪！！！”

　　阿庞骂你怎么还不带它走，边骂边摇尾。

　　你吵得耳朵都要聋，还怕被邻居投诉，只好向阿庞屈服。

　　你一解开它绑在次卧门把的牵引绳，它就一个爆冲把你拽向大门。

　　你头晕脑胀，匆忙捞过买菜用的环保袋，被阿庞拖进电梯。

　　等千辛万苦抵达宠物店时，你已经很不成人样。

　　你提前了二十分钟，前台给你端来热水，让你稍作等待。

　　你说了句谢谢，此时你身体的不适像十个周锦行在殴打你，你很想给周锦行打个电话，但他到现在都没给你回消息，这表示他没空理你。

　　阿庞很会看人下菜，它乖巧在你脚边，表演得像只懂事听话的梦中情狗。

　　你扯下口罩透气，一个和你穿同款休闲服的小年轻走进宠物店，你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低头看了你一眼。

　　他大眼睛，眼尾带笑，十分友好无害。

　　你觉得他很像微笑天使萨摩耶。

　　“早啊木楠。”他微笑跟前台打招呼。

　　“早啊牧哥。”

　　你视线跟着他进去宠物店的消毒室，隔着透明玻璃视窗，你看见他脱下外套。你适时转移了视线，戴上口罩。

　　等你视线再回到他身上时，他已经换上了清洗宠物的套装。你注意到他哪怕穿上略显臃肿的套装，也仍高挑，手长脚长，像还在长个儿。

　　“请问是预约了洗护服务的程澄先生和狗狗阿庞吗？”他过来和你确认。

　　“嗯。”你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带笑的大眼睛，拘谨地点点头。

　　他一一向你确认阿庞的情况，你表现得太过紧张，以至他最后不得不蹲下问你：“你还好吗？”

　　“啊？”面对他朝你抬头的关怀眼神，你大脑一片空白。

　　你不想让他知道你有心理问题。

　　你摇头，你收回也许是失控撑在茶几上的手，这表示你紧张到想要逃走。

　　“没事。”你抓起水来喝，但口罩挡了你喝水。

　　他仍单膝下跪看着你，你垂下眼睫，心虚地，像被人盯着脱光一样，你轻轻摘下口罩，仰头一口喝光杯的水。

　　你看到了他的名牌他叫牧白。

　　他站起身，忽然离开你，退到你的安全距离之外，你终于能大胆呼吸。

　　“阿庞的套餐全程大约九十分钟，”他轻声说，“你也可以坐在这里休息，桌上的小零食随便拿，也可以稍后再回来领阿庞。”

　　你听懂了他语气里对你的安慰。

　　但这会让你感到难堪，仿佛证实了你的敏感和脆弱，原来你的状态如此糟糕，连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能看穿你拼命隐藏的溃烂事实。

　　你不自觉隔着衣服狠狠搓了搓手臂，又挠了挠脖子，你强装镇定说你等下再来。

　　事实上你一走出店门就崩溃。

　　你一边在心里大骂你真是垃圾，一边又真的好想得到安慰。

　　你感谢口罩帮你收纳了眼泪，然后若无其事转身去买菜。

　　你买的全是周锦行爱吃的菜，周锦行爱吃的就是你也爱吃的。

　　九十分钟后，你拎着一袋子活蹦乱跳的虾和其他菜回到宠物店。

　　谢天谢地牧白不在。

　　你拥抱了前所未有蓬松松和香喷喷的阿庞，阿庞在你的拥抱中对你龇牙。

　　你习以为常，松开了阿庞，也没对它的冒犯举动进行呵斥或表示不满。

　　你不知道牧白一直在监控面前看你和阿庞的互动，直到你把跃跃欲试骑你的阿庞拖离店门口的监控范围。

　　同时，通过你留在店里的信息，你收到两条好友申请，一个是修理星球宠物店的客服，一个是宠物行为调整师牧白。

　　周锦行比你更先看到这两条好友申请，他共享你的所有社交账号。

　　他帮你通过了这两条申请，并盯着牧白的头像，删除了牧白的好友添加记录。你不知道牧白在你的通讯录里。

　　周锦行一直到下班时间都没给你回消息。

　　你忙碌了一桌他爱吃的菜，虾是重中之重。

　　你把桌上的照片发给周锦行，你在餐桌边等他回家。

　　你不知道你为他准备的这一桌菜，会成为他认定你于心有愧的证明。

　　他今天意外准时，阿庞摇尾帮你预告他的回来，你匆匆跑去开门，你看到了一束举在门前的粉白玫瑰。

　　周锦行竟然送你玫瑰，这是你们遗失很久的浪漫，你扑过去吻他，他把你拖进房间。

　　你敏感察觉到了他粗暴底下比往日翻倍的厌憎与索求，你不解但假装无视并继续顺从。

　　在你被摔到床上那刻，他看见你今早上扔在床上的衬衫和风衣，他觉得你穿很好看的那套。

　　——你就是又贱又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