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一个烂人》桑奇

13、第 13 章

　　你手心藏着牧白的小礼物推开门时，一眼看到餐桌上，宋灵麟坐在你位置和牧白有说有笑。

　　“程澄哥你新发型好帅！”他夸张弹起来惊呼，却被你双手摁回原位。

　　“你们继续聊。”言下之意是你并不想打扰他们。

　　你避开牧白眼神，转身回房间拿衣服洗漱。小礼物自然没能给出手，你把它挂在多米的相框一角，是一只小小的蓝色水母钥匙扣。

　　你一出房门，牧白就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迅速掐灭了手机屏幕，抬头很深地看你。

　　你一躲开，他竟强硬把你圈在怀里拥吻，你扭头不应，他更是掰过你脸，不管不顾地掐开你嘴吻你。

　　“宋……外面还有人在呢！”你咬牙低声，却被他吻得声沙。

　　“他已经进房间了……”他低喃着鼻子埋进你颈窝深深地嗅，猝不及防狠咬你一口。

　　“哎你别像狗一样行不行！”你越推他越抱你越紧，咄咄逼人吻到你大脑一片发空。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把你压在墙上挤出你肺部所有空气，令你在濒临窒息的混沌之中一遍又一遍，听他在你耳边重复我爱你。

　　他发了疯地吻你，却又真的坏不起来地把你弄痛。

　　你被吻到气恼，好几次扬起拳头，却也同样，没能舍得落到牧白身上去。

　　他一旦开始吻就停不下来，你对他本就没有多少的怒意，全在这侵略般的热吻中消散。

　　“你爱……我什么？”你当然敢问，因为你根本不期待回答。

　　你被他圈锁在怀中，听见他卟卟卟卟跳得很快的心，“说谎会被我抓到噢”，你故意贴在他胸口说。

　　他看着你难得露出依赖他的样子，忽然满脸通红，毛茸茸脑袋埋进你肩窝，他的心依然跳得很快，卟卟卟卟卟卟，你认识这种诚实而慌张的心跳，你初次对周锦行说我爱你就是这种心跳。

　　你突然紧张起来，你用力推开他，他却比你逃脱更快地给出你并不想要的答案：“我爱你，程澄……我爱你，我爱你全部，程澄，我爱全部的你……”

　　他又在你耳边念出“我爱你”的咒语，仿佛每说一次，都能更加向你证明他对你的爱，让你也把你的爱分给他一些。

　　可听过太多也说过太多真假情话的你，认为这样的表白实在太过蹩脚，宽泛到几乎与你无关，他竟然敢说爱全部的你，老实说他到底对你了解有多少呢。

　　这都是年轻而毫无经验常犯的错，错把对爱的幻想投射对方身上，对一个毫不了解的人大谈其爱。但也许不停说爱的人实际爱着的，大约是不停说爱的自己。

　　爱难道由“我爱你”三个字重复堆砌，就能通往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的幸福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机械地抱着牧白，如同此前你如此抱过许多人，你却不再肯敷衍或欺骗牧白一句，“其实我也爱你”了。

　　“我是认真的，程澄。”牧白直视你，你如此害怕以至你不敢和他对视。

　　你不敢听见牧白说，“程澄，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感觉，但是没关系，我有很多很多的爱，足够我去爱不爱我的你，但你有随时抽身的自由，你可以随时推开我走。”

　　“……”你不自觉向下撇了撇嘴，苦笑却不解释他对于你不爱的误会。

　　“我爱你。”他的吻又像雨点一样落下来，你的心湿透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真的完全无法理解他，你无法理解这种毫无条件毫无缘由的爱，真的会有人爱你吗？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不管你会不会相信我都会一直说下去。”

　　就算他是骗你的，你也不怕再多一个教训对吗？

　　你总心甘情愿受骗的，你总是会为每个轻易获取你信任的人倾尽所有的，你知道他们不会珍惜，谁叫你那么好骗，谁叫你那么渴爱又不懂爱呢？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可是，阿畅没让你摔痛吗？周锦行没让你跌惨吗？你尝过苦头却死不悔改还要继续在牧白身上求吗？

　　你在拳馆挥出的拳头难道没让你看到你的力气吗？你改变发型难道不是想和过去一刀两断吗？怎么一个你并不爱的人过来拥吻你，你就要投怀送抱觉得安全了呢？

　　你记得一个倔强小孩，浑身是伤地走进校门坐在课室，争取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改变机会。

　　阿畅要毁灭你，那就让他毁灭好了，你就算烧成灰也不会屈服，周锦行不正是看中你这点才把你带走的吗。

　　他们并非爱你，他们不过享受作践你的人生的快乐罢了，你得到所谓爱都有条件，都要用你的人格和自尊来换。

　　你换了，你得到了什么呢？

　　程澄，你不要再求爱了。

　　爱从来是你的毒药而非解药。

　　你默念你的名字。你发誓要在废墟上重建你人生。

　　你发狠推开牧白，嘭一声他毫无防备撞在墙上，“今晚是我发型刺激你了吗？那我等下就去剃光头。牧白，我从来不需要你的爱，不要自作多情了。我谢谢你帮了我很多，我会想办法还，但现在请放开我。”

　　你看见牧白眼睛迅速黯淡下去，你等待你习以为常的拳头降临，周锦行总会用暴力来对付令他恼羞成怒的你。

　　可是你也有拳头，你正在学会挥出你的拳头，总有一天你能保护自己，哪怕现在做不到，你会让自己做到。

　　可是，牧白的眼睛慢慢变成了悲伤……你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人的悲伤，从来没人用这样的表情看过你，这是对你的羞辱吗？还是对你的报复？

　　“请你现在放开我。”你再次平静地强调，“我从来没说过我需要你的爱，如果之前有令你误会的地方，今晚我们一笔勾销。”

　　牧白松手的时候，你的心，在他手脱离你的那一刻，重重下坠。

　　你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这样，这和周锦行丢掉你那晚很像不是吗，可为什么牧白要难过呢。

　　牧白拳头攥紧又松开，“抱歉今晚我逾越了界限。抱歉我也许用爱绑架了你。但我的确不想放手，不想放开此时此刻正在我眼前的你。”

　　“为什么？”你完全无法理解他，你们才相处几天？你们才认识多久？你们对彼此的了解不是几乎为零吗？他对你的执着听起来多虚浮，你经历过太多装饰成美梦的陷阱不是吗。

　　“是我的问题。”牧白如你所需地和你保持距离，断续地和你分享一段往事。

　　“我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上学路上经过一辆垃圾车，垃圾好满，从垃圾车溢出来堆到地上。我看见地上的垃圾好像动了一下，就好奇走过去看，却被吓得很厉害，那个会动的垃圾，竟然是一条狗。被人虐待得面目全非，嘴巴折断，脖子的锁链都嵌进肉里去。”

　　“可是它还活着，它四肢僵直躺在垃圾上还有最后一口气，我想救它，又很怕它，苍蝇在它脸上飞来飞去，我上学就快迟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原地哇哇大哭。”

　　“就在这时候，一个高年级戴红领巾的男生，像英雄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他非常勇敢，帮我把狗推进旁边一个泡沫箱子里，狗应激差点咬到他，他还安慰我，我们两个一起抱着箱子走到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说到这里，牧白停了下来，在模糊的记忆中努力还原那个高年级男生的身影。

　　“狗有救过来吗？”你问。

　　“没有。虽然医生帮我们免费治疗，但伤势太严重，狗狗只撑了一天就离开了。好心的医生还带我们去埋那只狗，开车带我们去了附近海边一片很广阔的荒地，没想到，把狗狗埋好后，我又哇啦大哭起来。”

　　“那个高年级男生却安慰说，狗狗以后可以在这里快乐奔跑了。”说到这里，牧白为当年的安慰暖笑起来，“没想到我哭得更加厉害，然后他拍了拍我的后背，陪我一起哭。”

　　你说，“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把我当成那只狗了吗？”

　　“不是，当然不是，”牧白揉了揉眼红的眼角，继续说：“我和那个高年级男生是同校，我超级崇拜他，还在放学时偷偷跟踪过他，好想好想和他交朋友。”

　　“呵，小变态。”你嗤笑他。

　　牧白笑得有点甜，并没有否认你对他的指控，“我发现他经常去图书馆，我就让我妈给我办了张借书卡，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非常喜欢世界未解之谜，我当时觉得他好厉害，他能读懂那么多字的书。”

　　“可是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牧白手指捞过空气，手心什么都没留下，“既不在学校，也不在图书馆了，我没办法找到他，他就这样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那时我好遗憾，如果知道他名字就好了，如果早点鼓起勇气和他交朋友就好了，可是我只敢坐在他对面隔着两排桌子的位置偷看他，我非常遗憾我当年不够变态。”

　　“他应该会很高兴认识你的。”你说。

　　“我不会假设过去没有发生的事情，但我当时的遗憾是真的。”牧白还是忍不住看你，“我那时就下定决心，我不要再因为自己胆怯而留下遗憾。程澄，是我自私地不想自己遗憾，所以我很冒犯地想要抓住你，这对你的确很坏，对不起。”

　　“我大人有大量，不屑和小朋友计较。”你扬起嘴角，小孩子气地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所以程澄，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