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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玄狐斋·传说 ...
玄狐斋一开始并不叫玄狐斋,唤作“青玄斋”。
青玄斋的冬,总是静得过分。
竹影斜落,石阶覆雪,天地一片寂然。赵子赟立于门前时,晨钟初响,天地尚未苏醒,唯有寒风裹挟着细雪,拂过她的衣角与袖袍。她生来天赋极高,道心坚韧,年纪轻轻已得真传,如今师父圆寂,道观只余她一人,她便成了青玄斋的主人。
她本不打算出门,天太冷了,风太硬了,可心中莫名泛起一股念头,一种不由分说的牵引,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呼唤着她。
她披了斗篷,踏雪而出,推开那扇吱呀老旧的木门,薄雪落入她鬓角。院前古松之下,竟有一团白,蓬松地蜷在石阶上,仿若雪中遗落的一抹魂。
赵子赟蹲下身,那是一只雪狐。
毛色洁白如霜,身上却沾染了血迹,一只前爪似是折断了,正瑟瑟发抖。她伸出手,它未逃,也未咬,只抬起眸子望着她,那一双眼是琥珀色的,澄澈如泪,像是藏了人世的万千幽情。
赵子赟轻声道:“怎的落到我这儿来了?”
她将雪狐抱进怀里,一路走回斋中。她的怀很暖,那狐却一直盯着她看,一动不动。
她不知,那狐从踏入道观的那一刻,便不是凡物。只是命运的线已悄然缠绕,斋门初启,缘劫初起。
青玄斋的屋顶上,雪越积越厚,赵子赟点上暖炉,取出疗伤的药粉,小心翼翼为狐包扎。狐却忽然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腕。
她愣了一下,“你似乎不怕我?”
可她是修道之人啊,她是天生降妖伏魔、斩妖除恶的人。
狐又蹭了她一下,软软的,暖暖的,像是在撒娇。
赵子赟忍不住笑了,指腹轻轻摩挲它的耳背,“那你便留下罢。”
于是,那只雪狐便留下了。
从此,青玄斋便多了一个倚窗望雪的白影,而赵子赟的清修,也从这一刻起,再不清了。
*
那只雪狐伤得不轻,赵子赟将它安置在榻边的蒲团上,设了火炉,又添了小小的锦被。夜深雪厚,斋中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屋檐时的呜咽。
雪狐半睁着眼,尾巴轻轻一卷,又慢慢蜷起,藏起头,只露出一点鼻尖。
赵子赟坐在桌前煮药,煎得极苦,她尝了一口,眉头微蹙,望向那团白,“你倒是省心。”
狐懒懒地动了动耳朵,尾巴抖了抖,继续装睡。
她将药端到狐前,“喝点罢。”
雪狐歪头看着她,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凑上去嗅了嗅,然后舔了两口,又立刻呲起牙来,仿佛在抗议这苦得要命的玩意。
赵子赟失笑:“你若是人,也该晓得规矩了。可惜你不是。”
雪狐却忽地探过头,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腕,像是撒娇,又像是在辩解。
赵子赟想摸它肚子,被尖锐的獠牙瞪了回来。
她也不恼,只道:“不让摸就不摸。”
次日再摸,又被挠了一爪。
第三日,她索性不再搭理它,狐却悄悄爬上她的榻,钻进她怀里,把软软的肚皮朝她贴上。赵子赟无奈地叹气,却终究还是顺着它那团蓬松的毛轻轻抚摸过去。
“你啊,倒像个小姑娘似的。”
狐在她怀里眯起眼,鼻尖贴着她的衣襟,一下一下呼着热气。
这雪太大了,山上猎物稀少,赵子赟每日只以豆子蔬菜果腹,可那狐不知怎的,常在天未亮前出去,等赵子赟醒来时,总有一两只野兔、山鸡或灰鼠,摆在门前积雪上,鲜血尚温。
赵子赟一开始不收,可收不收它都带回来,索性就将猎物洗净,炖汤熬肉分了吃。她吃素多年,见雷斋的日子也过了,便也同它一起吃。
“你杀心太重。”
她蹙着眉看那狐大嚼兔腿,狐却根本听不懂,只是尾巴甩得欢快,吃饱了便跳回她怀里,肚皮圆圆一团,把脸藏进去,自顾自睡得极香。
赵子赟轻轻叹息,手抚过它温软的身骨,心中却生出一种奇异的安稳。
她原以为,修道清苦,此生也不过就是清风明月、孤身修行。可如今斋中多了一只狐,有人为伴,有炉火,有汤锅,有软毛拱着她的脖颈,她才忽然明白:
这山中冬天虽冷,却也没那么难熬了。
*
赵子赟看书的时候,那狐狸总爱凑上来。先是用尾巴在她脸上晃啊晃,晃得她忍无可忍,才一把按住。
“你乖一点。”
它呜咽一声,躺在书上不动了,脑袋抵着她的手臂,闭眼装睡,尾巴还悄悄卷上了她的腕。
她抬手,想拿书翻页,它却趁机整个爬上了书桌,干脆把下巴枕在书上。
赵子赟无奈:“你再不起来,我要把你拿去晒干做狐皮袄子了。”
它一听,尾巴耷拉下来,却不走,眼巴巴看着她,像是委屈得很。
*
赵子赟晨起练剑,素衣束发,步伐如云流水,寒光烁烁,雪中一抹孤影。
那狐狸就在一边看着看着,忽地也来劲了,蹭地跳起来,两只爪子一起挥,学她模样。
赵子赟一转身,它吓得一屁股坐雪里,接着就发出“嗷”的一声哀嚎,扑进她怀里。
她轻轻拍拍它:“傻。”
*
有一次它在院里疯跑,撞倒了酱坛子,碎了一地,酱油流得满地都是。
赵子赟闻声出来,它已经飞快蹿上屋檐,尾巴还露在瓦边。
“出来。”
没动。
“你要是再不下来,我今晚就不许你上床。”
瓦片“哒”的一声响,它果然慢吞吞爬下来,委委屈屈,蹲在地上眨巴眼。
夜里它被赶下床,趴在床边地上,过了一会儿,又悄悄跳上来,把脑袋埋在她的被角里。
赵子赟闭着眼叹息一声,终究伸手搂过来:“又不听话。”
*
赵子赟有一回下山赶集,那狐死皮赖脸要跟着,只能抱着下山,到了人多的地方又撒欢逃跑。
结果在肉铺前险些被卖狗肉的后生抱走,说是“哪来的好皮货”。
赵子赟眼疾手快,拔了剑柄吓退那人,一把将狐拎回来,打了三下脑袋。
“再乱跑就让你自己回山。”
它躲在她怀里,尾巴一抖一抖的,像是认错了。
*
赵子赟给它吃蒸山芋、豆粥,它吃得欢快,有一日,它叼着一只死兔子回来,放在她门口,摇着尾巴看她。
“你也给我吃的?”
她蹲下来看那兔子,血还热着。
“你可真舍得。”
狐狸打了个滚,仿佛听懂了夸奖。
从此之后,它总是隔三差五叼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兔子、野鸡、麻雀,甚至有一回,是一只斑鸠还活着,扑棱棱乱飞,把青玄斋搅成一团糟。
赵子赟追着它满院子跑,最后累得靠在门上喘气,瞪着它:“你是想供我成仙,还是想把我气死。”
它摇尾巴,舔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
那是个冬末的清晨,雪未全消,青玄斋外仍覆着一层冰白。
赵子赟刚起,推开门,忽见院中立着个赤裸的女子,肤若雪凝,发如夜泠,面容极是生得好看,只是神情怔怔,赤足踩雪,不知冷痛。更奇的是——她身后赫然拖着一条雪白的狐尾,毛茸茸的,在晨风中微微晃着。
赵子赟一惊,拔剑就指过去:“你是何方妖孽?”
那女子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开合,竟发不出人语,只发出一点低低的呜咽。
她的目光干净极了,像只受惊的鹿。
赵子赟怔住,低头去看她脚下,雪上是一行梅花印,从门口一直蜿蜒到屋檐下,那是狐的足迹。
她恍然——这不是旁人,竟是那只狐。
那只她抱在怀里过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小雪狐。
她的剑慢慢落下。
“你…化形了?”她问。
那女孩歪着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只蹲在雪地里看她,尾巴晃了晃。
赵子赟叹了口气,只得脱下外袍披到她身上。
“也罢,既然你成了人,便要学人的规矩。”
她伸出手,那女孩犹豫一瞬,才小心翼翼把手放到她掌心里,眼里带着一点胆怯,一点依恋。
赵子赟将她牵进门,自此青玄斋内,多了一个不识人事的“姑娘”。
*
女孩最初不会说话,也不知穿衣,每日只知道赤身光脚地满院子跑。赵子赟几次想教她穿衣,她都要咬牙翻滚着脱掉——像要挣脱某种桎梏似的。
赵子赟没法子,只能一步一步地教。
先是教她穿衣服,耐心系好每一根系带,让她明白“人”是要遮体的。
又教她用汤匙,不许她趴在碗边舔。
饭后还要拿书出来,循循善诱:“这是‘人’,你是人了,要学。”
“人。”她咬着唇学着,像是怕错,眼里满是认真。
赵子赟失笑:“笨狐狸。”
她一听,急得红了眼,竟伏到她膝上,轻咬她指尖。
赵子赟险些失了神,抬手戳她额头:“不许学你以前那样。”
*
那夜,赵子赟读书到半夜,听到窗外沙沙响动。
推窗一看,那女孩正蹲在屋顶,尾巴一晃一晃地拍着瓦片,看见她了,便轻轻一跃,稳稳落到她怀里。
“你又跑哪去了?”
她眨眨眼,从怀里拿出一只野兔,递给赵子赟。
赵子赟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眼里动了几分温柔:“不是说了,不许再去捕猎了?”
女孩咬着唇,垂眼,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却还是把兔子推过来。
赵子赟伸手摸摸她头发:“算了,这次饶你。明日继续读书,若是再念不来‘天地玄黄’,我可就把你绑在榻上不许下床了。”
女孩眼一亮,似乎以为那是某种奖励。
赵子赟失笑,揉乱她的发:“你啊,还得学很多。”
……
于是山中岁月,便这样一日复一日地缓缓流淌。
她教她字,也教她人心;她教她束发着衣,也教她如何温柔地不惊扰尘世。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再称她为“狐狸”,而是为她起了名,唤做“钰祺”
她自己也从来没意识到,在那一声一声“师父”的软语呢喃里,她的道心,也慢慢地动了。
*
赵子赟下山时,天光刚好翻过山头,山雀在枝头唧唧喳喳,露水把青石板路洗得亮闪闪的。
她在玄关喊了一声:“我下山一趟,你留在院里好生念书。”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她蹙眉,往屋内探了探,见床上叠着她教她的经书,小碟里留着几粒未吃完的瓜子,像是人确实还在。
赵子赟不疑有他,提剑背篓,离开青玄斋。
可她没看到,等她走远后,那书案下一团毛茸茸的白影轻轻动了动,一只雪白的狐狸从竹帘后钻出,蹑手蹑脚地落在她的脚印上,尾巴在晨风中飘得如烟似雾。
?
赶集是赵子赟每月一次的俗事。
她不喜与人交谈,也不爱人群喧闹,但道观里总是要油盐柴米。她的剑道修为不错,治病捉妖也能赚些小钱,这便足够了。
镇子不远,步行也只需一炷香。
她在路边挑了几根芹菜,又买了些豆腐干、酱瓜,最后站在一家糖人摊前,片刻不语。
“赵道长是给家中小孩子买的吧?”糖人老匠笑问。
赵子赟怔了一瞬,随即想起那女孩念书念得乏味时,总嚷着“甜甜的才能读下去”。
于是点点头:“一个小女孩,最爱甜的。”
她挑了一根白兔模样的糖人,藏进怀里。
殊不知,在她看糖人时,一只雪狐已悄悄绕过人群,蹲在了她背篓后的阴影里,小小的、团成一团,静静地跟着走。
*
赵子赟在镇上转了一圈,便往山中走回。
刚进山口,她忽然皱眉:“哪里来的狐狸味?”
她蹲下背篓察看,背篓里软绵绵地落着一团白色皮毛。
那狐狸仰着头看她,尾巴一甩,还打了个哈欠,一副“终于被你发现了”的模样。
赵子赟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溜出来的?”
狐狸晃了晃耳朵,把头埋进她膝盖上蹭了蹭。
赵子赟叹气:“下山是多大的事,值得你变回狐狸偷偷跟来?”
狐狸舔了舔她指尖,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撒娇。
赵子赟没法,只得将她抱出背篓,理了理她身上的草叶,抱在怀里一路走回。
*
“不能再这么胡闹。”回到道观,她正色道。
“你要学做人的。”
狐狸在她怀中哼了一声,像是极委屈地转过头,不去看她。
赵子赟瞪了她片刻,终于没忍住,笑着刮她鼻尖:“我下次带你一同去,但你得穿好衣服,别再变成狐狸了。”
狐狸眼睛亮了,跃到她怀里,欢快得像风一样。
她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修了多年的心,终究,被这只野得很的小狐狸软软地咬住了。
她从怀里摸出那只糖人递给她。
“喏。”
女孩已变回了人形,穿着她的旧袍子,坐在廊下。
她接过糖人,眼睛亮闪闪地,舔了一口,甜得眉眼弯弯,悄悄靠近赵子赟身侧,头枕在她肩上。
“你怎么总想跟着我?”赵子赟问。
女孩舔着糖人,含糊不清地说:“你在的地方,就不会怕。”
赵子赟怔住,侧过头看她,女孩咬着糖兔子的耳朵,笑得眉目柔软。
雪落了一点,又停了。
*
夜里,青玄斋灯火微弱,山风吹动窗纸,院中银雪未化,寂静如年。
赵子赟沉睡在榻上,眉心舒展。她修道多年,入定便不易惊扰,然而,那晚,却被一个轻得几不可闻的触碰惊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一个影子趴在她的枕边,是那女孩。
那女孩眼里带着紧张与期待,唇角微红,带着尚未褪尽的羞涩。她正笨拙地学着话本中写的那样,轻轻亲了她的唇角。
赵子赟心中一震,立刻坐起,一把将她推开。
“你在做什么!”她声音压得低,像一柄出鞘的剑,冷冷地,劈在山风中。
女孩吓住了,坐在地上,脸苍白如雪。她睫毛颤了几下,似乎还没从梦里回神,却也知道,赵子赟是生气了。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磕磕绊绊地说不完整,只将那本从镇上买来的话本举起来:“我……我学书里的……”
赵子赟眼神一滞,那是一本艳俗的俗世情书,封面画着缠绵之景,写着“良缘天定”“佳人情劫”之类的字眼。
“你又不是人,怎么同我在一起?”赵子赟压着心里的慌,斩钉截铁地开口。
她以为这样能斩断欲念,斩断她与她之间不该生出的情愫。
可女孩听见这句时,却仿佛听见了命的断音。
她终于哭了,眼泪一颗颗地砸下来,像春雪消融的水珠,落在赵子赟心头。
“可我喜欢你。”她带着哭腔,几乎是哀求地说。
“你总说我不是人,可我心是为你跳的。我变人,是因为你。我读书,是为了能懂你说的话。我去看话本,是想知道人世间该怎么爱一个人。”
赵子赟动摇了。可她仍是沉着脸,不语。
女孩抱住自己的膝,慢慢地哭着,不敢靠近。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赵子赟却再没说话,只是轻轻起身,披上道袍,走入了风雪之中,任寒风刺骨。
她不是不动心。
她只是怕,这份动心,终究敌不过命运与天地的高墙。
*
而女孩留在屋里,捧着那本薄薄的话本,眼泪打湿了封面,心里想着:
——书里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书里没说,若她不是人,该如何爱一个道心清明的姑娘?
*
这一夜之后,春雪尚未消融,山中已无言语。只剩狐影孤单地伏在赵子赟每日练剑的地方,不敢靠近,不肯离开。
*
春山花开时节,女孩悄悄下了山。
她走得很快,像是怕赵子赟追来,又像是怕自己回头。她告诉自己,只是去看看人间的模样,只是去学一学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人”。
可她不知道,世间多的是利齿与诱惑,而她太干净,干净得像一张未写字的白纸,干净得教人忍不住想毁了。
她遇见了一群坏人。
那些男人对她百般讨好,教她喝酒,教她说俚语,说她只要再像“人”一些,说些“男人喜欢听的话”,她就可以知道——要怎么才能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你喜欢一个清心寡欲的女道士?”他们大笑,“她不懂这些的,你倒是要懂。”
女孩信了。
她学得极快,也学得极苦。她喝得酩酊大醉,也说得满口轻薄。她不再梳清爽的发,不再穿干净的衣裳,打起架来比谁都狠。
只是,每次醉后梦里,她还是会梦见赵子赟。
梦见她眉目清冷,轻声唤她“小狐狸”。
可白日醒来,都是烟火味与浊气。
*
那日,是个阴天。男人们哄她:“你要做我们兄弟,就去偷点银子来。”
她迟疑了。
可她不想再被人说“不像人”。
于是她去了,结果刚摸进铺子后院,便被人合围。那些所谓的“兄弟”大笑着站在一旁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被按在墙角拳打脚踢,嘴角破了,耳边嗡嗡响。
直到——
一声清喝响起。
“滚。”
她费力睁眼,只见人群一散,一人身着青衫白袍,自雨中而来,脚步稳如山岳。
是赵子赟。
她目光清冷如寒潭,衣袂未沾尘,像是从未曾踏入过这肮脏人世。
她一剑挑开人群,护着那浑身是伤的小狐狸站起。
女孩想说话,却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赵子赟只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是彻骨的失望。
“你下山,自由了,却是为了做这等腌臜事儿么?”
女孩抬头,眼泪突然止不住地落下来,混着血。
“都是因为你!”她吼出来,“你不要我了!”
赵子赟愣住了。
风从巷子吹过,带着腐臭与酒气。
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将那个混身是血污的女孩抱了起来,带她回山。
*
赵子赟给她擦药时,动作轻极了。
可女孩却别过脸,一句话不说。
赵子赟叹了口气,道:“祺儿。”
女孩还是不理她。
赵子赟低头,为她擦去嘴角的血:“山下的人教你做这些,你便做了,那我教你的呢?你都忘了吗?”
“我记得。”女孩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可我记得那些东西,却换不来你的一句喜欢。”
她眼里又红了:“我已经,不是原来那只雪地里干净的狐狸了。你是不是,更不要我了。”
赵子赟闭了闭眼。
她伸手,将女孩抱入怀中,贴着她的发心轻声道:
“我在乎你,也不会再叫你离开了。”
*
女孩终于哭了,哭得肩头一抽一抽。
可这一次,她是在赵子赟怀里哭的。
*
后来的日子里,钰祺又重新回到赵子赟的身边。
她不再偷偷变狐狸躲进屋檐下,不再夜里独自呜咽,也不再用狐尾扫落满院落的落叶来引起赵子赟的注意。
她乖乖地在赵子赟身边修炼,坐姿端正,盘膝打坐时还要偷偷瞄一眼赵子赟——
“看我做什么?”赵子赟睁眼。
“看你啊。”她笑得像风吹落雪地的桃花瓣,“我现在可以亲你了。”
赵子赟轻咳一声,不理她,转身去看剑谱。
她便凑过去,像小狐狸一样悄无声息地绕到赵子赟背后,从背后抱住她:“师父,我亲你一下,不许反悔。”
赵子赟抬头看她,眼神含笑,却还是说得正经:“我可是你师父。”
“我都修成化形狐仙了。”女孩咬着她的耳朵软声说,“又不是凡俗里的礼教之徒。”
赵子赟忍笑未果,终于侧过身,捧起她的脸,回了一个温柔又长的吻。
山中风起,松涛回响,香炉里檀香袅袅,像是天命也点头了。
她也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更是日日逃课了。
“小狐狸,往后还偷不偷懒了?”
赵子赟终于将这惹祸精似的狐狸困在怀里,按在了练功石上。月色照着她们,一清一艳,仿佛旧时画卷。
女孩偏头,软绵绵地蹭了蹭她:“师父……”
那声“师父”唤得又黏又软,像是浸了蜜糖,眼眸一闪,泪光点点,仿佛她真是那只被惩罚的小狐狸,只等着赵子赟心软。
赵子赟果真一怔,心口似被挠了一下,但她装作不动声色,“这般唤也没用,瞧也没用。”
“子赟……”女孩换了个称呼,轻轻唤她的名。
赵子赟垂眼,不语,眼神却已渐软。
“姐姐……”
这声“姐姐”软得不像话,仿佛春风拂雪,赵子赟终于低下头,额角贴着她额角,叹了口气:“……不好使。”
可那声“姐姐”才刚落下,赵子赟却已经吻了她。
唇齿相缠间,她喃喃低语:“你这小狐狸……哪天要是真想认真练功了,我倒还不习惯了。”
女孩轻笑,“我不练,我就缠着你。”
“你缠得我心都乱了,还怎么修行?”
“那就不修了。”
赵子赟闭了闭眼,叹道:“你啊,真是……”
可她却将女孩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山、这夜、这人,都被她放在心上,牢牢锁住了。
*
那日清晨山风微凉,雾气未散,赵子赟正身在城南祛妖。一头三百年的孽蜃藏匿于书院之间,魅惑人心,连祛七日尚未清净。
她不知,山中的道观已悄然被危机围困。
那些从前女孩下山时结识的男人们,不甘心她就此脱离俗世、不甘她被一个女道士收了心,更不甘她那一双眼睛,再也不看他们。
他们请邪神、养小鬼、行血祭,烧符作咒,逆天而行,只为换来一夜之间攀上山头,讨她回来,占她为己有。
山中风声渐起,天光一黑再黑。
那一夜,女孩坐在青玄斋院中,早察觉了异样——
她看见了那群人,也闻到了血咒的气息,却什么也没做。
她没有告诉赵子赟。
她想:她是狐,她不怕。
她想:师父要是知道了,会担心的。
她还想:等他们离开了,我就能一直留在这里了。
可她错了。
那些人请来的不是寻常邪灵,是食魂夺形的厉煞——
他们想烧了这斋,掀开这仙道的遮蔽,让她暴露在这贪欲世界的秽光之下。
那一战,雷电惊山,风啸如鬼哭。
狐妖出鞘,千年道行再无保留——她不是为杀人而战,是为守护一方净地,为守护她的师父,赵子赟。
她曾是天命中的异类,天地不容。
如今她是人世间最温柔的一颗心。
她杀了那群人,也一并把自己千年道行化作虚无,魂魄在月光中渐渐散去,像是一场雪落无声。
赵子赟赶回之时,山门前已焦土成灰。
院中石阶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
赵子赟扑过去,握住她的手,那手却像落雪一般,慢慢化开。
她的唇动了动,轻不可闻。
赵子赟俯身,听见她说:
“他们……要害你……。”
那一刻,赵子赟再不言道法、轮回、生死因果。
她只是紧紧抱住这女孩,不肯放开。
山中雪落,千年狐妖终化尘,仙道之人落泪于人世。玄狐斋之名,自此始,取自“玄门孤守,狐为心灯”。
后人传言,道观有灵狐镇守,寒冬不化,山中常有女子夜里落泪之声。
为什么小狐狸非要死呢?我认为世间的因果循环就是如此,人妖殊途,小狐狸在山下做过亏心事,所以也应该在这个时候有她的果。
而民国章,她杀伐过重,也有她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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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玄狐斋·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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