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t wait》长叶松

15、录音机

　　“你看。”谢遥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我看了看包装，“录音机！”
　　“你买这个干嘛，那么贵。”我惊讶于他的大手笔，差点就以为他是个隐藏的少爷。
　　“我想把你拉的曲子录下来。”
　　“你想听我给你拉就行啊，非要买个这么贵的玩意。退了行不行啊？”
　　“人家说了，卖了就不退了。”
　　“虽然你可以给我拉，可是我回家就听不到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没人拒绝得了帅哥撒娇。
　　“好吧好吧。”既然退不了，那肯定不能浪费啊。
　　我翻着谱子，“你想听哪一首呢？”
　　“都行啊，你觉得哪首好听就拉哪首。”
　　还真是不挑。
　　我想了想，“那就《月亮河》吧。”
　　谢遥按下按键，我报上曲名，便开始我的演奏。
　　他是我唯一的听众。
　　“好啦，快听听放出来怎么样。”我兴奋地看着录音机。
　　谢遥按下按钮，琴声从机器中流出来。
　　声音有些沙哑，但也算清晰。
　　没有现场拉的好听。
　　谢遥倒是看起来很满意，还拉着我继续录音。
　　我拉了很多首曲子，手都要酸了。
　　在最后，出于私心，我拉了一首《生日快乐歌》。
　　就是不知道这个录音机到底能用多久。
　　他还想拉着我继续录，“再来一首嘛。”
　　“不来了不来了，就是让驴拉磨也没这么拉的啊。”撒娇也不管用了。
　　“好吧好吧，那我们明天继续。”他摸摸我的脑袋，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真好，放寒假，可是被他逮到机会了。
　　他又让我录了一些歌，什么《我只在乎你》之类的，甚至还有《黑猫警长》的主题曲。
　　幸好我唱歌还算好听，不然要是被他天天播放，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他还带着我送他的立体书来我家，想让我把最后一页的信也读一遍。
　　我气得把他推出去，并且警告他以后不许带着这本破书来我家。
　　当时怎么脑子抽抽给他做了这么个玩意儿。
　　还给录了一些杂七杂八的话，类似什么“新年快乐”，“生日快乐”，“今天是×年×月×日，我……”。感觉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谢遥倒是天天抱着录音机不撒手。
　　“你小名叫什么？”谢遥还在认真地读说明书，试图挖掘更多功能。
　　“你的呢？”我试图蒙混过关。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我，“明明是我先问的你，耍赖的小玻璃。”
　　“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谢遥皱了皱眉，“真的吗，你要说话算话。”
　　“当然，不信我们拉钩。”
　　小指交缠，拇指相对，简简单单盖了一个小孩子的章。
　　小傻子，哄小孩的东西你也信。
　　太天真了吧。
　　“我小名很简单，就叫小遥。”
　　害，没意思。
　　“哦，我还以为会跟名字不相关呢。”
　　“快说你的。”谢遥急切地看着我。
　　“我的……”我拔腿就跑。
　　谢遥反应很快，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就反着把我压在了床上。
　　“你说不说，不说我挠你痒痒了。”他威胁我。
　　“不说。”作为勇士当然要有抗争到底的精神。
　　“很好。”他隔着衣服挠我痒痒，不一会他也觉得奇怪，因为我毫无反应，“你不痒吗？”
　　笨蛋，强者当然没有弱点。
　　“因为我不是低级人类，像你这种低级人类当然痒。”
　　“哦，是吗？”他露出了有些邪恶的微笑，我以为他要挠别的地方，却没想到他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色情地摸着我的腰。
　　“呜……”我发出了我自己从未听过的声音，我有些不可思议。
　　被他摸过的地方变得很烫，我无法做出抵抗，就像一条钉在砧板上的鱼。
　　“我说我说，”我认输了，跟不讲道理的人简直没办法沟通，“是小梨，梨子的梨。”
　　他终于放开了我，我终于得到了喘息。
　　“是因为跟名字最后一个字同音吗？”
　　“不，是因为我爸说我刚出生的时候长得像梨。”我黑着一张脸，冷冰冰地解释。
　　他捂着嘴笑起来，“很可爱呀，小梨。”
　　烦人精。

　　我哼着歌，在水池边刷碗。
　　“小梨啊，最近学习累不累。”老宋倚着门框在我身后吞云吐雾。
　　他俩一般不会在外人面前叫我的小名。
　　毕竟大了，要面子了。
　　不过谢遥妈妈倒是总这么叫我，不过叫的应该是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你觉得你儿子会认真学习？”天大的笑话。
　　他可能自己也觉得好像，哼了一声，“高二了，该专心学习了。”
　　“我跟你妈也知道你老是出去打工，锻炼锻炼也挺好的。但是别把自己搞的那么累，学费什么的不需要你操心，你尽管上，书能读多少读多少，我跟你妈挣的钱供一个你绰绰有余。”
　　“人家赵渊现在天天学习，自己都着急死了。你这样不紧不慢的，也不知道着急。就算只是看看学的东西，也比什么都不看强啊。
　　你很聪明，智力上比周边那些孩子都好，但是也要努力啊。我跟你妈都希望你以后好好的，你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小地方吧。也不是说小地方不好，人这一辈子，总得去更远更好的地方看看吧。
　　我俩不盼着沾你的光，我们老了也不要求你养我们，我们就想着你自己过得好些。日子是自己拼出来的。你考上大学，风光的还是你自己。
　　你也这么大了，什么都懂了。”
　　“哎呀，说的有点多了，别嫌我唠叨啊。累了就歇歇，别把自己绷那么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陪我妈去看电视了。
　　我不知道他抽了多少烟，我只感觉我现在憋得难受，我只得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碗筷早就洗干净了，我却不愿意离开厨房。
　　老宋，你儿子根本就不想好好地上学。
　　你儿子只想去学那破音乐，只想不务正业，浪费青春。
　　并且他很快就要走了，无论你同不同意。你却毫不知情，仍在苦口婆心地劝导他。
　　你想让他怎么办，不论怎样他都会痛苦的。
　　我当然有选择不让你们痛苦，我继续留在这里上学，之后考上大学，大家都会高兴。可是我太自私，我就想要所有人痛，或许这样我就没那么疼了。
　　我爱你们，但我更爱我自己，我生来就自私。
　　这种封建与开明的家庭，只会养出一只自由却渴望回家的鸟。
　　只可惜，我已经做好了全盘皆输的准备。
　　我欠你们的或许永远也还不完。我已经欠了太多人，没办法了，根本还不完，反正都是欠，你们付出物质，我却没有任何损失。
　　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要我这么一个孩子呢？我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对我？
　　这么大一个累赘，你们背了这么多年，也不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