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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火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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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大夫人猛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神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狠绝,“就依你所言!今夜,就让她给瑶儿偿罪!”
大夫人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吩咐楚瑶房中的几个心腹丫鬟仔细照看女儿,自己则亲自扶着“虚弱”的林若蘅,由林嬷嬷和砚秋跟着,回到了林若蘅的房间。
房门紧紧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屋内只剩下她们四人,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大夫人坐在主位上,眼神阴鸷,再无半分在楚瑶房中的悲切,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她看向林若蘅,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既然要做得干净,不留后患。不如,就让她自己重蹈覆辙?”
大夫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次不如就让她在自己的清芷院,再来一次夜深人静,烛火不慎的“意外”?”
林若蘅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大夫人,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位看似雍容的姑母,内里藏着怎样的狠绝!
林若蘅迅速垂下眼帘,掩去那一闪而逝的惊悸,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赞同和佩服:“姑母此计甚妙!天衣无缝!”
她心中却冷笑,也好,烧成灰烬,死无对证,永绝后患!
大夫人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微微颔首,随即看向一直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的砚秋。
“砚秋,” 大夫人声音冷冽地吩咐,“你立刻去清芷院,就说是我的意思。告诉她们,我因瑶儿之事悲痛过度,在西苑晕倒了,情况危急,让清芷院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部到西苑来听候差遣!”
砚秋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是,大夫人。”
大夫人继续道:“等清芷院的人都被调走之后,” 她冰冷的目光转向自己身边的林嬷嬷,“后面的事,就交给林嬷嬷去办。务必,稳妥干净。”
林嬷嬷面无表情,只微微躬身,沙哑着嗓子应道:“老奴明白。” 那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去处理一件寻常杂物。
就在此时,林若蘅心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安。
“姑母,砚秋她,她笨手笨脚的,办这么要紧的事,会不会…”
“我看砚秋这丫头就很好!” 大夫人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眼神锐利地扫过砚秋和林若蘅,“机灵,嘴严,知道分寸!总比外面那些不知根底、管不住嘴的丫鬟可靠得多!若蘅,你说呢?”
林若蘅被大夫人的眼神和语气慑住,知道再辩驳只会引起猜疑。她咽下了后面的话,心中那丝不安被强行压下。
她转过头,看向脸色有些发白、垂手侍立的砚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没听到大夫人的吩咐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去!”
砚秋被林若蘅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再不敢有丝毫迟疑,深深一福:“是!奴婢这就去!”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楚玥在睡梦中忽然被一股极其刺鼻、带着木头焦糊和布料燃烧的浓烈烟味呛醒!
“咳咳咳咳咳…” 她猛地睁开眼,瞬间被弥漫在房内的浓烟刺激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直流。
黑暗中,她能看到在门缝和窗棂外跳动的火光!
不好!失火了!
楚玥猛的从床上弹起,连外衣都顾不上披,赤着脚就冲向房门!她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然而,当她抓住门栓用力一拉时,门却纹丝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死死卡住或锁死了!
她又惊又怒,用尽全身力气去撞、去拉,那扇平日里轻易就能打开的门,此刻却如铜浇铁铸般坚固!
“开门!救命啊!外面有人吗?开门!” 她一边疯狂地拍打着门板,一边声嘶力竭地呼救。浓烟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呼救声也变得嘶哑微弱。
门打不开!她立刻转身扑向最近的窗户!同样用力去推、去拉!窗户也如同被封死一般,岿然不动!她又冲向另一扇窗,结果依旧!四面的门窗,竟都被人从外面牢牢锁死了!这绝不是意外!这是谋杀!
“救命,谁来救救我…” 楚玥的呼救声被浓烟呛得只剩下气音,强烈的窒息感和灼热感让她头晕目眩。
求生的本能让她强迫自己冷静!她目光飞快扫视,看到了梳妆台上的烛台!
她冲过去,一把抓起沉重的烛台,毫不犹豫地将上面的蜡烛拔掉,露出下方尖锐的底座!
她冲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尖锐的底座狠狠砸向门栓的位置!
“哐!哐!哐!” 沉重的撞击声在火场中显得那么微弱。
木屑飞溅,门板上被砸出一个个凹坑,但门栓处异常坚固,显然被动了手脚!
火势蔓延的速度远超她的想象!身后的帷幔彻底燃烧起来,火苗窜上房梁,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火海!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浓烟几乎让她窒息!
“哐哐”的砸门声越来越无力,速度根本赶不上火舌吞噬一切的速度!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难道,她重生一世,最终还是要死在火海里?还是死在同样的阴谋之下?
不!绝不!楚玥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不甘的狠厉!
她冲到桌边,抓起茶壶,幸好里面还有半壶凉透的茶水!她毫不犹豫地将茶水全部泼在面巾上,然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
浓烟被湿布稍稍过滤,让她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但灼热和窒息感并未减轻多少。
楚玥艰难地环顾四周,浓烟几乎吞噬了所有视线,火舌在帷幔间疯狂舞动。
突然,她瞥见后窗的木质窗框颜色与旁侧略有差异,那浅淡的色调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这让她猛然想起,前几日,后窗开合处损坏,而原本坚硬珍贵的紫檀木窗一时难觅合适的料子,她因畏热贪风,便让小枝先换了廉价的松木窗应急!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求生的希望瞬间燃起!她急忙捂紧口鼻,弯腰疾步冲到后窗前。浓烟呛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颤抖着摸索后窗边沿,然后举起沉重的铜烛台,狠狠插进松木窗的缝隙中,用尽全身力气撬动起来!
“咔嚓——”
松木远不如紫檀坚硬,窗框在大力撬动下发出一丝轻微的断裂声!
身后的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断有燃烧的碎屑掉落,火星溅在她的裙摆上。
她不敢耽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撬窗的动作,手指被烛台磨得生疼却浑然不觉。就在火焰即将包围她的前一刻,窗户终于被完全撬开了。
冷风瞬间灌入屋内,火势猛地窜起,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她顾不上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出窗外。
身体重重摔在地面上,震得她全身发痛。与此同时,屋内的房梁发出可怕的断裂声,轰然砸落在地。她强忍着剧痛挣扎起身,踉跄着冲向廊下。刚跑到廊柱旁,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楚玥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少女清脆而急切的呼唤:“二姑娘!二姑娘!醒醒!不能睡!”
无边的灼热与窒息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颤的、久违的宁静与温暖。
姜霖茫然地站在一条熟悉的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混合着泥土和炊烟的味道。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耳边是远处溪流淙淙的水声。
这里是桐嘉村!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她怎么会回到这里?她不是刚从清芷院的火海里逃出来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又或者被寻回京城的一切才是真正的黄粱一梦?
巨大的困惑与一种揪心的怀恋瞬间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从她身边跑过!
“栀子?!” 姜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哽咽。
栀子是她到京城的那一日,买下的一个苦命姑娘,是在京城陪伴了她日日夜夜的贴身丫头,更是她心中的“妹妹”。
可栀子却为了救她,先她一步死在了那场火海。
那个身影猛地刹住脚步,疑惑地转过身来。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姜霖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愕,随即化为狂喜!
“姑,姑娘?!” 栀子惊喜地叫出声,“您回来啦!您…”
但下一秒,栀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猛地后退一步,用力摆手,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不!姑娘!停下!别过来!您不该在这里的!您不能在这里!”
姜霖被她剧烈的反应弄得更加困惑,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栀子?你怎么了?这是桐嘉村啊,这是我的家啊?”
“别过来!” 栀子几乎是尖叫着阻止,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姑娘!我知道!我知道您一个人一定很辛苦!”
“但是!” 栀子猛地擦了一把即将掉落的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您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已经不是您的归处了!您还有血仇未报!那些害死我们的畜生还在逍遥!您忘了吗?!您是带着我们的血和恨回去的!您是回去报仇的!替我们所有人报仇的!您怎么能在这里停下?!”
报仇?血仇?
桐嘉村未来那场惨绝人寰的画面瞬间冲散了眼前的祥和!
冲天而起的烈焰、乡亲们绝望的哭喊……无数画面瞬间灌进了姜霖的脑中!
一股刻骨的恨意冲垮了所有的迷茫与留恋!
“栀子!” 姜霖的声音哽咽,泪水模糊了眼前这美好却虚幻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