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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县丞的“糊涂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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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舟踩着第一班渡船的跳板上岸时,袖中紫檀木匣里的监察令牌正硌着肋骨。
“青溪县那片”,皇帝当时正挑着奏折上的朱砂批注,“十年前皇陵石料案的尾巴,似乎扫到了那儿。你以考察吏治的名义去看看,不必急着回奏。”
谢临舟低头应是,眼角却瞥见御案一角压着的密报。江南道御史上个月递的,说青溪县河堤用的石料“遇水剥蚀,状若豆渣”,后面还沾着块指甲盖大的碎石,泛着潮湿的青灰色。
这便不是“看看”那么简单了。
他上了马车,车帘掀起时,正瞧见两个穿皂衣的衙役蹲在茶摊旁啃包子。
“听说了吗?谢御史要到我们这考察吏治了。”
“哪个谢御史?谢临舟?”
“可不是!” 说话的衙役咬了口包子,油汁顺着下巴淌,“前阵子审那户部贪腐案,你猜他怎么对付那账房先生?听说是把人扔进个四面漏风的小牢,白日里烙铁烫得皮肉焦糊,夜里就泼上冰水让伤口在冷热间反复撕裂。听说最后招供时,人都疯魔了。”
“大人,这坊间流言都传到青溪县了。”护卫赵衡忍不住笑道。
那就将错就错吧。谢临舟摩挲着木匣上的缠枝纹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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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舟来得突然,等林昭微接到消息,已经是深夜了。
接到州府公文说吏部巡查吏谢临舟到青溪考察吏治,她是辗转难眠,凌晨便麻溜地起来翻了卷宗,把近三个月的断案记录都理得整整齐齐。
应该...不是来查她的吧?
等到翌日天未明,林昭微就领着春桃等在台阶下,藏青色的官袍熨帖笔挺,领口特意系得一丝不苟。
青溪县衙前的石狮子被晨露打湿,初春清晨还透着股凉意。
“大人,听说这位谢御史年纪轻轻就位列朝班,手段厉害得很。”春桃压低声音,指尖紧张地绞着袖口。
林昭微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码头方向。早在京城书院学习时,就听过谢临舟的名声,有人说他是玉面阎罗,审案时专挑人软肋下手;也有人说他温润如玉,在朝堂上常为寒门官员说话。只是不知,传闻与真人,究竟差了几分。
远远地,一辆玄色马车驶了过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声声闷响。到了衙门前,车夫勒住缰绳,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
那人缓步下车,暗红色长衫外罩着件暗纹锦袍,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越的声响。他抬头时,晨光恰好落在他脸上,眉眼疏朗,嘴角还噙着抹浅淡的笑意。
这么一瞧,竟半点没有传闻中“阎罗”的凌厉。
“下官林昭微,恭迎谢大人。”林昭微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处。这人的眼睛太亮,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她想起祖母收藏的那面青铜镜,总能照出藏在暗处的尘垢。
谢临舟回礼,声音温和如春风,“林县丞不必多礼,此次前来叨扰,还望海涵。”
他的目光扫过县衙大门,落在门楣上“明镜高悬”的匾额上,笑意深了几分,“早闻青溪县吏治清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昭微心头微凛。
这话听着是夸赞,但背后还指不定是戳她呢!
“谢大人谬赞,下官不过是尽分内之事。衙门已备下薄茶,还请大人移步歇息。”
引路时,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背上,带着种无形的压力。她又想起那些骇人传闻,又看了看身旁这位步履从容、笑意温和的谢御史。
林昭微不由得抖了抖鸡皮疙瘩。
苍天,我只是想当个女官混到退休!不想惹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