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遇见的你》金侧

6、红

　　是他。

　　莫彼绝对错不了，屏幕里的人就是顾辛。

　　在刘梨莫名跑掉后，一直看着宋敛旭那头的莫彼就让E去调查对方了。上区跨区查一个中下区的人有些耗时，莫彼当然不干等着，让技术人员将刘梨一路的监控都调取出来。

　　第一段视频，刘梨仓惶的身影在雨幕里被冲刷得模糊，她从酒馆大门一直跑向视频的另一端，消失，宋敛旭与莫彼先后从酒馆出来。

　　第二段视频，刘梨从监控的这头跑向那头，这一次的镜头比上一次矮了两三米，但还是比刘梨要高一点。浓重的夜色里透过雨的线条隐约看见她失神的脸。

　　……

　　第四段视频是目前的最后一段，镜头比第二段的更高，比第一段的更矮。视频里刘梨从远处一点点靠近镜头，然后被一只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拉住，扯入拐角处。

　　镜头前侧方红色的售卖机挡住手套主人大半个身影，黑色的伞又挡住他的头。他戴着手套的手往前伸，另一只裸露肌肤的手手腕处腾起光线，他低头，再抬头时伞向身后歪了点，停留几秒，他转身，镜头对准他被雨线分割的半张脸。

　　顾辛……

　　真是可恶啊，镜头的地点离酒馆只有不到八百米。

　　酒馆还没到关门的时间，莫彼和宋敛旭在私人区内，白炽灯下清晰可见她皱起的眉眼，手指在沙发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现在就追过去？还是一路查到他的落脚地，天明再去？

　　等到明天逮捕计划会更周密，视线也更不受阻挡，但让对方就这么暂时从眼皮底下溜去，莫彼怎么也不畅快。

　　对比莫彼的犹豫宋敛旭完全没有想过将这件事留到明天，从刘梨跑出酒馆开始，他就一直焦躁难安。

　　刘梨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她见过曼莎？那又为什么对此感到恐惧？想起交谈时刘梨说过的话，宋敛旭的心就像是被钉在砧板上一样不敢动弹，任真相宰割。

　　他滑动手里的透明板，一直翻到刘梨此时此刻出现的地点，快速回忆这是哪里。他起身，从私人区域的后门处跑出，还未干透的衣服又一次被打湿。

　　莫彼的眉头狠狠一压，她很不满宋敛旭的举动。不知道宋敛旭要跑去哪里，更不想对方跑丢后一时间要同时去找两个人。她跟上去，在门口处退了回来，撑了把伞再次追上。凶猛的大雨给她撑着伞的手增加压力，冷湿的水雾拍向她的手脸，受到风阻与视阻，要拦住宋敛旭的话被吞没在重雨轻雷中。

　　蓝色的闪电在顾辛视线外劈开，他将投影出的照片关掉，笑容是阴寒的明媚，连瞳仁都带上愉悦的亮点。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感到头疼，毕竟他背叛莫氏投靠了卫氏，但一想到莫彼此时和他存在于同一片区域，他整个人就像一片轻飘透光的鱼鳞云。

　　顾辛低头看向明明是站着却身体微微蜷缩的何梨，声轻却压住雨，笑着，“走吧，让我看看你现在的进度。”

　　何梨只得带着恐惧源走向另一个恐惧源。身体被雨淋湿后冷风一吹，手和牙齿都在发抖。

　　顾辛则对这风很满意，脚步在暴戾的雨中轻挑，甚至哼起了小调，慢悠悠地前往何梨的工作室。

　　与他相比，宋敛旭的脚步可慢不了一点。盛着水的地水花在他的脚下一次次溅起，速度不受阻，滑倒后爬起来接着跑。

　　莫彼在他身后半走半跑地追着。一是不想有湿了裤脚类的狼狈，二是她追出来后变得没那么急，想要知道宋敛旭如此慌乱的原因。但宋敛旭跑得太快了，要偶尔跟着跑一段，才不会让对方离开视线太远。

　　跟着宋敛旭沿着监控画面中刘梨的轨迹一直走到拐角处，宋敛旭在这里停住，四处张望。莫彼上前，她逐渐知晓了宋敛旭的意图，“在找她？”

　　她打开食指处的银白色指环，带有刘梨和顾辛监控视频已经实时地、一段一段地转给了她，点开最后一个，“这个地点，你知道吗？”

　　已经跟到这来了，顾辛那……就这样追下去吗？

　　感受着口袋里的重量，思考着出了意外或失败后打草惊蛇会带来怎样的麻烦，莫彼决定，追上去。

　　麻烦能麻烦得了多久？而且原本的机会在九月，现在抓到还算是提前完成计划。

　　在宋敛旭确认地点赶上去后，莫彼给还在酒馆的三人发去消息，让他们联系人做准备，然后跟上宋敛旭。

　　走出一段路，顾辛忽然从刚转入的另一处拐角退回，偏头看到一个远远地、跑来的人，和一把黑伞。是冲着他来的？

　　再站在原地莫彼无疑会向他无限靠近，活跃起来的心情一瞬间散了。和莫彼碰面，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和解释先前种种，前进两步，再次步入拐口，脚步也随之加快。

　　何梨不明所以，只能跟着顾辛加快步伐，跟不上开始小跑。

　　莫彼和宋敛旭自然看到了顾辛退出来的动作，莫彼的迈步变大，超了宋敛旭半身。

　　飞溅的雨水沾湿莫彼的半截小腿裤，湿哒哒贴在她的腿上，她啧了声，更让她讨厌的是皮靴的鞋跟在地面踩出的声响。向以后背面向她的顾辛暴露两人的距离。

　　皮靴的声响同样让顾辛难受，忽然地，他想起多年之前，莫彼对他说的话。

　　“暂时不敌不得不逃离时如果对手追赶最重要的是不能急躁，冷静才能稳住，结合地利、天时，给对方阻碍，将自己隐藏在其中。”

　　花屋镇交错的地形和此夜的天雨给了顾辛莫大的帮助，他思考着怎么逃脱，脚步逐渐踩向脑中的路线。

　　风力让莫彼将伞收起，完全暴露在雨中让她很不适，不停歇地追让她没时间去与叶常三人交互，也难以拒绝亲手抓住顾辛的机会。但现在太失败了。

　　她停下，对后面跟上的宋敛旭，“发定位，让叶常开车过来。”

　　宋敛旭说话喘着气，“那边的路会越来越窄，轿车过不去，要小型机车。”

　　“过得去。”莫彼又把伞撑起来，将贴在脸上的短发抖开，“莫氏的车，能过。”

　　另一边顾辛没再听见后面的追声，知道莫彼上头的阶段结束了，她要开始使用她的资源。

　　早合了伞，雨顺着他的衣领滑进胸膛，他调了调左手金属护腕处的按钮，靠着墙调整呼吸。

　　宋敛旭发来的定位在半路没了，好在叶常是本地人，记住地点后就不用看路线。

　　顾辛那的实时监控视频没再发来，这一片区域的信息失效了。莫彼咬牙，这应该是顾辛的手段，他大概带了屏蔽信号的东西。

　　坐上车，莫彼双手抱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手指快速敲击着手臂，思考要如何围堵。

　　桑宁最后从酒馆过来，在定位失效后叶常将车倒回了几米，让桑宁打印几张纸质地图。

　　莫彼查看地图上所有的路道，她带来的人和顾辛一对一太没把握，两到三个人一组又没办法将路全部堵死，容易让对方逃掉。笔在指节上晃动一下，她圈起几个有着多条道□□叉的点，让人重点守着。

　　启动车，她追上顾辛最后消失的路。

　　雨水打上车窗玻璃，摁下按钮，车顶升起一块与地面水平的挡板，一直延伸到车头。雨洒在挡板上，被密集雨点覆盖的车前窗重获清晰。

　　顾辛短暂休息后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枚耳钉，红色的宝石在夜里爆闪着火彩，他的瞳仁里也映出红色的点。将这枚耳钉带到左耳上，他指了条路，让何梨先回去，自己则再次把伞撑起来，无目的地走，努力分辨出一切被暴雨掩盖的声音。

　　脚步突然停顿，他听到了车轮在地上碾压的声音。戴着手套的手指摩擦隐约可见蓝紫色的电流。他守在拐口，车辆出现时他的手在车皮表面滑过，瞬间，身旁的车失去所有动作。这辆车的所有电子系统都被EMP烧毁了。但这还没完，顾辛绕着车子转了半圈将车门也锁死，去寻找下一个要解决的麻烦。

　　才走出几步，就听有玻璃在他身后碎裂开。他转头，车内的人一只手从车窗探出，连带着打开的灯筒，光线直冲天去，是红色的光。

　　顾辛加快速度远离这个点，没管车里的人试图从车窗跳出，在交叉处穿行，迎面撞上三个人，解决掉，继续逃离。

　　看到红色的光线，莫彼一踩油门赶向信号点。叶常从副座下来，问被锁在车内的几人具体情况。回车，汇报了顾辛离开的方向，从车里拿起箱子用工具将那边报废的车门撬开。莫彼顺着方向驶去。

　　经过倒在地上的三人，坐在后座的宋敛旭要求下车，他观察几人的情况，是触电，他马上进行胸外按压，但一个人难以救治三个人。莫彼握紧拳头，咬紧牙，放弃可能就在眼前的顾辛从车上下来，参与救治。

　　下车后先用电筒将白色的光射出。几分钟，伤情轻一些的一个已经恢复意识，莫彼接过宋敛旭手下的，他进行下一个。

　　感受躺倒的人呼吸一点点回复，咳嗽起来，莫彼马上将他扶起，一道视线忽然让她警觉，扭头，只看到一闪而过的红光。

　　拍了拍手下人的后背，确认对方已经清醒，她将这里交给宋敛旭，回车，向那光点飞去。

　　开出一段距离，车前出现撑着黑伞的背影，顾辛转身，左耳处的红宝石在夜色与车灯间闪烁。莫彼加速，撞伤顾辛没来得及侧开的一条腿，车在对顾辛进一步损伤时停下，不是莫彼主动。

　　顾辛的手套在黑色的车身上划过，熟练烧毁车辆的电子系统。腿那处的问题不大，能忍着疼不让走姿出现问题。他走向驾驶座边的门，黑色手套的手覆上玻璃。

　　莫彼看着顾辛用手抹开窗上的水珠，弯下腰脸向她贴近，看不出神态的眼比耳侧的火彩更夺目，只几秒，顾辛就退开离去。

　　顾辛与莫彼远离。

　　车窗的玻璃是单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