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遇见的你》金侧

10、2038.8.26

　　2028年8月7日.07：13。

　　灼烫的热流灌溉在糙黄的肌肤上，妇人白净细嫩的手抓着男孩细瘦的胳膊，拉着男孩踉跄着、脚步急促又带着讨好地扯进一扇门。

　　令人晕眩的日光从发漩上消失，男孩抬起脸，看着眼前妆容精致的女人。

　　妇人将男孩的手提起来，扯着他的头发露出他的脸，“看，这个五官，这个五官看起来还不错吧？这个鼻子顶高的，眼睛也好看，随我，双眼皮的，这个品相的应该不多吧？”

　　女人弯下腰来看着男孩，又直起身，语气听不出情绪，“还凑合，多大了？”

　　妇人嘴很快，“十四了！”

　　女人不理，“有十岁没？”她的话是对着男孩说的，“多大，你自己说。”

　　顾辛终于回过了神来。脑海中有个指针在走，一步接着一步，在一个巨大的罗盘上，三百六十数，从后往前，倒着走。

　　不久前大小姐的枪口对着他，他摁下手环，然后，到了这里。

　　八月七日，是他的监护人或者说他的生理母亲要将他卖掉的那天，也是登记册上，他被大小姐选中的那天。

　　他是怎么被选中的？在这里？怎么可能？

　　他听到那个女人问他，“多大，你自己说。”

　　不在意妇人华丽美甲深陷进手臂的皮肉，顾辛回，“九岁。”

　　妇人用力扯动他的头发，对着女人解释，“别听他胡说。”，却被女人用冷眼压下。

　　这种大幅度地谎报年龄她见多了，但不能让她眼前乱起来。

　　似乎站累了，转动一下身子，继续和顾顾说话，“九岁的，你能做什么？”

　　顾辛不答反问，“这家店背后的人姓什么？”知道自己的身份问这句话不够格，“是我喜欢的姓氏我也许会更效忠，免得您多花精力教导。”

　　眼前的女人终于有别的表情，她勾起唇，“陌，阡陌的陌，认识吗？”

　　陌？那就绝对不是了。结合地理和行当，这个陌应该就是他之前整理资料时看到的那个被国家整治的企业，与莫氏没有分毫的关系。

　　不是这里，那他是怎么被大小姐选中的？他逃了？在逃离的路上？如果是八岁的他，应该会逃的吧。

　　他回，“认识，什么时候工作？”

　　女人道，“现在。”

　　她递了钱，妇人将顾辛松开，守在门两边的保安打开门示意妇人走。顾辛视线淡然地望过去，注视妇人离开的身影，像是在断舍，却在某一瞬突然拔腿，擦着腿缝溜出去。两个保安一个来追他，一个将妇人扣住。

　　猛地发力跑出几步远，穿过熟悉又陌生的巷口，看到了一双他这辈子也忘不掉的眼睛，是大小姐。

　　阳光后知后觉地刺目，蒸腾的水汽晕开大小姐的脸。顾辛听着自己的喘气，感受到自己的脚步飘忽地停下，脑海中的时钟发出“嘀”的声音，然后变得一片空白。但他知道，他要被E带回去，他要到达大小姐的身边。

　　“——嘀”

　　时间：2028年8月7日.08：03

　　明亮的室内莫彼揉着眉心，上一次穿越结束后她又立马到达了这里，脑子像是掺入了浆糊。

　　属于这条时间线的记忆覆了上来，迷渲零散。

　　二零二六年八月六她扔飞镖选中了这里，八月七她到这来挑选未来心腹。E的侄女正好离这地不算太远，就安排来协助。不知道十二岁的女孩能有什么帮助，但父亲明面上这么说。

　　回过神，看到的室内却空无一人，她叫了几声E和叶常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走出室外，直面刺目的光。

　　视线在陌生的街道上环视，记忆中找不出这是哪里，前移几步，依旧看不到E和叶常的身影。

　　裹挟着风的气流，耳边好像听到了芙莱尔的声音，她偏头，仔细听去，声音比印象中芙莱尔的更稚嫩，但这透着股甜味又微沙微哑的音色和活跃的音调是极具辨识度的。莫彼循着声音去。

　　“哇…真…好看…你…名字”

　　与这道极似芙莱尔的声音交叠的是甜澈的女孩声，“不告诉你。”

　　“你……本地的”

　　“不是，跟大人来办事的。”

　　“……大人……”

　　“马上回来。”

　　明明更该让莫比在意的声音话语模糊不清，另一道陌生的话却听得无比清晰。这个声音让她的喉咙突然变得紧涩，神经飘忽松散着又像咽着气一样紧绷，像是中了暑气般被太阳晕在原地。

　　眨了下眼睛，抬眼，找不到了声音。

　　回头想着该返回，忘了出来的是哪家旅馆或哪家店，下意识要用指环联系，指尖碰到的却是肌肤——这个时间段在使用的通讯工具还是手机。该死的，手机应该被她落在了离开的地方。

　　没办法，只能去寻求本地人的帮助。

　　进入一旁的小店，面对一米二的收银台莫彼只能扶着台面垫脚让头暴露得更多，露出最甜美的笑，“姐姐，我和大人走丢了，你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

　　前台的女生没有犹豫地将手机递过去。

　　莫彼接过，拨号的页面已经给她调好了。手指悬停在按键上，要按下父亲的号码又忽然想起上一场穿梭的发现——她此程一切行为的结果好像都在她选择穿梭前就出现了。对告知父亲有关回岸的事的急切与对顾辛的厌引发了顾辛的叛，导致她追，导致回岸遗体被损。这第二次穿梭，又有什么会是她导致的？

　　在前台姐姐的疑惑问询中莫彼终于拨下号码，电话的铃声响着，没被接通，又打了一个过去，依旧如此。

　　八点过七分，这个时间点父亲应该在开会，手机通常会静音。转而要打给E和叶常，却不记得这两人的号码，只得作罢。

　　将手机还回去，莫彼问，“姐姐，这里是哪里呀？我和大人是坐班车过来的，没有记站。”

　　前台姐姐回她，“这里是宜荷镇，玉江市高溪县宜荷镇。打不通电话吗？”前台姐姐问，“要不姐姐找警察叔叔陪你玩一会？警察叔叔老师应该和你说过的，是好人。”

　　莫彼婉拒，又问，“这里离青鸟镇有多远啊？”

　　“你是住在那里的吗？不远，班车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要一个半小时，穿梭的时间总共只有八分二十秒，现在还剩下三分四十一。莫彼没有机会再去做什么了，这次的穿越是无意义的，同样也没有导致什么。

　　垫起的脚落下，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一句“你在这里。”转身，是叶常。

　　八岁的莫彼还没有因为觉得短发便利而将长发剪掉，十二岁的叶常也还没将精致的小卷发拉直留长。两人对视着，莫彼眼中十年后的叶常与此时的重叠，习惯性以上司的语气，“手机带了吗？”

　　叶常开始掏口袋，忽然有些慌乱，“带了的，但好像掉路上了。”

　　莫彼啧了声，与叶常擦肩，“先回去，我的手机没带过来。”

　　叶常更想将自己的手机找回来，“可是……我的手机里有……”

　　支支吾吾，慌里慌张。莫彼对此时的叶常做出评判，忘了对方的年龄，语气又压得更低，“我们落脚的地方你报个名字，我自己过去，你找手机。”

　　交代完这句话，时间还剩三分二十六秒

　　“啊……好。”叶常着实被莫彼的语气压住，报了名字，看着莫彼的背影感叹黑长直原来会这么帅。

　　出了门，莫彼快走几步后直接跑起来，目的地是一家咖啡店。她拿了手机打开，想着父亲大概在开会，便打算给父亲留言，可刚打开，就收到了E的消息。

　　——大小姐，顾辛的手续我已经办好了，要让他过几天再去见你吗？

　　顾辛？现在处于她选中顾辛后的时间段？

　　脑中忽然传来的刺痛让莫彼指尖颤麻，和顾辛有关的记忆挣了出来。

　　顾辛踉跄地跑向她，她选中了他跑来时那一瞬的眼神，帮他解决掉麻烦，然后让E带他去办理断亲的手续。这一切就发生在八月七日的七点，她应该早穿来的。

　　终于点开和父亲的聊天框耳边又有声音，似乎她总是受到阻碍。

　　“你是这店里的小孩吗？我在门口捡到了个手机，放在收银台上了，等你家长回来记得说一下。”

　　不想理会却将对方的话都听了进去，这应该是叶常的手机。莫彼敲下第一个字母，时间却没了，她在最后一瞬抬头，那张脸，是桑宁。

　　“——嘀”

　　时间：2038年8月26日.1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