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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38.8.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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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
时间:2038年8月26日.14:15
莫彼揉着胀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八月的阳光透过拉紧的窗帘轻轻飘在房间内,不亮,和她的视线与大脑一样蒙雾。
看向指环投影在手腕内侧的荧蓝色时间,听着大脑不断传来嗡鸣,缓慢想起发生了什么。
——顾辛那该死的叛徒,在三月前投靠了她的对手。
若不是卫镶欢发来两人签约合同的照片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可恶卫镶欢不但发照片挑衅,还配文“感谢莫大小姐送来了精心教养十年的好狗”,一口气像沾湿的棉花一样粘在喉咙中不上不下。
莫彼当然不会咽下这口脏东西,当狗没有当狗的自觉,那就打碎狗腿,让对方知道骨头不是白吃的。
从房间去往大厅,大厅的某面墙上瓷贴是由许多个小瓷片组成的。莫彼按下几块瓷片,瞬时墙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部电梯。
跟随着电梯往下落,入目的是粉紫色的灯光——这里是酒馆一层私人区域的客厅。
酒馆是莫氏集团在这片区域的据点,莫彼昨晚刚到这。
窗帘和上一个房间一样拉了起来,前段时间白炽灯坏了,用的是氛围灯。
一层客厅中沙发上原本散漫坐着的三人听到动静后马上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声音参差不齐又响亮得吵着人耳朵疼,“大小姐好!”
莫彼皱着眉略微点头,心里告诫自己不能指望这群人有多么的正规。
朝着沙发走去,黑色长直发的女人用帕子拍拍中间的长沙发,又将叠好的毯子荡开铺上。莫彼在毯子上坐下,后背松散地倚靠着。
那三人还是站着的姿态,她问,“调查结果如何?”
黑色长直发的女人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叫做叶常,她尽量让口吻变得平稳,“还没找到他的行踪,不过——”
她话锋一转。
“他的母亲在二零三二年七月二日因多起盗窃罪和诈骗罪进了监狱,被判六年零二个月,今年九月二日会出狱,到时顾辛可能会出现。”
莫彼羽睫下落,思绪投入这条信息里。顾辛在她印象里不是报复心重的人,但从这些年他对这位母亲的态度来看他一定会去报复,对于他的母亲,他不是一般的痛恨。
眼珠往左转,是芙莱儿双手递出透明板,她接过,听芙莱尔解释板子。
“这是我们委托人去顾辛幼年时的邻居家走访得到的资料,除了笔录还有口录录音,对应着放在每一份对话记录的下方。”
大致看了眼,提取出几个关键词——“沉默孤僻”、“可怜”、“乖巧懂事”。
有一个死于酗酒的父亲和想要把他卖掉的赌鬼母亲,这种性子没什么特别。
顾辛是玉江市保宁县玉合镇人,2019年生。九岁时被莫氏集团资助,十年后也就是今年五月二十八日与卫氏合作,后不知所踪,七月九日被发现在玉江市景安县花屋镇出现。
酒馆所坐落的地方就是玉江市景安县花屋镇。
显而易见,莫彼是来这里抓人的。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养的狗摇着尾巴跟别人跑了是要被耻笑的,卫镶欢的配文是第一道笑声,也是最刺耳的那一道。为了洗掉这个污点也为了挽回脸面,她必须亲自把人抓住,尽管这举动是如此的掉价。
而这家伙又狡猾得很,除了上个月在花屋镇发现有所动作外对他的行踪就再无线索,这也让莫彼的脸色好看了些——不然传出去她培养的人不但背叛了她还是个废物,那真是让她把脸丢尽了。
不记得对方当年是走了什么运才被自己看中,但莫彼记得选人的原因。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跟她说过养心腹要趁早,要亲眼看过对方的每一段经历才敢去信任,知道对方的性情。结果十年的时间喂了狗,对方狠狠下了她的脸子。心血就像开了段时间的啤酒气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萦绕在舌根处的苦涩和酒精上头的愤恨。
她一直知道父亲说的不全对,但第一次在这种长期投资中栽跟头。
据点装饰成酒馆的模样有一个作用是更好地收集信息。
晚上七点。
莫彼带着黑口罩,搬了把椅子坐在酒馆营业区的角落,听着耳边客人的喧闹。
三人组中唯一的男生桑宁是前台调酒师,这个身份有些难以和他白金短卷发的温和形象联系起来,摇酒的动作熟练,手臂在蓝色的灯光下浮现出肌肉线条。
他的妹妹芙莱儿是驻唱,小麦色的肌肤与他完全相反,褐色的大波浪卷挽向一侧,露出的耳朵带着大只的银色耳环,反射着亮晶晶的光,嗓音是甜丝丝的烟嗓。
歌声与交谈声混在一起,勉强听清桑宁与客人们的谈话。
声音在闪烁的蓝光下切割得卡顿。
“你说最近几个月里来的外地或者外乡人?有几个吧,大概是四五个月前?来了两个,但出门少,没见过,不过从七月底开始有个男的总去刘婶的花店订花,我猜可能就是这两个里的一个。”
“哦,还有,西街那处上个星期不是有人娶了老婆吗?前两天新娘的娘家人来了。我跟你讲,这新娘可是从中上区下来的,指头缝里漏一点都够我喝一年的酒了,不,绝对不止。”
眼见着话题跑偏,桑宁连忙拐了回来。
“你问五月份的?那我不知道,你问问李叔,他开公交的,应该知道,或者问何老四,他拉客车。”
桑宁应下,身形被染着颜色的光渲染,他给答话的人加了一杯特色酒,那人笑着接过。
莫彼左手中指处的指环发出很细微的嘀声,她从口袋里拿出副眼镜戴上,按下镜框上的按钮,又点击指环,聊天框弹出来,是一份简略的资料——
“宋敛旭,男,原宜湖人,2019年生。
八岁前生活在宜湖市九乡县平禄乡繁花福利院,后被宋氏夫妻领养,九岁后跟随养父母搬到玉江市雨棠县青鸟镇定居,十三岁时养母病逝,十五岁时养父死于车祸。
去年被A级院校03录取,春季学期完毕后在玉江市景安县花屋镇租居,具体地址是……”
这份资料来自她今天下午遇到的男人,聊天框往上滑,就是这个男人的照片。
酒馆某一处突然响起酒杯碎裂的声音,莫彼的视线从资料上移开,混乱灯光中,一张脸和照片上的对上。
——是宋敛旭。
同天下午三点零三分。
酒馆开业在晚上七点,莫彼让秘书E整理顾辛在集团十年间的经历,自己则离开酒馆去了解周围的路径。
这是太阳最亢奋的时候,她打了把撑阳伞,有冷气一直从伞骨漫出让人不至于那么闷热。轻薄的口罩是透气力极佳的,可以闻到空气中炽热又浓烈的花草烘烤甜香,有些刺鼻的车尾气,和弥漫的金属味。
作为中下区的玉江市和莫彼居住的上区有明显不同:没有紧挨簇拥的冲顶高楼,路道也更窄,分岔口多环境也算不上整洁,目前这里还不能使用悬浮汽车。
脚踩进指环上虚拟地图中花店的标识,眼神一瞥,恰巧与一人的眼睛撞上。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样子刚从花店里出来。莫彼视线下移,在男人怀中的那束花上停留了几秒又移开目光,脚步继续向前,那人却突然快步上前想要抓她的手。
莫彼的反应称得上快,她转身躲开,抓住对方伸来的手向对方的正前方用力一拉,同时右脚踢向他的膝盖窝,只听“咚”的一声,男人单膝跪地,紧抱在手中的白色彼岸花在太阳下反射着强光。
莫彼被这捧花夺去片刻注意,但不影响手上的动作——将男人被控制住的手向后扭去,压在他的后背,顺着这个动作将他整个人往下顶,左腿屈起抵住他的背。
伞还在手上,伞骨喷射的冷气将两个人笼罩。
男人稍长的发在低头时盖住眉眼,莫彼的视角正好能看到他右耳处佩戴的无线耳机,猜测横生。
是受人指使?会是谁?顾辛?用这么垃圾的手段和这么垃圾的人?
她不说话,等对方自己开口。
男人声音沉闷干涩,声音是和他体温一样的冷——莫彼想着也许是沾染了花店的冷气。
声音的冷和体温的冷又不太一样,是阴郁的湿冷。
他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莫彼不信这样的说辞。
男人又做解释,“你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像,所以我把你错以为她了。”
“哦?”莫彼疑问的尾音上调,脑袋跟着语调歪向一边,她问,“那个人是谁?”
见男生沉默,她又道,“还是说根本没有这个人?”
“……不是。”男生拒绝透露那个人的姓名,“很抱歉,这是个误会,希望你能谅解。”
莫彼当然不会就此放过,她做不到就这么放走对她可能存在其他企图的人,尤其是在出了顾辛这档破事的关头。
毫不犹豫地,“如果我说不呢?”
对方紧绷的身子有些瘫了下来,“你想要怎么做?”
“你的姓名和地址,出了任何状况,我都会去找你问话。”
犹豫片刻后,他应下,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莫彼这才松开了他。
拍了拍手,双手抱臂,指环的正面对着他,当他站起来正面对着莫彼时银白色的指环亮了一点微弱的白光。
拍下一张照片,发给E,“查他”。
……
此刻酒馆晚七点三五,下午遇到的嫌疑人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面庞与下午拍下的照片对上。
可真是……巧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