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象星座的心动说明书》东序丶

42、父亲

　　我的母亲最擅长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发生过的事情当做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这些日子我们正常的吃饭，正常的相处，正常的对话。

　　但我知道，很多东西都变了。

　　江潜和我大多是用手机沟通，他问了我他爸妈和我说了什么，我都如实告诉了他，他让我放心，我就放心。

　　实验三到现在都还在又学文又学理，确实好辛苦，难怪周末要补课。我想，听班主任的意思是我们可能要从高三才开始补课，不过班主任说的很委婉，她表示其实老师们也不太想补课，因为这会占用他们的下班时间。

　　我突然感到了长大的好处，因为周围的人更多的会开始对你说“实话”了，老师们的教育也变得比以往更加直白起来。

　　这是某个周末，越来越临近寒假，天气越来越冷。

　　我父亲今天在家，我和他虽然是父女，但是我们说实话并不算很熟，小时候父亲在外打工（因为厂里破产），后来搬到G市我才和他经常在一起，但是因为母亲和奶奶的关系，父亲经常夹在中间，他和我说话的机会也并不多，父亲本身就是一个寡言的人，但他似乎很在意亲情和责任，他和我一开口就是问成绩，随后就是说他是家里的老大，我和壮壮哥还有玥玥年纪差距不大，要多多沟通交流。

　　上了初中高中，他也总是在外奔波，更别提我母亲一直在我耳边说他的坏话。

　　我对父亲最深刻的印象有两个，一个是小时候大约5.6岁左右，我去C城找他玩的时候，他带着我到处玩，我第一次去海边也是他带我去的，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爸爸带的，然后因为C城太热，把我的头发剪得和男孩子一样，回来之后被我妈狠狠骂了一顿。

　　第二次是刚刚搬家到G城没多久，我父亲和母亲因为小姑一家要来，父亲和母亲吵了一架，天翻地覆的一架，甚至我父亲还和母亲扭打在一起，当时正逢外公去世没多久，我挡在母亲面前，对暴怒的像公牛一样的父亲说：“你不能这样对待妈妈，不能因为外公去世了，就欺负她。”

　　随后，父亲打了我两个耳光，那是我印象里父亲唯一一次，仅有的一次打我。他们的矛盾到此戛然而止，母亲却在事后指责我不应该这样和父亲说话。

　　我仔细想想可能从那时起我和母亲的裂痕就埋下了，我觉得我在保护她，但被我保护的人在保护伤害她的人。从那时候起，我们家里三个人的关系就定下了，就像这些年她只会向我索取，却向着我父亲拼命的奉献。在明白这些之后我反而没有那么恨她了，我有些同情这个女人。

　　但我明白，我决不能变成下一个她，我绝不能向她学习，她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坐在父亲的车里，我想着过去的事情，回到现在，这个周末父亲在家，而且非常罕见的说要带我出去散心。

　　“我们去哪里呢？”

　　“我们去一个修道院，这是我最近在跑车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我感觉你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父亲转过头笑的很开朗，我父亲其实是个很帅气的男人，尽管生活让他变得坎坷，但这些对于他的容颜来说只是增加了一些沧桑。

　　同样我的母亲五官也很精致，这或许是他们给我唯一最大的财富。

　　我愣了一下，我确实对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从小我就研究星座，长大了之后研究道家的文化，一些玄学宗教方面的东西，我天生就感兴趣。

　　只是我不知道，一直以来在我看来很沉默甚至不怎么和我有交集的父亲，居然知道我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我的成绩也并不好，在学业上不能给你提供什么帮助，但我听大家说，高中的学生压力很大，我就想说带你去逛逛，那个地方给我的感觉还不错。听说开了有好几十年了，我也没有去过修道院，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

　　我确实很感兴趣。

　　那是一个天主教的修道院，大门是普通的铁门，里面有一个高高的塔，塔顶有一个醒目的十字架。
　　这个修道院没有名字，门卫躲在门卫室烤火，被我们的到来惊动，他的神情昏昏欲睡，看到我们也很惊讶，我们询问能不能进去看看，他没有拒绝，他说这里是天主教的修道院，不拒绝参观，但是有人来很罕见，毕竟这里不是市区。

　　我们进去之后我四处走动，左边是一栋现代建筑，像是我的教学楼一样，正对面就是一个和电视里看到的天主教堂差不多的建筑，再右边一些有一个矮一点的塔，上面同样有十字架，整个修道院并不大，一目了然，是个长方形的。

　　我站在院子里，院子中间有个喷泉。喷泉后面，和大门一条线的方向，有一些草坪和秋千，还有树荫，不过因为现在是冬天，树木光秃秃的。

　　教学楼那边跑过来一个比我矮一些的小姑娘，她白白胖胖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皮肤这么好的女孩子，好像婴儿一样，白里透红，整个肤色是发光的。只有我睡得特别好的时候才会这样。

　　我惊讶的看着她，最让我惊讶的是，她的眼睛。

　　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眼睛，直到我看到她，才知道什么叫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的眼白和瞳孔真的，让我词穷到难以形容，透出天真而又澄澈的光。

　　我绝不是在反讽，而是真的天真好奇又澄澈，让我一瞬间只能想到干净二字。

　　“你们是游客吗？”她问我：“金修女说我们这里很有有游客，我是第一次见到。”

　　我点点头，“你是？”

　　“我是这里的修女，我在这里长大。”

　　我很喜欢她，因为她我也喜欢上了这个修道院，能够培养出来这样一个干净的孩子，这个修道院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地方。

　　“你多大呀？”我的声音都放低了几度。

　　“我今年13岁。”

　　“那你不出去念书吗？”
　　她摇摇头：“我们有神父教我们念书。”

　　“你们是游客吧。”
　　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很慈祥，我循着声音看向来人，那是一个中年女性，微胖，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宁静的气质。

　　我点点头，她让小修女先回去，一会儿要上课了，然后她来招呼我们。
　　她带着我往那个小一些的塔状建筑走去，那原来是一个小教堂，里面和电视剧里一样，高高的穹顶，彩绘的玻璃窗户，最前面的祭台（我自认为），和十字架上的耶稣。

　　她向我解释这里确实很少人来，同时说明他们是天主教而不是基督教。她对我解释了这两个教派的区别。我认真的听着，和我的感兴趣不同，父亲坐在一旁我能够感觉到他有些无聊，但是他还是坚持听。

　　“你和那个小妹妹都是修女吗？”

　　“是的。”

　　“你们不用读书吗？”

　　“我们是特殊的，”她和我解释：“教会有专门的学校，她们是我们收养的孩子，主要是接受教会的教育，不过我们都是合理合法的，她们长大之后会就读神学院，然后前往全国各地的教堂当修女，在教会工作，当然如果他们不想在教会工作可以在读神学院的时候通过一些渠道考和我们有合作的大学的指定专业。”

　　“只是大部分的孩子们都会留在教会工作。”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教会的工作大多是终身制的，但并不是一直在同一个城市，可能会被安排去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教会轮班。

　　我点点头，鬼使神差的问：“我也可以当修女吗？”

　　她看着我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但是修女是很难当的，因为我们是天主教，如果你想当教徒只需要学习之后并接受洗礼就可以了，如果你想要当修女，那么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把你的一生都奉献给我们的主，也就是说修女是不能够结婚的。”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看起来已经是中年人了，她身上的气质我也很喜欢，安然而又宁静。

　　但她是我第一个看到不结婚的人。
　　“那您？”

　　“是的，我没有结婚。”她笑着回答我。

　　走的时候我的手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本《圣经》，父亲还是很沉默，包括和修女的对话也主要是我在进行。
　　我问他：“老爹，你怎么看这个修道院。”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它给我的感觉很好。”
　　“那就行，你喜欢的话，如果下次还想来我就再带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