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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班门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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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冲淡阴云。
黑色宾利驶离绿林市，后座的叶子洛望着车窗流动的放映画面，掏出珍藏多年的绿色玻璃弹珠定格，凝神片刻，对司机嘱咐道：“去温华市。”
“顾董，您现在的身份......我是说程总在桃花源？”
叶子洛收回在手心滚了两圈的弹珠，沉吟道：“先从温华市路过，带阿宝看看他妈妈的少女时代。”
车辆即刻改变方向。
叶子洛回忆起十四岁那年在学校如明星一般受欢迎，经常参加美术比赛为学校赢得了多份荣誉。同学们经常收藏他的画作，而他也成了竞争对手中的眼中刺，尤其是负责班级纪律的副班长潘宁。
那次的阴雨天地面湿滑，潘宁小心收好记录表后突然摔倒。
围坐同学簇来观看，她慌忙站起，腿脚不稳，手扶课桌，脸色通红。周遭人群开始起哄大笑，几人在叶子洛身后正在窃窃私语——
“她的......”
“你看见了？”
“嗯。”
叶子洛面无表情听他们说悄悄话，身边的蔡志伟笑问：“你不觉得好笑吗？”
他没回答，转头正与潘宁对视，她眼眶湿润，内心替她感到尴尬。哪知，她竟恶狠狠地骂了声：“娘娘腔！”
叶子洛怔了，心下一沉，这种被人辱骂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他不解地看着潘宁，人群立马转移视线。
大家见叶子洛的反应纷纷散了，无人继续谈笑。
“娘娘腔”三个字让他选择了刻意避开潘宁。
·
次月，实习老师薛琳来到班级任教语文课一周，在班里进行一番自我介绍后，同学们闹哄哄的声响淹没了老师声音。
她不得不一脸严肃：“好了，同学们，谁有问题请举手发言。今天是我在你们班级任教的第一节课，大家相互认识。”
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在举手，她点了一名男生。
“薛老师好，我是班级体育委员蔡志伟，想知道我们这周参加的田径比赛，老师会不会在场，是哪个班的?”问完立马坐下。
薛琳一脸尴尬，“这次的田径比赛，老师可能不参加。”
气氛有点诡异，潘宁举手，薛琳点头，她问：“我是班级的副班长潘宁，薛老师看起来像大学生，能管好我们吗？”
话落，全场一片哗然。
此举非但没让气氛缓和，反倒让氛围感上升，潘宁嘴角上扬往四周扫视的那一霎那，大部分同学在笑，等待回答。
薛琳摆手示意她坐下。摇摇头笑了：“现在的初中生都这么对待老师吗？”
“我哥哥跟老师一样大。”
“就是啊，刚毕业还整天跟我打闹呢？”
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薛琳变脸了：“好了，大家相互已经认识过了，现在把课本翻到《愚公移山》这一课。”
薛琳转身板书时，粉笔断成两截，有同学在写小纸条，薛琳转身，双手撑在了讲台两边，严肃喝道：“虽然我只是个代课老师，但我也要上完这周课程，我想同学们应该也会好好听课的吧？”说完扫视了一圈，正色道：“请预习过的同学举手发言，谈谈对这篇文言文的见解。”
这次举手的同学不到三分之一，其中就有叶子洛。被薛琳点了，只听他起身道：“《愚公移山》这篇寓言是描写一个老人带领他的子孙们铲除两座挡在他家门口的大山，他们的决心和有毅力的品质以及坚忍不拔的精神，最后感动了天帝，指派了两个神仙搬走大山的故事。说明了我们做任何事都要下定决心持之以恒，以吃苦耐劳的精神最后就一定能胜利。”
“主旨总结得很好，请坐。”薛琳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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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宁察觉到薛琳看叶子洛的眼神似有好感，心生不悦，与此同时，潘宁看向叶子洛的同桌柳娟。
她此刻接到了小纸条，潘宁举手，薛琳放下课本问:“潘宁，有什么问题需要补充的吗？”
潘宁起立，转身伸手指向叶子洛：“报告老师，叶子洛上课传小纸条，影响我们上课。”
薛琳一看是刚才发言的男同学，名字叫叶子洛，所有人都看向潘宁，敢怒不敢言，叶子洛再一次进入大家视野。
薛琳径直走到叶子洛身边，桌上没有小纸条，柳娟脸红地把小纸条紧紧拽在手心里。薛琳越靠近，柳娟越紧张。
这次，薛琳的眼神由好感演变成厌恶，气愤地吼了句：“交出来！我第一天上课就这么目无师长？”
叶子洛沉默看向潘宁，她的双眼似乎在说：你就承担了吧，不然你的同桌可就遭殃了。
柳娟听到薛琳说的话，把头埋得更低了。全班目光都注视着叶子洛。
叶子洛看柳娟神色紧张，悄悄触碰了她，柳娟手指慢慢松开，叶子洛伸手接过小纸条，准备交出去却被柳娟拉住衣角。
大家都替叶子洛捏了把冷汗，而潘宁正等着一出好戏。
叶子洛起立，坚定地说：“薛老师，这是您在我们班级的第一堂课，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扰乱了课堂纪律。”
话落，他把小纸条放进嘴里吞了进去。
现场一片哗然，在薛琳的身后，几个男生竖起大拇指，有人支持，有人恶狠狠看着潘宁，有人说出了真相——
“那不是子洛的小纸条，不是他写的。”
“薛老师，我也看到了，那根本不是子洛的小纸条。”
薛琳为叶子洛的举动感到气愤，认为这是在藐视她，说：“这节课你不要上了，站到门外去给我好好反省，再写一篇检讨交给我。”
说完薛琳转身走向讲台，全场安静，目送叶子洛的背影走出教室。
这一招杀鸡儆猴，谁捣乱谁就出去不准上课。大家心知肚明，潘宁达到了目的，而她的反应也被柳娟看在眼里。
叶子洛心里委屈，自从离开孤儿院后，没有被老师批评处罚过。
——这是第一次！
·
没站多久，余光看到走廊尽头有人，转头发现，班主任在招手，一股暖流往上涌化成泪水流出来。
他在三楼的走廊上，第一次在课间走到尽头的教师办公室。这一路经过五间教室，无不都在安静上课，只有他一个人在教室外，那种在孤儿院的感觉再次袭来。
走进办公室大门，班主任见他笑问：“来跟我说说，怎么罚站了？这可不像我们子洛。”
站在她身旁，叶子洛便把发生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班主任听后深深叹了口气，停下手中动作，“子洛，在这待着等下课。”
铃声响起，叶子洛看到薛琳走了进来，她神色紧张地喊了声：“熊主任。”
班主任对身旁的叶子洛轻声说：“检讨不用写，先回教室。”
“嗯。”他低头经过薛琳身旁。
·
“不是吧？叶子洛今天违反课堂纪律，已经被老师惩罚过了，为什么还要在报表上写得这么严重？”一女生惊叫。
这一声吸引了好多人围观，看到很多名字都被记录，尤其是叶子洛的名字被醒目标注，旁边画着刺眼的红叉。
叶子洛回到教室，潘宁正在填写当天班级纪律日报表。平时不会公开展示，这是潘宁和小组成员的私密档案，只有纪律违反很严重的情况下才会交给老师，大多时候也会在放学前把一部分名单擦掉或改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对潘宁敢怒不敢言的原因，管班级纪律的班长，白纸黑字为凭证，专为不遵守纪律的学生向家长出示证据。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潘宁居然公开让人朗读起来。听到自己名字的同学们赶忙跑到潘宁那去一探究竟。
“叶子洛，你怎么不去看看，让她赶紧擦掉，你都已经被老师罚过了，怎么还写在记录上？”蔡志伟跑到叶子洛的课桌前见他哭过的双眼有些红肿，挠头说：“她向来这样，别跟她置气。走，跟我一起去看看，咱一起让她把记录擦了。”他边说边安慰，不忘拉着叶子洛的手腕往外拽。
“我不去，随便她怎么写。”叶子洛太犟，蔡志伟见劝不动，就转身去叫周晋扬：“大炮，你去不去？你的名字今天也上榜了。”
周晋扬心情低落，听到自己的名字上榜，心里一团火，被蔡志伟这么一叫莫名给点燃了。“去！当然要去！我倒要看看，这个记录的日报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周晋扬的余光看到叶子洛的眼光注视他。
潘宁不慌不忙，极有耐心地与每个上榜同学交流，让他们保证下不为例就把名单抹去。上榜同学看到潘宁的一番举动对她更是言听计从，就连男同学也开始了巴结。
周晋扬和蔡志伟的态度一反常人，只见周晋扬拿起报表看了看，吐槽了句：“怎么说你也是个副班长管纪律的，这表格却被你改得面目全非？”说完瞪着她。
潘宁的好心情被他这没由来的质问给破坏了，“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只要我把纪律管好，你管我怎么改？”她一把夺过报表放在课桌上。
“你把叶子洛的名字擦掉，这事就算完了。”
周围有人偷偷对着周晋扬竖起大拇指。
潘宁一听他不为自己的名字上榜而怒，反倒为了叶子洛跟她这般，大声喝道：“周晋扬，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大炮？想轰炸我？我就不擦掉叶子洛的名字，你能把我怎么样？就算所有人的名字都擦掉，我也不会擦掉他的名字，怎样？”
“你......”周晋扬双眉紧蹙，冷脸准备要与她吵起来时，被蔡志伟一把拖住，拽着他的胳膊：“大炮，冷静！冷静！别激动，君子动口不动手。”
周晋扬攥紧拳头却不敢落下，潘宁瞥他一眼：“上周家长会，你爸西装穿得挺正啊。”
“潘大班长，咱能不能再好好商量商量，你看你把别人的名字都擦掉了，也顺便把我的名字一并擦去了吧？”蔡志伟一副求人办事的嘴脸让她觉得恶心。
潘宁根本不搭理他，她认定了蔡志伟和周晋扬还有叶子洛是一伙人，“你们这些人，看着就烦，多说一个字都在浪费我的口水！”
这下，蔡志伟也急了，怒道：“别以为你是班长，就可以随便骂人，就你这样的素质根本就不配！”
潘宁被激怒了：“怎么，你还要吵架？我要不要再改一改，蔡志伟辱骂班长？”
“你？”蔡志伟也被她骂的不知所措。
“你要是态度好一点，好好跟我说话，说不定我就把你名字擦了，你倒好，跟我吵？我潘宁还怕你不成了？耀武扬威的！”
话落！
嘶——
嘶——
嘶——
只听到纸张被撕得粉碎的声音。
他们争执时，叶子洛已来到潘宁身后，从她的桌上拿起报表，在他们吵架之时撕毁了所谓的“证据”。
待潘宁反应过来，转身看到叶子洛的举动瞬间气炸了，大声吼道：“娘娘腔！你敢撕我的报表？”
叶子洛转身往教室角落的垃圾桶走去，不顾众人眼光，一脸冷漠地回了两个字：“怎样？”扔完回到座位。
恰巧，被刚走进教室大门的柳娟看到，叶子洛解决了所有人的问题。
潘宁气得咬牙切齿，记录表是不可以公开展示的，如果让老师知道了潘宁私自引发殴斗及矛盾，她才是那个不遵守纪律规则的人。
以后还有什么资格管纪律，如何滥用职权公报私仇呢？
她这次失算，计划失败成了打脸闹剧，反倒让自己成了个笑话。她恶狠狠言道：“你个娘娘腔，扫把星，早死早投胎去吧！”
叶子洛蓦地一怔，“扫把星”三个字刺刀般扎进了心脏 —— 这是叶奶奶当年骂他的话。
他闭上双眼戴上耳机，任潘宁如何骂他都面无表情，心里痛得滴血。潘宁见状如同重拳扑空，指甲掐进掌心，眼眶通红却硬撑着没落泪。
事情一过，人都散开了，蔡志伟对周晋扬悄悄说：“看到没？咬人的狗从来不叫。以后，学着点。”
“子洛，谢谢你！”柳娟说完，看了一眼周晋扬。
叶子洛拿掉耳机，“我们是同桌，应该的，虽然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内容，但你一定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就当没发生过，别放在心上。”
·
连着三天，叶子洛都没抬眼看薛琳，班里的同学们拥戴叶子洛，学着他的样子，极不配合薛琳的讲课进度，这让她很伤脑筋。为了缓和关系，薛琳在班里准备挑选人员组织参赛活动。
“薛老师，我们班级是以分数排名第一的班级，文艺活动很少参加。”班长谭旭第一时间介绍了班级情况。
谭旭温文尔雅，不参与八卦闲聊，除班级的组织活动及学习方面的投入，其人并不与人交集，大多会与学生会和老师们打交道，说话有分量。
薛琳笑着说：“那就让我们的班长谭旭同学来负责这次的组织节目活动吧？”
全班都傻眼了，就在大家等着看谭旭如何拒绝，薛琳如何下不来台时，只见谭旭满脸笑容，回答：“好的，我一会负责好这次的组织节目的参赛事宜，请薛老师放心！”
课间，潘宁来到谭旭身旁好奇问：“你可从来不管这些的，为什么这个实习老师任教一周，你要帮她？”
谭旭轻声道：“她是我表姐！”然后补充了句：“副班长也要多多配合喔！”潘宁打了手势，觉得机会来了。
当天晚自习，谭旭就想好了两全其美的方案：“我有个节目想和大家探讨一下？叶子洛擅长绘画，沙画非他莫属。”
叶子洛被点名时脑袋一片空白，问：“班长要让我现场作画？”
谭旭笑道：“聪明！”全场一片哗然。
“班长，什么节目？说出来让我们参谋参谋？”蔡志伟等不及了。
所有人都很期待，一片肃静，等着谭旭的讲解。
潘宁一听叶子洛是主角，瞬间不高兴了，“谭旭，什么节目需要现场作画？这要准备多少材料？我们的成本又是多少？”
谭旭不紧不慢推眼镜笑：“这是老师的意思。”
教室突然安静，有人低头整理书包，有人假装看窗外。
探讨到尾声，谭旭又说：“这个节目需要靠大家的团结一心才能诞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排练，如果同学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也没多少，一起参加节目留个纪念，以后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为了这样美好的青春回忆，我们还是要尽善尽美，做到最好，把个人情绪放一边，准备比赛的事吧......”
下课铃声响起，“今天先这样，明晚大家拿出文案和具体细节再探究探究。”谭旭话落，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潘宁背起书包准备踏出教室大门时却被人叫住了。
“你等一下再走，我有话对你说。”
潘宁回头一看是叶子洛，以为是来言和，随即轻蔑一笑：“怎么？刚才的讨论还有什么没说明白的吗？”
叶子洛背起书包，缓缓走近她，一脸严肃：“潘宁，你是我们班的副班长，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是谁？”
说完转身，叶子洛独自离开教室，路过操场时看见周晋扬替柳娟捡校服，突然想起儿时程少桢给自己递过的睡衣。
他垂眸沉思：九年了，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谭旭走近问：“你怎么没走。”
“在等你。”叶子洛说完，潘宁便酸了起来：“娘娘腔不会是准备追求谭旭吧，不过，谭旭可是个正常人。”
谭旭笑着说：“潘宁，你是不是喜欢叶子洛？”
潘宁被谭旭这么一说，立马停住脚步，怒了：“谭旭，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娘娘腔呢？”又瞪了叶子洛一眼后一个人往前跑了。
“叶子洛，你没有这种感觉吗？她总是没由来的针对你，不觉得奇怪吗？”谭旭笑问。
“我也郁闷了好久，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叶子洛无奈道。
谭旭侧脸看了一眼叶子洛，微微一笑：“还真是当局者迷。”
“什么意思？”
“如果那个画师是你就用这个沙画的元素，但如果不是你，那就不用。”谭旭见叶子洛不说话，又接着说：“我认识一个人，你可以去他那里学，不过要收费。”
到了校门口，谭旭见叶子洛思考，补充了句：“我先回去打听清楚收不收徒，回头再告诉你？”
“好！”俩人就此分开。
叶子洛看到家中灯亮，欣喜若狂，到了五楼刚掏出钥匙就听到沈慧的抽泣声从门缝传出来。
手指悬在门把手上，想起孤儿院深夜的监护仪 —— 同样是这种让人窒息的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