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未满Ⅰ》李大昭

2、在谎言与晨光之间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满全身心投入工作，用忙碌麻痹自己。她主动承担了更多任务，加班成了常态。赵毅依然时不时失联，每次回来都会道歉，送小礼物，说甜言蜜语。但那条消失的动态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周末，陈悦硬拉着林小满参加了同学聚会。周朗果然在，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谈吐间透着记者的敏锐和幽默。他问起林小满的工作，认真倾听的样子让她想起最初认识的赵毅——也是那样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听说你男朋友是军人？"聚会结束时，周朗随口问道。
　　"嗯。"林小满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谈。
　　"军恋不容易。"周朗递给她一张名片，"我在省报负责军事板块，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林小满接过名片，勉强笑了笑："谢谢。"
　　回家的路上，陈悦忍不住八卦："周朗还单身呢，明显对你有意思。"
　　"别胡说。"林小满皱眉，"我有男朋友。"
　　"异地军恋，一个月见不了一次面，电话都打不通。"陈悦翻了个白眼，"小满，你才23岁，何必把自己绑死在一段这么辛苦的关系上？"
　　林小满没有回答。她想起赵毅送她的军牌项链，此刻正贴着她的皮肤，凉凉的，像一句无声的承诺。
　　周一上班，林小满被安排采访一位女作家。采访结束后，女作家突然问："小林，你有心事？"
　　林小满一愣："这么明显吗？"
　　"职业敏感。"女作家笑了笑，"感情问题？"
　　不知为什么，林小满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她简单讲了和赵毅的事，包括那条神秘出现又消失的动态。
　　"信任是感情的基础。"女作家听完后说，"但如果连基础都需要怀疑，那这段关系还剩下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小满心中某个锁住的门。那天晚上，她再次拨打赵毅的电话，依然无法接通。她打开微信，发了一条长消息，把这段时间的疑虑、不安和委屈全都倾吐出来。
　　"我需要你解释清楚李雨晴是谁，那条动态是怎么回事。如果你再不回复，我们就到此为止。"
　　发完这条消息，林小满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她等了一小时，两小时...没有回复。午夜时分，她一气之下把赵毅的微信拉黑了。
　　拉黑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后悔就涌上心头。林小满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觉得自己太冲动，一会儿又觉得理直气壮。凌晨三点，她终于迷迷糊糊睡着，梦见赵毅和李雨晴手牵手走在军营里，对她视而不见。
　　第二天是周六，林小满顶着黑眼圈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没有任何来自赵毅的消息或电话。她试着拨打他的号码，提示音说"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这意味着他没有被拉黑，只是没给她打回来。
　　一整天，林小满都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她一会儿想把赵毅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一会儿又觉得应该坚持等他主动联系。妈妈看出她的异常，但体贴地没有多问。
　　周日早上，林小满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小满，是我。你把我拉黑了？出什么事了？"
　　是赵毅。林小满的心跳加速，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回复："我微信里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几分钟后，赵毅回复："什么问题？我这两天在野外拉练，刚回来就看到被你拉黑了。到底怎么了？"
　　林小满把那条消失的动态和关于李雨晴的疑问又发了一遍。这次赵毅很快回复："我说过了，没发过那种动态。李医生只是战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林小满几乎是吼着打出这行字，"而且她叫你'毅哥'，你们很熟吗？"
　　"部队里都这么叫，有什么问题？"赵毅的回复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小满，你最近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林小满的怒火。她打字的手指都在发抖："我疑神疑鬼？是你行为可疑！那些失联的日子你到底在哪儿？和谁在一起？"
　　"在执行任务！你非要这样无理取闹吗？"
　　"无理取闹？"林小满的眼泪夺眶而出，"好，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发完这条消息，她关掉手机，扑到床上痛哭起来。三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吗？因为一条可能是幻觉的动态，一个可能只是战友的女军医？
　　但内心深处，她知道不只是因为这些。是那些越来越多的失联日子，是越来越少的心灵交流，是每次争吵后短暂的甜蜜和更长久的冷漠...
　　手机突然响起，是家里的座机。林小满擦了擦眼泪，接起来。
　　"小满，"是妈妈的声音，"门口有位周先生找你，说是你大学同学。"
　　周朗？林小满愣了一下："我马上下去。"
　　她匆忙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哭红的眼睛，然后下楼。周朗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抱歉突然来访，"他有些尴尬地说，"陈悦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刚好整理了一些军事法规资料，想着也许对你有帮助。"
　　林小满接过资料，是一份关于军人使用社交媒体的规定和军人恋爱婚姻条例。她翻了几页，突然在一段文字上停住了——"现役军人恋爱关系需向组织报备，严禁同时与多人保持恋爱关系..."
　　"谢谢。"林小满轻声说，"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周朗敏锐地看着她："分手了？"
　　"嗯。"林小满点点头，眼泪又要涌出来，"刚刚。"
　　"需要聊聊吗？"周朗的声音很温和，"或者我请你喝杯咖啡？"
　　林小满摇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送走周朗，林小满回到房间，打开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赵毅的，还有几条短信：
　　"小满，接电话" "我们好好谈谈" "别这样"
　　最后一条是："我加你微信新好友了，通过一下"
　　林小满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开了微信，通过了赵毅的好友申请。她告诉自己，至少要有个正式的道别。
　　刚一通过，赵毅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接通了。
　　屏幕上的赵毅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睛布满血丝，背景似乎是部队的宿舍。
　　"小满，"他的声音沙哑，"我们别这样好吗？我爱你，真的只爱你一个。"
　　林小满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那你解释清楚李雨晴是谁？为什么会有那条动态？"
　　"我说了，那可能是系统——"赵毅突然停住，转头看向旁边，表情变了，"等等，我这边有点事，一会儿再打给你。"
　　视频突然中断。林小满愣住了，再次拨打过去，却被挂断。几分钟后，赵毅发来消息："紧急集合，晚点联系。"
　　林小满放下手机，苦笑起来。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她点开赵毅的朋友圈，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却看到一条刚刚发布的动态——一个视频，封面是赵毅和一个穿军装的女军医站在一起，背景是烟花。
　　林小满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视频。轻柔的音乐响起，画面中是赵毅和李雨晴的合影集锦，从训练场到食堂，从野外拉练到文艺汇演...最后定格在一张两人相拥的照片上，配文："两周年快乐，我的小雨@小雨"。
　　视频右上角显示"1分钟前"。
　　林小满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那些失联的日子，医务室的频繁来电，消失又出现的动态...赵毅和李雨晴，已经在一起两年了。而她，林小满，不知不觉中做了整整一年的"第三者"。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林小满呆呆地坐在床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想起赵毅送她的军牌项链，想起他说"只爱你一个"时的眼神，想起每一次他解释"只是战友"时的笃定...
　　一切都是谎言。
　　林小满盯着手机屏幕，视频已经结束，但那句"两周年快乐，我的小雨"像一把锋利的刀，一遍又一遍地剜着她的心脏。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颤抖得几乎打不出完整的句子。
　　"解释。"她最终只发出这一个词。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没有任何回复。
　　林小满拨通赵毅的电话，听到的依然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她机械地重拨，一次又一次，直到手指发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房间里只剩下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终于，手机震动起来，赵毅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小满..."赵毅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两周年是什么意思？"林小满直接问道，声音出奇地平静，"你和李雨晴在一起两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不是你想的那样..."赵毅最终说道。
　　"那是怎样？"林小满的声音开始发抖，"视频我看到了，从训练场到食堂，从野外拉练到文艺汇演...你们在一起的所有场景。而我，我算什么？"
　　"小满，听我解释..."
　　"解释啊！"林小满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在听！"
　　又是一阵沉默。林小满能听到电话那头赵毅沉重的呼吸声，还有隐约的背景音——部队的广播声？还是...医院的声音？
　　"我和李医生...确实认识两年了。"赵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我们...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视频里你们抱在一起！你叫她'我的小雨'！你还敢说只是战友？"
　　"那是...那是最近才..."赵毅语无伦次，"我们之前真的只是战友..."
　　林小满的眼前浮现出那条神秘出现又消失的动态，那些频繁的"医务室-李"来电，赵毅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失联...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合成一幅完整的图画，清晰得刺眼。
　　"所以那些'任务'，其实是和她在一起？"林小满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休假说去看父母，其实是去见她？"
　　"不是！我..."赵毅突然停住了，似乎意识到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小满，我爱的是你..."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小满摇摇欲坠的理智。"爱我？"她冷笑起来，眼泪终于决堤，"一边和我谈情说爱，一边和她庆祝两周年？赵毅，你连撒谎都不肯用心一点吗？"
　　"小满..."
　　"够了！"林小满几乎是吼出这两个字，"我们结束了。永远。"
　　她挂断电话，立刻将赵毅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电话、微信、□□、微博...一切能想到的社交平台。做完这些，她瘫坐在地上，抱紧双膝，无声地哭泣。
　　原来这三年，只是一场笑话。她以为的甜蜜爱情，不过是别人的备胎故事。她为赵毅放弃的机会，改变的计划，忍受的孤独...全都毫无意义。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小满？"是妈妈的声音，"吃饭了。"
　　"我不饿。"林小满努力控制住哽咽。
　　沉默片刻后，妈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看到女儿泪流满面的样子，她立刻放下杯子，坐到床边将林小满搂进怀里。
　　"怎么了，宝贝？"
　　这个久违的称呼击溃了林小满最后的防线。她趴在妈妈肩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他...他骗了我...一直都有别人..."
　　妈妈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做噩梦时那样安抚她。不知过了多久，林小满的哭声渐渐变成抽泣，最后归于平静。
　　"喝点牛奶。"妈妈递过杯子，"然后睡一觉，好吗？"
　　林小满顺从地喝下牛奶，在妈妈的帮助下躺到床上。身心俱疲的她很快陷入昏沉的睡眠，但梦境并不安宁——赵毅和李雨晴手牵手走在军营里，对她视而不见；她拼命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场景切换到奶茶店，雨中的赵毅接过军人证，却转身递给了另一个女孩...
　　林小满惊醒时，窗外已是阳光明媚。她看了眼手机——上午十点十五分。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陌生号码，还有几条短信：
　　"小满，接电话" "我们需要谈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最新一条是："我在你家楼下"
　　林小满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赵毅穿着便装靠在车边，正抬头望着她的窗口。看到林小满，他立刻站直身体，做出打电话的手势。
　　林小满拉上窗帘，心跳如雷。她没想到赵毅会直接找上门来。该怎么办？见他？还是假装不在家？
　　手机又响了，是陈悦的来电。林小满如释重负地接起来。
　　"小满！你还好吗？"陈悦的声音充满担忧，"赵毅到处找你，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他在我家楼下。"林小满低声说。
　　"什么？这个混蛋！"陈悦骂了一句，"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不用..."
　　"别废话，半小时到。"陈悦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林小满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她不能一直躲着，必须面对。快速洗漱后，她选了一件高领毛衣遮住脖子上的军牌项链，然后下楼。
　　赵毅一看到她出来，立刻迎上前："小满..."
　　"别过来。"林小满后退一步，"就在那里说。"
　　赵毅停下脚步，眼睛布满血丝，脸色憔悴得吓人。"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他恳求道。
　　林小满交叉双臂，没有说话。
　　"我和李雨晴...确实有过一段。"赵毅直接承认了，"但早就结束了。那个视频是以前拍的，昨天她登陆我的账号发的..."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林小满冷笑，"两年，赵毅。你们在一起两年，而我完全被蒙在鼓里。"
　　"不是两年！"赵毅急切地解释，"我们去年才...但很快就分开了。我遇见你之后，心里只有你..."
　　"那为什么还留着那些照片？为什么还让她登你的账号？"林小满的声音颤抖，"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居然一直觉得是自己太敏感、太多疑...我甚至为你找借口！"
　　"小满，我错了。"赵毅上前一步，"但我真的爱你..."
　　"爱？"林小满摇头，"你不懂什么是爱。爱是尊重，是诚实，不是欺骗和背叛。"
　　一辆出租车急刹在路边，陈悦风风火火地冲下来，挡在林小满前面："赵毅，你还有脸来？"
　　赵毅的表情变得僵硬："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现在也是我的事。"陈悦寸步不让，"请你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赵毅看向林小满，眼中带着最后的希望。林小满别过脸，轻轻拉住陈悦的手："我们走吧。"
　　"小满！"赵毅喊道，"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小满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视频里你看她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解释。"
　　回到家里，林小满终于崩溃。陈悦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肩膀。
　　"我真是个傻子..."林小满哽咽着说，"居然相信他..."
　　"不，你只是太善良。"陈悦轻拍她的背，"善良不是错，错的是利用你善良的人。"
　　妈妈悄悄端来茶点，又体贴地关上门离开。陈悦递给林小满一杯热茶："喝点水，然后告诉我需要做什么。"
　　林小满捧着茶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她冰凉的指尖。"我不知道..."她轻声说，"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首先，把他的东西都处理掉。"陈悦环顾房间，"眼不见为净。"
　　林小满点点头，放下茶杯，开始整理房间里与赵毅有关的物品——书架上的军旅小说，他送的；抽屉里的子弹壳钥匙扣，他亲手做的；衣柜里那件宽大的军装外套，他留下给她当睡衣的...
　　这时，她脖子上的军牌项链突然断了，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老天爷也在暗示着我...」
　　"接下来呢？"陈悦问，"需要我陪你出去散心吗？"
　　林小满摇摇头，目光落在书桌下方的一个纸箱上。她弯腰拖出来，里面是半年前准备的公务员考试资料，已经落了一层薄灰。
　　"我打算重新开始。"她翻开教材，指尖抚过自己曾经做的笔记，"为了他我放弃了太多，现在该为自己活了。"
　　陈悦眼睛一亮："你要考公务员？"
　　"嗯。"林小满点头，"不是为了任何人，只为自己。"
　　陈悦突然抱住她："这才是我认识的林小满！"
　　下午，妈妈提议带林小满去见一位朋友——心理咨询师苏雯。
　　"我不需要心理医生..."林小满下意识拒绝。
　　"不是需要才去。"妈妈温柔地说，"有时候我们需要专业人士帮我们理清思路。"
　　犹豫再三，林小满还是同意了。苏雯的咨询室布置得温馨舒适，不像医院那么冰冷。她本人四十出头，说话轻声细语，让人不自觉地放松。
　　"愿意聊聊发生了什么吗？"苏雯问。
　　林小满简单讲述了和赵毅的故事，从雨中初遇到发现欺骗。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又开始发抖："最让我难过的是，我居然没发现任何迹象...是我太笨了吗？"
　　"不。"苏雯摇头，"不是你笨，而是你信任他。信任不是缺点。"
　　"但我为他改变那么多...放弃那么多..."林小满攥紧纸巾，"值得吗？"
　　苏雯递给她一杯水："在这段关系中，你觉得失去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林小满心中的某个闸门。失去什么？她失去的何止是机会和时间，更是对自己的信心，对未来的掌控...
　　"我自己。"她最终说道，眼泪再次涌出，"我失去了自己。"
　　苏雯点点头："那么现在，是时候找回自己了。"
　　咨询结束前，苏雯建议林小满每天做一件"只为自己的事"——可以是读一本喜欢的书，写一篇日记，或者简单地散个步。
　　"重建自我是一个过程，"她说，"需要时间和耐心。"
　　回家的路上，林小满感觉胸口那块压了她许久的大石头似乎轻了一些。妈妈没有多问咨询的情况，只是握着她的手说："爸爸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晚上，林小满坐在书桌前，翻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她写下："林小满的人生清单——"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道：
　　1.通过公务员考试
　　2.出版一本自己的书
　　3.学会游泳
　　4.带父母去旅行 ...
　　写到第七条时，手机又响了。又是一个陌生号码，但这次是短信："小满，我是赵毅。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请给我五分钟电话。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林小满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最终回复："不必了。祝你和李医生幸福。"然后她关机，将手机扔到床上。
　　第二天清晨，林小满早早起床，换上运动服去小区跑步。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格外清爽。她跑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实有力。
　　回家后，她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阳台上喝咖啡，看晨光一点点照亮城市。这是她许久未曾享受的宁静时刻。
　　陈悦发来消息："周末省图书馆有个公务员备考讲座，去吗？"
　　林小满回复："去。"
　　她打开电脑，搜索今年家乡的公务员招考信息。家乡市级机关今年招录的岗位比去年更多，有几个很适合她的专业。她下载了报名表，认真填写起来。
　　提交完报名表，林小满长舒一口气，感觉某种力量正慢慢回到她体内。她打开抽屉，准备把确认回执放进去，却看到了那条军牌项链，静静地躺在角落。
　　林小满拿起项链，金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想起赵毅给她戴上时说的话："这样就算我不在身边，你也不会孤单。"
　　讽刺的是，让她真正感到孤单的，正是这段关系本身。
　　林小满将项链放回抽屉最深处，轻轻关上抽屉。这不是遗忘，而是一种仪式——将过去封存，然后向前看。
　　她翻开公务员教材，开始认真复习。这一次，不是为了任何人，只为自己。
　　笔尖在答题卡上快速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林小满全神贯注地阅读申论题目，额前的碎发被她随意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考场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鸣，和偶尔翻动试卷的声音。
　　"乡村振兴战略下，如何平衡经济发展与传统文化保护..."
　　林小满审完题，嘴角微微上扬。这道题她准备过。实习时跟着王主任做的那个乡村文化调研项目，现在派上了用场。她提笔写下开头："经济发展与文化传承并非零和博弈，而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三个小时的考试时间过得飞快。当监考老师宣布"停止答题"时，林小满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句点。她放下笔，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满意地检查了一遍答题卡。走出考场时，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得人暖洋洋的。
　　"小满！这里！"陈悦在考点门口挥手，手里捧着杯热奶茶，"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林小满接过奶茶，温热立刻透过纸杯传到指尖，"申论题刚好是我熟悉的领域。"
　　"我就知道你能行！"陈悦挽住她的胳膊，"走，庆祝一下，我请你吃火锅！"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红油锅底翻滚着诱人的泡泡。陈悦一边涮毛肚一边八卦："猜猜我昨天遇到谁了？周朗！他问起你呢。"
　　林小满正往碗里舀调料，手顿了一下："哦？"
　　"他现在在省报做得风生水起，刚拿了年度好新闻奖。"陈悦眨眨眼，"还单身哦。"
　　"悦悦..."林小满无奈地摇头，"我现在只想专心事业。"
　　"知道知道。"陈悦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不过公务员面试前练练口才总没错吧？周朗说他可以帮你模拟面试。"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林小满夹起一片肥牛放进锅里："我再考虑考虑。"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林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您好。"
　　"请问是林小满吗？"一个陌生的男声，"我是赵毅的战友，王志强。"
　　林小满的筷子掉在桌上。赵毅这个名字像一块突然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激起一圈圈涟漪。三个月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
　　"有什么事吗？"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是这样..."对方有些犹豫，"赵毅最近受了处分，可能要提前转业。他让我转告你，之前的事他很抱歉，希望有机会当面解释。"
　　林小满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什么处分？"
　　"违反部队纪律，涉及男女关系..."王志强压低声音，"就是那个李医生，她也调走了。"
　　原来如此。林小满突然想笑。那些欺骗，那些谎言，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她曾经日夜煎熬的疑问，如今以这种方式得到了答案。
　　"请转告赵毅，"她一字一句地说，"不必解释了，我很好，祝他今后生活顺利。"
　　挂断电话，林小满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但不是因为悲伤或愤怒，而是一种奇特的释然。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她感到某种无形的枷锁终于松开了。
　　"赵毅？"陈悦敏锐地问。
　　林小满点点头，简单转述了电话内容。陈悦瞪大眼睛："所以那个李医生真的和他...天啊！"
　　"都过去了。"林小满夹起煮好的肥牛，蘸了蘸调料，送入口中。辣味在舌尖绽放，竟然让她感到一丝痛快。
　　吃完饭，她们沿着江边散步消食。冬日的江风有些刺骨，但阳光很好，照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金箔。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让人神清气爽。
　　"对了，"陈悦突然想起什么，"下周有个公务员面试培训班，周朗是特邀讲师，专门讲媒体沟通技巧。要不要一起去？"
　　林小满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个提升自己的机会："好啊，把链接发我。"
　　一周后，林小满坐在培训班的教室里，笔记本摊开在桌上。周朗站在讲台上，穿着深蓝色西装，比记忆中更加挺拔。他讲解公务员面试中的应对技巧，声音沉稳有力，偶尔穿插的幽默案例引得全场发笑。
　　"最后一点，"周朗竖起食指，"面试官最想看到的是一个真实、自信的你，而不是排练过度的表演和套路。保持适度的紧张有助于发挥，不必追求完美无缺。"
　　培训结束后，学员们排队向周朗请教问题。轮到林小满时，周朗眼睛一亮："林小满？好久不见。"
　　"讲得真好。"林小满真诚地说，"特别是关于'适度紧张'那段，让我放松不少。"
　　"听说你进了面试？"周朗收拾着讲台上的资料，"哪天考？"
　　"下周三。"
　　"需要模拟面试吗？"周朗递给她一张名片，"我这两天刚好有空。"
　　林小满接过名片，上面烫金的"首席记者"字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会不会太麻烦你？"
　　"老同学嘛。"周朗笑了笑，"再说，帮未来的公务员同事也是应该的。"
　　他们约在第二天下午的咖啡厅。周朗准备了全套模拟题，从自我介绍到热点分析，甚至还有压力测试。林小满起初有些拘谨，但在周朗专业的引导下，渐渐进入状态。
　　"假设你是社区工作人员，有居民反对在小区内建设养老服务中心，你如何处理？"周朗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
　　林小满思考片刻，条理清晰地列出沟通要点和解决方案。周朗边听边记，不时点头。
　　"不错，"模拟结束后他评价道，"逻辑清晰，考虑全面。就是语速有点快，可以再沉稳些。"
　　"我太紧张了。"林小满不好意思地承认。
　　"正常。"周朗递给她一杯水，"我第一次参加报社面试时，手抖得差点打翻水杯。"
　　这个自曝其短的小故事让林小满放松不少。他们又聊了会儿备考策略，周朗分享了很多实用技巧，还借给她几本参考资料。
　　"谢谢你的帮助。"分别时林小满真诚地说。
　　"举手之劳。"周朗微笑着，"对了，考完不管结果如何，都告诉我一声？"
　　面试那天，林小满选了一套藏青色西装套裙，头发挽成干练的低髻。妈妈帮她熨平衬衫，爸爸则紧张地在客厅踱步，比女儿还焦虑。
　　"放松点，爸。"林小满笑着穿袜子，"就当去聊个天。"
　　候考室里坐满了考生，有的在默念资料，有的闭目养神。林小满做了几次深呼吸，回想周朗教她的技巧："保持眼神交流，语速适中，回答要有条理..."
　　"37号。"工作人员在门口喊道。
　　林小满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襟，从容地走进考场。八位考官坐在长桌后，表情严肃。主考官是位五十多岁的女性，眼神锐利如鹰。
　　林小满微笑颔首，声音清晰而沉稳："各位考官好..."
　　三十分钟的面试过得飞快。林小满应对自如，甚至在热点分析环节提出了一个让考官们点头称赞的创新观点。走出考场时，她的后背已经汗湿，但心里充满了一种久违的成就感——这完全是她凭自己能力赢得的。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朗的消息："面完了吗？感觉如何？"
　　林小满回复："刚结束，感觉还不错~"
　　周朗很快回道："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这几个月来，她拒绝了所有社交活动，全身心投入备考。但现在考试结束了，也许该试着重新开始生活？
　　"好啊。"她最终回复，"不过我来请客，感谢你的指导。"
　　他们约在一家安静的西餐厅。周朗换了身休闲装扮，比讲课时的严肃形象亲切许多。他贴心地为林小满拉开椅子，又推荐了几道招牌菜。
　　"面试细节能说吗？"等餐时他问。
　　林小满点点头，详细描述了问题和自己的回答。周朗边听边分析："听起来很稳，特别是那个创新观点，很加分。"
　　"希望如此。"林小满抿了口柠檬水，"不过就算没考上，这次经历也让我学到了很多。"
　　"这种心态很好。"周朗赞赏地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餐点上来了，他们边吃边聊。周朗讲了很多采访中的趣事，逗得林小满频频发笑。不知不觉间，话题转到了大学生活。
　　"其实大二时我约过你看电影，"周朗突然说，"但你拒绝了。"
　　林小满惊讶地抬头："有吗？我不记得了..."
　　"《永不妥协》，学校放映厅。"周朗笑着摇头，"你说那天要去奶茶店打工。"
　　林小满隐约想起似乎有这么回事："抱歉，我当时..."
　　"不用道歉。"周朗摆摆手，"我欣赏有责任心的人。说实话，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特别——明明可以靠家里，却坚持自己打工赚生活费。"
　　这个评价让林小满心头一暖。在赵毅那里，她总是被塑造成需要保护的"大小姐"，而周朗看到的却是她的独立和坚韧。
　　晚餐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周朗坚持送她回家，但没有刻意延长相处时间，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有消息随时告诉我。"告别时他说，"无论结果如何。"
　　两天后，面试成绩公布了。林小满来到考场门口，仔细得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林小满--面试成绩85.2，总成绩81.3，排名第2。"
　　"爸！妈！"林小满尖叫起来，"我考上了！"
　　父母冲进房间，三人激动地抱在一起。妈妈甚至流下了眼泪："我就知道我女儿最棒！"
　　林小满第一时间给陈悦和周朗发了消息。陈悦回复了一串惊叹号和表情包，周朗则发来一条语音："恭喜！我就知道你能行。周末有空吗？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体检和政审都很顺利。十月初，林小满收到了市文化广电旅游局宣传科的人事电话。入职前一天，她仔细整理着办公用品，突然在抽屉最深处摸到了那条军牌项链。
　　金属已经不再闪亮，蒙了一层薄灰。林小满用拇指轻轻擦过上面的刻字："LY&LM"。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誓言，如今看来如此苍白。她没有扔掉项链，而是重新放回抽屉深处——这不是留恋，而是一种见证，见证她走过的路。
　　入职第一天，林小满早早来到单位。她的办公桌靠窗，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棕色的桌面上，映出一片明亮。科长是位和蔼的中年男性，带她认识了同事，又详细介绍了工作内容。
　　"小林啊，听说你文笔很好，"科长笑着说，"以后宣传稿就交给你了。"
　　林小满点点头，心里充满干劲。中午休息时，她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和远处起伏的山峦，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心头。这份工作，这个位置，是她凭自己的努力赢得的，不依附于任何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朗发来的照片——他站在市政府大楼前，比着胜利手势，配文："采访路过，想到某位新晋公务员~午饭吃了吗？"
　　林小满笑着回复："还没，正准备去食堂。"
　　"巧了，我也没吃。十分钟后你大院门口见？"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表。午休时间还剩一小时，足够吃个简餐。她回复："好。"
　　收拾桌面时，她的目光落在刚领的工作证上——照片中的女孩眼神坚定，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这是全新的林小满，不再为爱情迷失自我，不再为他人随意改变人生轨迹的她。
　　手机又响了，妈妈发来消息："第一天怎么样？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林小满回复："很棒！想吃糖醋排骨~"然后她拿起外套和工卡，走向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映出她挺拔的身影。林小满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