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宠冠后宫18 ...
-
云荡山地处江州西北，山势连绵，林壑幽深，因着前朝银矿旧事，向来人迹罕至。
山脚不远，却有一座繁华城池，名唤稜阳。此地乃南北商贾汇集之所，市井繁华，人烟稠密，端的是一等一的热闹去处。
几人轻车简从，不一日便到了稜阳城。
但见城郭巍峨，堞垣高耸，城门上车马络绎，行人如织。
进了城，更是楼阁参差，店铺林立，叫卖声、说笑声、车马声杂沓一片，空气里浮动着酒香、食香并着脂粉香气，熏人欲醉。
几人寻了城中最为热闹的醉春楼歇脚用膳。
拣了二楼临窗雅座坐下，点了几样时鲜菜蔬：一碟糟鹌鹑，一盆火腿鲜笋汤，一壶清茶，并两样细点。跑堂的见他们衣着华贵，格外殷勤，布菜斟水甚是周到。
正用膳间，忽听得邻座几个商贾模样的汉子高声议论。
一个穿着茧绸直裰的胖商人拍案叹道：“前日官府又剿了一窝山匪，听说在云荡山北麓端了寨子，擒获匪徒。可这匪患，怎似韭菜般割了一茬又生一茬？”
他对面一个瘦削商人呷了口酒，摇头晃脑道：“王兄有所不知。那云荡山绵延数百里，洞壑幽深，古木参天。莫说藏些匪徒，便是埋下千军万马，也难寻踪迹。依我看，这剿匪不过是扬汤止沸罢了。”
“他大爷的，这世道，我前几日从蔺河贩货回来，差点就栽在落马坡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灌了一口酒，心有余悸地拍着桌子。
“落马坡？不是上月才听说官府派兵清剿过一回，宰了几十个土匪，脑袋都挂在城门口示众了？”同桌的瘦高个讶异道。
“清剿？顶个屁用！”络腮胡啐了一口，“那帮杀才，跟地里的韭菜似的，割一茬，没消停几天又冒出一茬！而且手段越来越狠，要不是我们雇的护卫拼死挡着，老子这百十来斤就交代在那儿了！”
另一人叹道：“要说起来，咱们叶大人，也算是个肯做事的好官了。隔三差五就派兵出城剿匪，听说光是今年，折在剿匪上的官兵弟兄就不下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二十来个！叶大人每次都给足了抚恤，亲自上门安抚家眷……唉，奈何这云荡山太大，林子太密，土匪仗着地形熟悉，剿不胜剿啊！”
“听说叶大人前几日又亲自去了趟府城，向知府大人请命，要求增派兵力，彻底围剿云荡山呢！”
“但愿能成吧……这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这位叶县令，官声倒是不错。剿匪力度大，爱民如子，还是个屡败屡战的硬骨头。”夏容与意味深长道。
孟临渊也笑而不语。
顾长风见两人皆是一副看透了的高深莫测的模样，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算是……有收获了吧？
孟临渊放下筷子，端起粗瓷茶杯抿了一口。茶是本地产的粗茶，入口苦涩，回味却有一股独特的山野清气。
不过还是好苦啊……
她一边暗自皱眉，一边想起来自己看过的文书。
稜阳县令叶柏，考绩文书评语是“刚毅果敢，勤政爱民，于地方靖安尤为着力”。
如今亲临其治下，观其城防，听其民声，此人剿匪的决心和力度，确实不似作伪。
不过么……
剿匪力度大……匪患却依旧严重。
官声极好……青壮失踪案却在其辖下及周边频发，近乎明目张胆。
这稜阳城，果然热闹。
在稜阳城又盘桓两日，孟临渊几人将城中热闹处逛了个遍，尝遍了本地特色小吃，听了好几场时兴的评弹，甚至还去城外观赏了一处据说极为灵验的瀑布深潭，一副纯粹游山玩水的闲适模样。
期间，夏容与借着沈家世子的名头，与几位本地颇有声望的商贾把酒言欢。
几日后，一行人仿佛尽兴而归，乘坐着来时的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稜阳城，沿着官道返回他们在江州城暂居的院落。
-
叶柏处理完几份公文，正端着茶杯小憩，就见外甥刘帷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连通报都省了。
“舅父！舅父！”刘帷一进门就嚷道。
叶柏眉头一皱，放下茶杯，呵斥道：“甚么事这等毛脚鸡似的？”
刘帷喘着气，将酒楼遭遇细细说了，末了道：“舅父，怎么办，沈瑜竟然在江州。我还得罪他了。”
“混账东西！”叶柏一脚踹在跪在地上的刘帷肩头，“你平日里在江州城横行霸道也就罢了，竟敢惹到沈世子头上！你可知他是什么人？太后娘娘跟前第一得用的人！他动动手指，莫说是你，便是你舅舅我这顶乌纱帽也保不住！”
且不说沈瑜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级。
最关键的是太后得用，他本来就因为江州失踪案引来了钦差急的吃不下饭，这孽障还敢给自己惹事。
刘帷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涕泪横流：“舅舅，舅舅救我！我……我不知那是沈世子啊！若是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呵，沈瑜都到了稜阳地界，你以为他没查出来你不成？”
刘帷小声道，“我明明说的是江州总督……”
叶柏冷笑一声，俯身盯着他：“江州总督？你倒是会给朝廷设官职。大齐只有江运总督，何来什么江州总督？不伦不类地卖弄学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越说越气，反手将案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瓷四溅：“你当沈瑜是什么人？会听不出你这点拙劣的把戏？他既然到了稜阳，怕是早就把你那点破事查了个底朝天！”
想借总督之名耍威风都不会，一眼被人看破了。
沈瑜说顶头上司姓张，那是因为当今江运总督正是姓张，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
刘帷浑身一颤，瘫软在地：“舅舅，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叶柏负手在书房内踱了几个来回，青砖地上映着他焦躁的影子。窗外竹影摇曳，沙沙作响，更衬得室内死寂。他忽的收住脚步，眼底掠过一丝阴鸷的寒光。
“沈瑜此人，绝非善与之辈。”叶柏走回书案后，手指重重按在摊开的稜阳县舆图上，正落在云荡山那片浓重的墨色区域，“钦差将至，若让他将查到的蛛丝马迹捅到钦差面前，甚至直接密报京中……你我，还有这稜阳城上下许多人的身家性命，都将不保！”
刘帷瘫在地上，面如死灰：“那……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死路？”叶柏忽地轻笑一声，“倒也未必。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沈瑜是过江的强龙不假，可这稜阳，这云荡山，却是我们的地头！”
刘帷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柏：“舅舅，您……您难道想……”
叶柏微微前倾身体，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就只好请他，永远留在云荡山了。”
“杀……杀了沈瑜？”刘帷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他可是朝廷命官，虽然不是钦差，但也会让朝廷震怒。”
叶柏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我们可不知道沈瑜来过此地，不是么？你只是在江州遇到过这么一个人，甚至还觉得对方像个骗子。谁会信堂堂燕国公世子会来这里呢？”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阴冷：“至于朝廷震怒？那也要查得到真凶才行。云荡山里的土匪干的，与我们稜阳县有何干系？到时候，我叶柏还要上表请罪，自责剿匪不力，累及朝廷重臣，请求朝廷增兵，彻底荡平云荡山匪患！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再向朝廷要一笔剿匪的饷银。”
刘帷听得心惊肉跳，但见叶柏神色镇定，谋划周详，倒也安心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凑近些，压低声音：“舅舅，此事有几分把握？沈瑜身边定然带有护卫。”
叶柏冷哼一声：“他身边那几个护卫，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先安排妥当，只需寻个恰当的时机，引他入彀。”
刘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中也冒出凶光：“既然如此……干了！舅舅，需要我做什么？”
叶柏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警告：“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江州城里，闭门谢客，别再出去惹是生非！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管好你的嘴，若走漏半点风声，你我，还有你娘，谁都活不成！”
刘帷浑身一凛，连忙赌咒发誓。
叶柏挥挥手，将他赶走了。
他独立窗前，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这夜深沉如墨。
叶柏目光投向云荡山的方向，那里层峦叠嶂，在夜色中化作一团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影。
他何尝不知此举乃是火中取栗，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阵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灯焰猛地一跳，险些熄灭。叶柏的脸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显得格外阴森。他抬手护住灯苗，指尖竟有些冰凉。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宠冠后宫1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