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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宠冠后宫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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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清音还没死吗?”萧彻掰着糕点,有些食不下咽。
南疆彻底平定,设立三州,由中央直接派遣流官治理。
他倒为他人做了衣裳。
虽然臣子们天天吹嘘孟临渊收服了整片南疆,亲征南域,但他心里也是不屑的。
北狄新任大汗阿史那剡,野心勃勃,统一草原各部后,屡屡犯边,劫掠州县。
十年春,阿史那剡亲率二十万铁骑,突破防线,兵锋直指中原门户云州。
孟临渊出京,北上云州。她带的是兵部尚书之子李晏山还有兵部主簿杨枝意。
太子监国,苏知白、沈瑜辅政。
十岁的小娃娃懂什么,萧彻本来想趁孟临渊不在夺回君权,结果苏知白虽然恭敬但也搪塞,沈瑜就更不用说了。
这位曾经温和文雅的幕僚,回到皇后身边后,真是一只不吐骨头的老虎。
自此之后他就开始一天天就盼着孟临渊死在北境。
毕竟与南域不同,草原北狄的军队堪称铁蹄洪流,绝非那些散兵游勇可比。
内侍早已习惯他的口出狂言,淡淡道,“陛下,捷报已经传回来了。”
萧彻一骨碌坐了起来,“什么?”
孟临渊抵达云州时,形势已万分危急。
云州外围屏障尽失,阿史那剡的二十万铁骑将州城围得水泄不通,日夜猛攻。
守军伤亡惨重,人心浮动。孟临渊亲率精锐轻骑,借对地形的掌控,焚其粮草,断其补给线。阿史那剡腹背受敌,不得不分兵应对。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落鹰涧一战。
孟临渊与李晏山、杨枝意精心布局,以自身为饵,佯装溃退,将狄军主力引入地势险要的落鹰涧。
待北狄铁骑涌入狭长涧谷,伏兵四起,火矢滚木如雨而下。李晏山率精兵堵死谷口,杨枝意则指挥弓弩手占据两侧制高点,万箭齐发。北狄骑兵的优势在狭窄地形内荡然无存,人马践踏,死伤无数。
此役,孟临渊以不足五万的兵力,大破阿史那剡十万先锋,阵斩北狄名王数员,缴获辎重无数。
阿史那剡元气大伤,仓皇北撤。
孟临渊当即下令乘胜追击。一路向北,连克被北狄占据的数座边城,兵锋锐不可当。
李晏山勇猛果决,每每冲锋在前;杨枝意心思缜密,统筹粮草、安抚新复之地,井井有条。
溃败的消息接连传回北狄王庭,草原各部震动,原本被阿史那剡武力压服的部落纷纷生出异心。面对内部分裂的危机和外部步步紧逼的兵锋,阿史那剡不得不低下头颅,派遣使者前往孟临渊军前求和。
北狄向中原称臣;割让水草丰茂、战略位置至关重要的漠南、朔东、云北、河西四州之地;开放互市,并遣王子入京为质。
随后便是封赏。
“北狄已降,四州尽归。此战之功,非本宫一人之力,乃三军将士用命,朝野上下同心之果。”
“李晏山。”
年轻将领出列跪倒:“臣在!”
“李晏山勇冠三军,几役身先士卒,斩敌酋,破敌阵,后又率军连克三城,扬我军威。擢升为镇北将军,领云州都督,赐爵靖北侯。”
“臣,谢娘娘隆恩!”李晏山重重叩首,声音铿锵。
“杨枝意。”
“末将在!”
孟临渊看着她,“你善于筹谋,于北征期间统筹粮草,安抚新复之地,功不可没。落鹰涧一役,若非你精准计算箭矢储备,调整伏兵布局,我军难以取得如此大胜。今特擢升你为云州知府,赐金牌一面。”
杨枝意抬头,有些惊讶。
虽然知府需要外调,但是这正是心腹之处,她也没想到娘娘会在这么重要的职位上选她。
“谢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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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州的春日,总比京里来得迟些。墙角的残雪才化尽,溪边的柳梢刚吐出些嫩黄的芽子。
宋琴琴挽着个竹篮,里头是新摘的槐花,一股子清甜的香气。
她如今住在城西头一处小院里,青砖灰瓦,倒也干净。邻里都唤她宋娘子,只知道她是个守寡的,带着个半大的孩儿,名唤安之。
宋安之今年九岁了,正蹲在院里槐树下,看蚂蚁搬家。
这孩子眉眼间,依稀还有几分他父亲的影子,只是性子安静,不像他那般……宋琴琴心里微微一刺,不愿再想下去。
她拢了拢半旧的青布衫子,将槐花倒在井台边的木盆里,细细拣起来。
“宋娘子,动作快些!里正娘子说了,今日大伙儿都去祠堂前头空地上支锅灶,庆贺北边的大捷呢!”隔壁的张婶子隔着矮墙喊了一嗓子,嗓门洪亮。
“就来!”宋琴琴应着,手上加快了动作。
这吉州地僻,消息传得慢,前几日才听闻北狄俯首称臣,割地称臣。
街面上早已沸沸扬扬,都说皇后娘娘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用兵如神。
今日里正牵头,要摆流水席,让全城的人都沾沾这泼天的喜气。
她将拣好的槐花用清水过了,沥干,又去厨下舀了细白面,和上井水,将槐花揉进去,再加一点点蜜糖。
宋安之嗅到甜香,跑进来,眼巴巴望着。宋琴琴笑了笑,拈了一小团面,给他捏了个小雀儿,放在蒸笼边上。“一会儿熟了给你吃。”
收拾停当,她牵着宋安之,提着一篮子调好的槐花面糊和一早发好的杂粮面团,往祠堂走去。
空地上早已支起几口大铁锅,柴火噼啪作响,猪肉的荤油香混着白菜的清气,热腾腾地弥漫开。几个妇人正围着锅台忙碌,切肉的,洗菜的,下粉条的,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一口最大的锅里,肥瘦相间的猪肉片子炒得焦黄,下了切好的白菜帮子,滋啦一声,水汽蒸腾。
大勺的酱油下去,汤汁立刻变得酱红浓郁。宽粉条子下进去,咕嘟咕嘟地吸着汤汁,渐渐变得透明滑糯。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那股子浓香醇厚,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猪肉白菜炖粉条,就得油大才香!”里正娘子是个爽利人,一边挥着大勺搅动,一边笑道,“托皇后娘娘的福,如今咱们吉州,寻常人家也能隔三差五见点荤腥了。”
宋琴琴寻了个角落,将自己带的小炉子生起火,坐上小蒸屉。
她把那槐花面糊小心地倒进抹了油的浅盘里,薄薄一层,上锅蒸着。又将杂粮面团分成剂子,包上剩下的槐花蜜馅,做成一个个小巧的糕点。
“宋娘子,你这做的什么?怪清香的。”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年轻媳妇凑过来看。
“不过是些粗浅点心,槐花蒸糕,槐花饼子,给孩子们尝个鲜。”宋琴琴温声道。她如今做这些活计已经很熟练了,手上沾着面粉,指节却不再像在宫里那般柔腻。
“你手真巧。”那媳妇赞叹道,“如今这日子,真是从前不敢想。我娘家哥哥在边军里当差,信里说,从前北狄人来打草谷,提心吊胆。如今可好,被打服了,还割了地!听说皇后娘娘亲自在落鹰涧,一把火烧得北狄人哭爹喊娘!”
旁边一个正在剥蒜的老妇人接话道:“都说她是紫微星君转世,来保佑咱们大齐的。自她主事,咱们这吉州,赋税轻了,河道修了,连娃娃们都能去新开的乡学认几个字了。”
“听说娘娘在京城,还开了什么算学馆、格物院,专收有本事的人,不拘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呢!”另一个妇人一边利落地切着白菜叶,一边插嘴。
里正娘子舀起一勺炖得烂糊的猪肉粉条,吹了吹,递给眼巴巴瞅着的安之,笑道:“可不是!这么好的皇帝呀,千百年也就那么一个!我看和他们传的,很久之前的齐高祖也差不多!咱们吉州虽远,也沾了光,这几年,日子是眼见着松快起来了。”
宋琴琴默默听着,锅里的槐花糕蒸好了,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混合了蜜糖与花香的清甜气息。
她将糕取出来,切成菱形小块,米白的糕体里镶嵌着点点鹅黄的槐花,煞是好看。她给周围眼馋的孩子们一人分了一块,安之也捧着自己那只面雀儿,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想起很多年前,在漪兰殿那些锦绣堆里,萧彻也曾意气风发,说要开创盛世。可那盛世,于她,于这天下百姓,似乎总是隔着一层琉璃罩子,看得见,摸不着。
反倒是如今,在这偏远的吉州,守着稚子,混迹于这些朴实的妇人中间,听着她们用最直白的话语感念那个将她取而代之的女人,她才真正触摸到了一点太平的滋味。
正神游间,忽听得张婆子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笑意:“你们说,娘娘这般人物,身边难道就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这话头一起,几个妇人都竖起了耳朵,连手上动作都慢了下来。
宋琴琴:……
果然百姓们聊国事兴致也就那样,聊起八卦那才是滔滔不绝。
不过她也很好奇。
“听说那位燕国公世子,沈郎君,常年出入宫禁,协理政务,生得那叫一个俊俏风流!你们说……”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小媳妇抿嘴笑:“这话可不敢乱说。不过……坊间都传遍了,还有歌谣呢。”她说着,竟轻轻哼了起来,“凤仪宫深藏真龙,沈郎玉貌胜芙蓉。文武双全安天下,不知谁是入幕风?”
众人一阵低笑,气氛活络又带着点对禁忌话题的兴奋。
“总之啊,比那个昏君好多了,真该早点死,皇后娘娘现在还留着他,真是仁慈啊。”
“宋娘子,你想什么呢?锅里的炖菜好了,快拿碗来盛!”张婶子招呼她。
宋琴琴回过神,忙应了一声,拿起粗瓷碗走过去。锅里热气氤氲,猪肉肥腴,白菜软烂,粉条吸饱了汤汁,油亮亮的。她盛了满满一碗,又拿了个槐花糕。
她低头慢慢的吃着。她其实挺感谢皇后的。感谢她给了宋安之一条生路,也给了她重新开始的机会。
至于萧彻,实在是太遥远,太遥远的事情了,她的一腔柔情,也早就耗光了。那个男人曾是她的一切,最终也如云烟般散去了。
也只能如云烟般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