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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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逍最后的感觉，是迎面撞来的那堵巨大、沉默、散发着土腥味的山体，像一堵无限延伸的绝望之墙。
紧接着，是足以撕裂灵魂的巨响，金属以一种令人牙酸的悲鸣声扭曲、碎裂，车窗玻璃瞬间炸成一片晶
莹而致命的冰风暴，劈头盖脸地向他罩来。
然后，世界猛地一轻。
所有的剧痛、撞击的震荡、安全带勒进骨头的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唰”地退去。一种奇异的、失重的漂浮感包裹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托了起来，缓缓上升。
杨逍睁开眼——如果灵魂也有“眼”这个概念的话。
他“站”在冰冷的空气中，离地大约三米多高，脚下就是他那辆曾经流光溢彩、此刻却已面目全非的银色柯尼塞格。这辆价值半个小目标的终极玩物，此刻像一块被顽童恶意揉捏过的锡纸玩具。车头彻底瘪了进去，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深深楔进了粗糙坚硬的山体岩石里。他心爱的“银翼杀手”，变成了一堆冒着青烟、流淌着不明液体的昂贵废铁。
视线下移，杨逍的心脏——或者说，灵魂深处某种模拟心跳的东西——骤然停跳了一下。
就在那堆扭曲的金属残骸里，驾驶座上，歪着一个“人”。那人的脸侧贴着碎裂的安全气囊，沾满了暗红色的粘稠污迹，几乎看不清五官，但那身骚包的纪梵希星空蓝衬衫和腕上那块闪烁着微弱冷光的百达翡丽星空腕表（全球限量三块，他磨了他爸足足三个月才到手），却清晰地宣告着身份。
那是他。杨逍。二十一岁，杨氏集团唯一的太子爷，昨天还因为新提了这辆柯尼塞格在朋友圈发九宫格炫耀，收获点赞无数。
“操……”他下意识地想骂，声音却像被无形的海绵吸走了，在空气里连个涟漪都没留下。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山间原本的寂静。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粗暴地切割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钢铁鲨鱼，迅速围拢过来，将这片惨烈的车祸现场圈成了临时的舞台。
消防员动作麻利，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沉重的液压扩张钳“嘎吱嘎吱”地啃噬着柯尼塞格那扇严重变形的鸥翼门，刺耳的声音让飘在上面的杨逍灵魂都在打颤。一个消防员大概是用力过猛，扩张钳的金属尖端“滋啦”一声，在车门那光滑如镜、他特意选了加钱选配的液态金属银车漆上，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痕。
“我靠！轻点啊大哥！”杨逍瞬间炸了毛，一种比死了还要心疼的感觉直冲“天灵盖”，他条件反射地就想扑下去护住他的爱车，“那漆！三百多万喷的啊！我爸托了多少关系才弄到的原厂漆！你们赔得起吗？！别他妈刮了！”
他徒劳地嘶吼着，挥舞着无形的拳头。消防员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全神贯注，只想着尽快把里面那个倒霉蛋弄出来。
车门终于被强行撕开。穿着反光背心的急救医生立刻挤了进去。杨逍也下意识地飘低了些，几乎凑到了医生旁边。他看见医生动作迅速而专业，手指按在那具躯体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拿着小手电，扒开眼皮照了照瞳孔。医生的眉头紧紧锁着，表情凝重得能滴下水来。他收回手，对着旁边的同事摇了摇头。
那个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摇头动作，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杨逍的“意识”里。
“摇头？摇你妈的头啊！”杨逍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压过了刚才的心疼，只剩下一种被冒犯的狂怒，“你他妈看清楚！老子手腕上戴的什么表？百达翡丽！星空！一千多万！老子能死吗？啊？！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爸是杨建国！杨建国！你敢宣布我死了？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下岗滚蛋？！庸医！废物！”
他像个泼妇一样在医生头顶盘旋、咒骂、跳脚，把自己这二十一年积攒的所有粗鄙词汇一股脑地倾泻出来。然而，他的愤怒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激不起半点回应。医生只是疲惫地摘下听诊器，开始指挥担架。
就在杨逍骂得正起劲，恨不得用灵魂体的唾沫星子淹死那个庸医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
那不是山间的冷风，而是某种更本质、更幽邃的冰冷，仿佛来自宇宙最深的虚空。这股寒意穿透了他无形的“身体”，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所有的愤怒和咒骂瞬间卡壳。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链条互相摩擦的“哗啦”声，极其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僵硬地“扭”过“头”。
就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两颗石子，荡开两圈涟漪。涟漪中心，缓缓浮现出两个身影。
一黑，一白。
黑的那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裹在一件样式古旧、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色长袍里，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漆黑的高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手里松松垮垮地拎着一条足有婴儿手臂粗的黑色锁链，链条末端垂在地上，发出之前那种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
白的那个，则显得瘦削许多，穿着一尘不染的惨白长袍，头上顶着尖尖的高帽，脸色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石灰墙般的死白。他手里没拿锁链，反而举着一根……自拍杆？杆子的顶端，赫然夹着一部最新款的、屏幕还亮着的水果手机！白无常正对着手机屏幕，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仿佛画上去的笑容，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点直播带货腔调的声音念叨着：
“……家人们点点关注啊，感谢‘阎王殿的小鬼’送的火箭！新来的朋友没点关注的点个关注！看！目标明确，KPI就在眼前！今天这一单拿下，本月业绩绝对超标！老铁们666刷起来！” 白无常说着，还用他那细长苍白的手指，朝着杨逍的方向戳了戳，手机摄像头精准地对准了杨逍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杨逍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空白了零点五秒。什么玩意儿？黑白无常？举着自拍杆直播勾魂？KPI？业绩超标？他感觉自己这二十一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被眼前这荒诞离奇的一幕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你…你们他妈谁啊？！”杨逍的震惊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被当成猴子围观的羞怒取代，他指着白无常的手机，声音都气得变了调，“拍你妈呢拍！侵犯老子肖像权！给老子关了！信不信老子告得你们倾家荡产？！”
黑无常似乎对同伴的直播行为习以为常，甚至有点不耐烦。他根本没理会杨逍的咆哮，只是微微侧头，瓮声瓮气地对白无常说：“小白，别磨蹭。时间紧，任务重，后面还有好几单等着呢。”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
白无常这才意犹未尽地把手机镜头稍稍移开一点，对着屏幕飞了个吻：“家人们稍等啊，目标有点小情绪，待会儿再播后续！” 说完，他才正式把那双死鱼眼投向杨逍，脸上那职业假笑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杨逍，阳寿二十一载零三个月又五天，已尽。时辰到，跟我们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