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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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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黝黑的墙壁退去平实的伪装,露出了密集成阵的冷硬金属制洞孔,黑暗中的困兽终于张开了獠牙,准备将猎物活吞入腹。
万箭待发。
裴凛虽然没有看见黄风的动作,但敏锐察觉到了危险。他脸色微变,全身用力改变急行的方向,对抗着强大的惯性,朝后躲避。
果然很快,歘歘数声响起,无尽的箭矢射出,仿佛漫天的大雨,不过是一沾上就毙命的大雨。
箭雨中,裴凛的身姿如影,穿梭于密集的箭雨中。
只见他脚踩积水借力,每一步都踏在箭雨的间隙里,甚至故意撞向一侧墙壁,让反弹的箭矢挡开身后袭来的冷箭。
被箭雨包围的裴凛发现,射出的箭背后仿佛有指挥,竟然会锁定他的踪迹。
他剑眉紧皱,无论他逃到哪里去都会被追击。
裴凛余光看向不远处一脸担忧的姜烬,不动声色地将箭雨引向反方向。
他挥剑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让姜烬看不清楚,她始终在箭雨的攻击范围之外,一边紧张观察裴凛的动向,一边看着黄风。
当姜烬确定裴凛能应付箭雨后,她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贴墙遁走的黄风身上。
黄风在开启机关后,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在试图朝外走去。
姜烬始终没有忘记在进入密道前黄风的威胁,她必须在密道里处理掉这个隐患,若能从他身上获得更多关于金焰道的消息是最好不过的。
想到这,姜烬的头又在隐隐作痛,必须尽快恢复记忆了。
姜烬最后看了一眼身处箭雨的裴凛,银牙轻咬,终是脚步加快朝着黄风追去。
前方的黄风回想起密道地图中最近的机关触发地,咬牙忍住一起折磨自己并越来越痛的新伤和旧伤,朝某处而去。
其后的姜烬也终于走出了最开始落下的圆形场地,一路上她仔细观察,发现这里的墙壁上还是刻有纹路,但并不是什么特殊符号,刻有机关符号的地方还是少数。
为了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安全区间,姜烬没有紧跟黄风,她落后十数米的距离,凭借着这具身体敏锐的感官跟踪黄风。
一路上,姜烬凭借着血腥味和火药气息跟踪着目标,她的目光始终保持仔细观察,墙壁上的纹路、脚下的道路、脚步声与墙体的碰撞回响声……
随着观察的加深,记忆与细节重叠,仿若两个平行时空重叠交加,记忆越来越清晰,熟悉感挥之不去。
等等。
姜烬的脚步一顿,她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突然一阵寒意,让她呆愣片刻,几乎快要失去空气中停留的信息素。
她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但又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东西——对面墙角高悬着一个黑色球体。
外形于现代监控设备一模一样,正是因此让姜烬晃了神。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个时代不可能出现实时监控设备,但这个密道的入口处都能设置声控装置,再出现监控设备也不足为奇,毕竟如果利用折射原理,是能够实现监控目的。
姜烬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过往的碎片。
陈万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声音比天牢中的更年轻,也更自负,充满了意气风发,他说着:“你的意思是这个小东西可以看见别处?”
“姜烬”:“原理就是这样,只要你能保证折射介质足够清晰,设备不被摧毁就能够做到。”
陈万安的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兴奋:“这有何难?哈哈哈,不错不错,圣女万古。”
他接着问:“这机械您可取过名字?”
“姜烬”:“未曾。”
陈万安更兴奋了:“不如,就叫天眼如何?只有天眼才能看遍所有角落,让秘密无处遁形。”
“姜烬”语气平平:“可。”
陈万安抚摸着那刻有金焰纹的黑色圆球,喃喃自语:“我一定要让天眼遍布地宫……”
姜烬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她从记忆中走出。
她眼睛微眯,看向了镶嵌黑色圆球的底部,那里果然有金焰道的符文。
看来这确实就是曾经她的杰作——天眼。
此时姜烬的身形还隐藏在墙体之后,她心中有片刻的犹豫,此时她的举动很可能正在被背后的人监视着。
但没有时间给她犹豫了,她不能跟丢黄风。
姜烬从怀里取出一片布料,把自己的半张脸都覆盖住,只露出一双清亮眉眼,准备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天眼的监视范围。
她脚步顿了半秒,突然想起造天眼时故意留的转角盲区,于是贴着墙根,在天眼折射不到的阴影里快速穿过,甚至没让衣角沾到光。
密道之上,某个禅房,彻夜点着的长明灯快要走到尽头,灯影摇摇晃晃,仿佛垂危的老者。
“呵呵。”一道声音年轻但透着彻骨的寒,在房间里响起。
他眼神淡漠,看着姜烬蒙面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密道中,她穿过了某处的天眼,仿佛是瞬移到了此处。
接着他曲指在面前众多镜子的其中一面镜子上敲了敲,那镜中缩小版的黄风仿佛听见了来自此处的指令,猛地转头朝身后姜烬追来的方向看去。
已经跑到另一处机关开启处的黄风,感受到胸膛处传来的震动,他抬手从怀里取出一片金属薄片,其上清晰地刻着金焰道的标志符文。
这片金属薄片是每个金焰道信徒都拥有的令牌。
此时令牌上传来了震动,告知他敌人正在追来。
咕咚。
黄风喉结滚动,僵硬地抬头看向墙角那个黑球,心中升起了恐惧,他竟完全忘记了天眼的存在。
这种被人监视的感受是每个生存在金焰道地宫的人都不会忘记的,永远有一个人高高在上监控着一切,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尽收眼底。
不敢轻举妄动,永远低着头,是他们这些下层人的生活之道。
这种感受黄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自从将上任圣女从神位上拉下来之后,他就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但此时又来了。
黄风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放弃近在咫尺的机关开口,优先解决跟来的人。
背抵墙壁,黄风转身看向来人的方向,天眼就在他的背后,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能看见他已经被冷汗湿透的背部。
难道裴凛这么快就突破箭雨跟到了这里?
黄风捏紧了手中的弓弦,将最后一只箭搭在了弦上,箭杆上“机”字的刻痕不知是被水还是汗打湿了,泛着冷光,这是他从武器库中取的最后一支破甲箭。
密道无声,尽管姜烬压低了脚步,但还是在接近之后,被黄风捕捉到了动静。
听音辨位,听音辨人。
黄风一愣:来的人是那个女人?她竟然敢一个人跟着自己,真是……不知死活。
黄风内心的恐惧似乎被姜烬的出现打消,他将手中的弓弦拉得极紧,瞄准了对面,只要姜烬一出现,他有把握一击即中。
他心中的又升腾起兴奋,虽然在裴凛那里吃了亏,但若能杀掉姜烬,他就还有机会。
黄风的舌头抵在脸颊边,觑眼紧盯昏暗的前方。
等待,只需要等着猎物自己撞上来。
黄风自认有耐心等待猎物,但这次等待的时间是否过长?
他心中突然涌起不安,伸长了耳朵仔细辨别空中传来的声响。
消失了。
姜烬的脚步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黄风惊怒地放下始终举着的弓箭,他从暗处走出,看向前方的通道,没有人影出现。
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出现在黄风和天眼之后那男人的脑海。
姜烬的身影消失在了天眼的视野中,仿佛从未出现。
端坐禅房的男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皱眉看向面前数十面镜子。
裴凛的步伐被他刻意开启的机关拦住,还未脱身。
石文越和明哲二人正在渡鸦的带领下,从另一条路下到二层。
唯独没有了姜烬的身影,她到哪里去了?
男人闭目一瞬,回想最后看见姜烬的身影。
就在她要接近黄风的一段通道之间,天眼受限于光线和转动角度的限制,在道路的中程断了视线。
但只要姜烬继续向前走,就会被前面等待的天眼监控到行踪。
男人看向面前的某个镜子画面,那里空无一人。
他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放缓了转动佛珠的动作:看来她是在中途找到了其他东西。
男人看着黄风朝前走去,眼中深思加重:还有隐藏的通道?也是,陈万安和上任圣女的共同杰作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看穿。
想到这里,一道浅笑出现在男人的唇边,他喃喃自语:“呵,你还是这样,出人意料……也好,就由你亲手挖出那些秘密吧。”
他手中的佛珠又开始匀速转动,男人看着黄风的镜中身影逐渐靠近密道的中段,眼中兴味盎然。
那里很可能就是姜烬隐藏的地方。
在黑暗中行走的黄风贴着墙壁缓慢前进,他的呼吸声就是空间里唯一的响动,但下一秒,咕嘟声响起,黄风因为紧张咽下了一 大口唾沫。
黄风手下的力道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重,也幸得弓箭材质坚硬才未被强力折断。
“该死,这女人到底去哪了?”
本能的危机感让黄风十分冒火,但他又不能轻易发出任何动静,只能像是棋差一着地警惕着四周。
“这明明是他的主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念头刚升起,黄风就感到自己背后寒毛尽立,有人在盯着他。
黄风瞬间转身,同时将箭矢搭在弦上,一触即发。
被他动作迅速带飞的长辫啪的一声甩在脸上,挡住了一片视野,黄风心中一惊,几乎就要将手中的箭射出去,但他终还是看清自己眼前空无一人。
他恼怒地将碍事的辫子甩了回去,与他怒光相接的只有尽头墙角的一个黑色圆球。
圆球上一闪而过的光,仿佛像猫儿在看自己的玩具鼠嬉戏。
“该死。”压抑着怒气的外族语突兀地在这片通道上响起,黄风愤愤放下弓箭,朝地面唾出一口带血的痰,他目光阴狠,整个眼眶都泛着病态的红色。
嗡,嗡。
黄风怀里的令牌又开始震动,是在催促他赶快行动。
体内气血上涌,黄风的整个面部都变得通红,他将所有的负情绪都归向姜烬等人,终是捏紧了手中的弓,转身继续走。
刚才的危机感似乎就是他的错觉,密道里没发生任何事。
黄风的身影已经走进这段密道的中心,这里也是最暗的地方,几乎没有一点光照。
寂静,空旷。
除了黄风的脚步声、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声音,再没有任何活物的存在。
“难道那个女人往回走了?”黄风皱眉走着。
但突然,他的脚步顿住。不,是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不要说话,不要动。”
“不然,我让你下一秒就毙命。”
女人如同鬼魅的声音出现在黄风的耳边,一把冰冷的小刀抵在他的颈部大动脉。
温热的、突突跳动的血管如此脆弱,只要小刀轻轻滑动,就会喷洒出最高扬的血泉。
黄风刚才还因怒火上涌的气血,瞬间便从头顶寒到了脚底。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此时黄风怀里的金焰令牌突然又震了起来。
这次震动的频率急促又密集,像是在催促他行动加快,可小刀抵在脖子上,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冷汗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黄风的脑子似乎停止了转动,他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和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