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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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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二小姐”一道细弱的声音引入了识海中,江菱歌不由得皱了皱眉。
“咳咳咳,何事如此慌张”
炽热的阳光铺撒在少女病怏苍白的脸颊,柳眉下微睁的眼眸散着湿漉漉的琥珀,因咳得急促而铺上了一层霜粉,倒是娇弱模样让人怜爱,苍白亦不失美感,反而还添了一丝古典孱弱美人儿的绝色。
“二小姐恕罪,婢女名唤小夭,不是有意将您吵醒,是大夫人的嬷嬷来院里禀报,今日该进殿等候,时辰切不可耽误。”小夭俯身双手搭在额前顿了顿身子,行为举止唯唯诺诺,清秀的脸倒是冷静平淡。
江菱歌慢条斯理的了卧,抬眸看了看小夭道了句沐浴更衣,转身便娇步走入屏风阑后。
“诺”
小夭应声将一一褪去的衣物托至腕上,起身垂头步到浴池旁候着,指尖流转着灵力没入浴池里,灼热的气息掺杂着草药蔓延,倒是清香了许多。
殿内中,何等热闹,众人齐聚,随处可见的婢女侍从在殿外候着。
不禁回想十六年前,先皇后于长乐宫诞下皇子名曰砚黎,血脉甫承,喜兆方至,却不幸因产时劳困气息渐微,香消于帷幔之中。
宫门素缟,钟鼓停鸣,天下同哀。
皇帝也因此事消沉些许时日,双眼浑浊看着眼前的哭啼的婴儿,还是不忍的抱在怀中,轻声哄睡。宫中除先皇后以外,再无纳其妃妾。自从那时至今,宫殿陷入前所未有的冷清。
长号鸣起,回响彻殿中,乐声舞起,箜篌深渊的空灵与铮铮铁战的琴声交集,千万缕红绫漂浮于空中,亮韵灵点幻化成了抚媚的舞者,与歌载舞,为殿中添了一丝喜庆,此景看一眼便久久不能忘怀。
“诸位好生雅致,宫殿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磅礴淳厚的蕴力传音入殿,众人闻声即俯身行礼。
“拜见陛下,皇后万福金安 ”。
“今日乃是人间界储君接任大典,诸位不必拘礼,随意便可” 皇帝举着琉璃盏,面容慈祥道。眼前酒杯的水波微微荡漾,将此景涌入眸中,笑意蔓延开来。
“典会开始——”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年俊的青年才子纷纷入座,觥筹交错间,满堂宾客皆屏息以待。
“儿臣拜见父皇。”
殿门缓缓开启,华服少年缓步入殿,微微露出的侧脸菱角分明,一身玄色锦袍,绣金纹蟠龙,背脊笔直,尽显皇室的巍然风骨。光影流转间,他不经意的举手投足,皆透着从容与优雅,惹得众官家女君纷纷屏息,不敢直视,却又情难自抑。
人间界受人敬仰的诸君太子,砚黎,素有“玉树临风,翩翩公子”之称。世人皆道他温润如玉,待人和煦友善,身怀世间罕见的慧灵根,教天下人为之敬仰,四方朝中臣子无不折服于其睿智与手段。
倒是有趣。
江菱歌微眯着眼,唇角微挑,拿起桌上的杯盏轻抿一口,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这一场好戏。
御座之上,皇帝目光温和的抬手向前,声音里透着几分宠溺:“黎儿,快上来。”
砚黎依言上前,微微垂首,皇帝亲手拿起托盘上的发冠,一缕一缕地为他束起墨发,动作不疾不徐。
“赐御印——”
砚黎双手接过御印高高举起,姿态端肃,身上透着沉稳以及帝王威严的气息。
“参见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轰然回响,群臣齐拜。江菱歌却只是静静看着那少年高举印绶的模样,眸色微深。
少年五官精致绝伦,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微抿的唇角透着几分清冷,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温润之气倾泻而出,仿佛三春暖阳,润物无声。几缕不羁的发丝自额前垂落,柔和了他清贵凌然的气质,恍若天人。
砚黎抬眸,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人群,四目相对。那回眸眼底清澈澄净,既不凌厉,也无疏离,仿佛一泓春水,倒映人心,令人再难移开目光。
江菱歌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心湖微荡,仿佛有一丝异样悄然蔓延。
大殿之中,觥筹交错,气氛愈发热闹。
乐声再起,官家子弟依次献艺,诸般才情百花齐放。
忽地,柳眠缓步起身,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江氏官,笑意盈盈地开口:“听闻江氏小姐才艺出众,今日典会不如江小姐献上一曲,助兴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皆投向江氏席位。
江菱歌微微抬眸,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柳眠这是故意设局,让她当众出丑罢了。
江家主眉头一蹙,正欲出声推辞,江菱歌却淡然起身,盈盈一笑:“柳小姐谬赞,臣女自当尽力。”
她步履轻盈上前,纤手扶琴,衣袂垂落。玉指拨弦,音色低缓柔和,宛若晨雾初起,山间细雨般缱绻。没有惊艳四座,没有惊世技艺,只有浅浅淡淡,如同随手拂过的一缕微风。
柳眠本以为她会慌乱失措,却没想到江菱歌竟轻松应下,神色从容。虽然这曲子平平无奇,却找不出半点破绽,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众人略显意外,原本等着看笑话的神情,反倒因她镇定自若而悄然收敛。
台下,砚黎目光掠过人群,落在那抚琴的少女身上,眉梢轻挑。
本是平平无奇的曲子在她的手下动如行云,却极克制,音势收敛至极致,就像一把宝剑藏在锦鞘中,未曾出锋。他的目光深了一分,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只淡淡抿了口茶。
“献丑了。”江菱歌曲终轻语,盈盈一礼,便退回席位。她行止轻缓,面上微微苍白,仿佛那一曲已耗尽她大半气力。
柳眠紧握着手中的茶盏,看向一脸平静的江婷,眸中闪烁一丝不甘。
很快宴席就结束了,大殿人潮慢慢散去,大殿中又皆归静寂,彷佛刚刚那场热闹只不过一场海市蜃楼,转眼即逝。
雨声淅沥,宛若千万细丝织成的帘幕,将整座城门口笼罩在朦胧之中。青石台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远处的马蹄声在湿润的地面上回荡,带着淡淡的凉意。
小夭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紧紧为江怜遮着雨。她立在城门前,望着那高大厚重的城门楼,神色恬淡而眼角却似沾了雨,添了几分柔意。
“小姐,马车……怕是还要等等。”小夭声音有些迟疑。
江怜微微转首,目光落在她身上:“江家的马车呢?”
小夭低下头,像是怕她生气似的,小声答道:“……大夫人让车先送江小姐回府了,说……您和婢子自己回来即可。”
江怜垂下眼眸,唇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有回答,静静的伸手轻抚油纸伞的边沿,指尖沾了几滴雨水。
一道低沉清朗的嗓音穿过雨幕。
“江小姐,留步。”
她抬眸,便见一袭玄色锦袍的人缓缓走来,雨水自他肩头滑落,衬得整个人如墨玉雕成。是砚黎。
他在她面前停下,抬手递来一个小巧的荷包:“方才宴席间,无意间发现的,上面绣着‘江’字,想必是你的。”
江怜接过荷包,低低一笑,声音软而轻:“可是……宴上可不止我一个江小姐,太子殿下又怎能如此笃定,这个荷包就是我的呢?”
她的眼波如雨中春水,脸颊泛红,肉眼可见耳根染赤,指尖轻摩着荷包的边角。
砚黎只是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却并未回答。雨声淹没了所有解释,他只是将一方干净的素色手帕递到她手里。
话音未落,他偏头吩咐身后的侍从:“去备一辆马车,送江小姐回府。”
“诺。”
江怜低头接过手帕,指尖触到那温热的布料,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她垂眸轻轻,俯了俯身道谢:
“谢太子殿下。”
雨水依旧落下,油纸伞下的她,眉眼仿佛被这一刻的温意与雨声一同收拢,像一幅晕开的水墨画,柔得让人移不开眼。
江家马车自宫门缓缓驶出,车厢之中,江菱歌侧身倚窗,眉目低垂,像极了一个方才强撑身子的病弱美人。
那抹玄色的身影静立在宫墙门旁,肩头沾了细碎雨珠却不曾挪步,在原地眺望着走远的马车只到消失在雨雾深处,才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回宫,一抹浓重的阴影自飞檐垂下,正好掩去他眼底的光,让人看不清那双桃花眸中意。
“小姐,到了。”小夭掀帘轻唤。
江菱歌应声点头,下车时步履微缓,却分寸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