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等我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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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下去吧。”凤炎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不带情绪地挥了挥手。“我有话对他要说。”
“是，师尊/大人。”青鸾立刻躬身应道，一把拉住还想探头探脑盯着揽尘剑的紫鸢，不由分说地将她拽了出去。
殿门无声合拢。
暖玉柔光流淌的室内，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揽尘剑那尚未完全平息的、低沉的嗡鸣。
落尘心跳在胸膛里擂鼓，握着揽尘剑柄的手心沁出薄汗。
师尊屏退众人，单独留下他…是为了什么？是问责之前的噩梦失控？还是…关于这把剑？
沉默如同无形的丝线，越绷越紧。
落尘喉结滚动了一下，率先打破了沉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师尊……”
“你……”
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短暂的静默。落尘迅速垂下眼帘：“弟子僭越，请师尊示下。”
凤炎的目光在他微垂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终是凤炎先开了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那噩梦…”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始于何时？”
落尘身体微微一僵。果然……是为了这个。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回禀师尊，是在您…回南禹山之后。”
“弟子随师姐下山历练，途经…黑水涧附近时，遭遇了伏击。”落尘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压抑的寒意，“对方…形貌诡谲，似蛇非蛇，力量阴毒，带着极强的精神侵蚀。弟子与师姐虽合力将其击退，但…自那夜之后，噩梦便缠身不休。”
凤炎金眸骤然收缩，一丝冰冷的厉芒倏然闪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黑水涧…蛇族势力范围…精神侵蚀……
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合，玄劫……果然是他！
“伏击…”凤炎重复了一遍，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可曾受伤？”
落尘怔住。
师尊……这是在担心他的伤势？
他下意识地想掩饰，毕竟当时为了保护紫鸢，他确实被一道阴冷的爪风扫中了左肩后背，那伤口带着诡异的腐蚀之力，愈合得极慢。
“些许…皮外伤。”落尘侧过身，微微拉开一点左侧衣襟的领口，露出后肩胛骨下方一道约三寸长的暗红色伤痕。伤口边缘的皮肉微微翻卷，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泽，虽然已经结痂，但隐隐透着一股阴寒的腐坏气息，与周围健康的皮肤格格不入。
“那袭击者的力量…有些古怪，愈合稍慢。”
看到伤势后，凤炎眉头蹩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愠怒与冰冷的杀意瞬间在他胸中翻涌。
玄劫，不仅暗中作祟引动噩梦，竟还敢直接伤他昆仑的人？！呵……
凤炎嘴角扯起一丝冷笑，身下垂落的手骤然攥紧，随后又颓然松开。
只是……落尘应该还不知……
他抬手，指尖撺起一缕近乎透明的小火苗，悬停在伤痕上方寸许之处。
落尘只觉得一股温润而强大的暖流瞬间渗入伤口，如同初春破冰的阳光，精准而柔和地驱散着那蚀骨的阴寒与阻滞的痛楚。
不用看也知道，师尊在帮他疗伤。
“师尊……”落尘耳朵泛起薄红，想说这点小伤不用师尊出手。
“别动。”身后传来凤炎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他微微侧头，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师尊身上。
此刻，那缕跳跃的金红色火苗，正悬停在凤炎指尖，如同纯净的液态阳光，温柔而坚定地笼罩着他肩胛的伤痕。
火光勾勒出他下颌冷硬的线条，却又奇异地在那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暖色的光影。赤金色的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掩去了眸中惯有的冰冷与疏离，只余下一种近乎神性的、沉静的专注。
雪色的发丝流淌着熔金的光泽，有几缕垂落在额前。周身气息清冽如昆仑初雪，又带着一丝古老沉香与焚烬余温，在火焰的暖意烘托下，变得格外清晰而令人安心。那专注的侧影，在朦胧的光晕中，褪去了平日的凛然不可侵犯，显出一种落尘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静谧之美。
那画面太美，也太不真实。
落尘的跳不可避免地漏跳一拍，所有的紧张、恐惧，甚至对噩梦的怨恨，都在这一刻奇异地被抚平、驱散。
与此同时，另一边。
“哎呀！急死我了急死我了！进去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对里面毫不知情的紫鸢正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师尊不会真生气了吧？小尘尘会不会挨揍啊？他伤还没好利索呢！”她越想越慌，甚至脑补出了落尘被罚抄上古神文典籍抄到鳞片脱落的悲惨画面，身上鳞片冷不丁地一抖。
栾树一根最粗壮的枝条伸过来，试图拦住她：“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别转了！转得我叶子都要晕掉了！大人自有分寸，不会真把落尘怎么样的！顶多…顶多训斥几句，罚去寒潭思过几天？”这安慰显然没什么用。
“师姐！你一点都不担心吗？！”紫鸢猛地刹住脚步，冲到青鸾面前，尾巴差点扫到对方，“万一…万一师尊知道了小尘尘在黑水涧是为了帮我挡那一下才受的伤…会不会连我一起罚啊？我…我不要去扫蛇窟啊！”她想到蛇窟深处那股子腥臊味，金瞳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
“不会。”青鸾双手抱臂，淡淡道：“师尊许是在疗伤。”
这短短的一句话仿佛一个定心针，毫无依据地抚平了紫鸢心中的焦躁，她颓废地缠在青鸾身上，长舒一口气，道：“呼……那就好那就好，不被罚就行。”
栾树：“……”我刚刚费心安慰你你不信，她一句话你就信了？
殿内，
“哼。”一声极轻的、带着惯有冷意的鼻音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
凤炎收回了手，指尖金焰熄灭。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迅速好转的伤口，又看向他眉心那道渐亮的神纹，暗暗松了口气。
“师尊，您可知……伤我者是谁？”落尘整好衣襟，声音还带着一丝沉浸在刚才画面中的微哑，小声问道。
凤炎的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目光落在落尘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
良久，落尘到才听师尊嘴里挤出两字：
“……玄劫，”他声音低沉，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伤感，仿佛这两个字本身就带着千斤重量。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落尘消化这个名字的时间，也似乎在给自己组织更残酷语言的间隙。
“你应该不知此人。”凤炎继续道，声音听不出波澜，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凿进落尘的认知，“他是当今黑水蛇族的圣子。”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落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四肢百骸瞬间冻结。握着剑柄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
凤炎的目光紧紧锁住落尘骤然失色的瞳孔，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他薄唇微启，正准备揭开一个更残酷、更令人难以承受的真相：
“也是……”
“师尊！”殿门被敲响，传来少女急切的声音。
凤炎那句未尽的“也是你生父”，被硬生生打断，卡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殿门外，紫鸢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冰凉厚重的玉石殿门上，一只眼睛瞪得溜圆，紧紧贴着门缝。
这都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再叫了一遍：“师尊？”
屋里传来凤炎闷闷的声音：
“何事？”
“天帝派玄枵来了，说是有要事，请您立刻前往凌霄殿议事！”紫鸢急急说道。
“累死我了，”玄枵扑棱着翅膀，喝了一口栾树递来的水，问道：“大人呢？”
“他和小尘尘在里面疗伤。”紫鸢头也不回地答道。
就在这时——
“哐当！”
毫无预兆地，那扇厚重无比的玉石门猛地被人从里面的拉开！
“嗷——！”紫鸢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
她整个人正以“壁虎贴墙”的姿势全力倾听着，重心完全压在了门上，门突然消失，巨大的惯性让她像只被弹弓射出去的青蛙，手舞足蹈地向前扑去！
还好她手疾眼快，在摔成“狗啃泥”之前，迅速腾出双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才免遭与地面进行一番“亲密接触”。
紫鸢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偏偏抬眼对上落尘那双仿佛看到鬼的金瞳，于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嗨……？！”
头顶传来凤炎冷得掉渣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哈哈师尊好巧……我在…”
紫鸢心说完了，边说边给自己找理由：“我在……”脑中灵光乍现：
“做俯卧撑！”说完，有模有样地做了起来。
“……”
“噗…嗤嗤嗤…”
栾树最先憋不住，整棵树剧烈抖动起来，枝叶哗啦啦乱颤，小灯笼果实更是胡乱撞成一团。她一边抖一边发出闷闷的、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的笑声，叶片簌簌掉落，在地上铺了一层翠绿的“笑毯”。
“咕…咕咕咕…”
玄枵更是夸张，刚喝进去的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翅膀疯狂扑棱，差点从树枝上栽下去。她（姑且称“她”）一边咳一边笑，鸟喙张得老大，发出一种介于打嗝和鸟叫之间的诡异笑声：“咕——！咳咳咳！咕咕——！”
紫鸢僵在原地，双手还撑在地上，勉强维持着那个“俯卧撑”的姿势，尾巴尖尴尬地蜷缩起来。她眼神乱飘，不敢看凤炎，只能死死盯着地面，恨不得当场钻进去。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从她手底下传来。
紫鸢：“……？”
她缓缓低头，只见自己手掌撑住的那块玉石地砖……裂了。
裂了！！！
空气瞬间凝固。
树和鸟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抬头，对上了凤炎那双赤金色的瞳眸。
那双眼睛里，怒火已经彻底凝结成了某种更加可怕的东西——一种平静到极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连同这块地砖一起挫骨扬灰的杀意。
“俯卧撑？”凤炎声音轻柔得像是昆仑山顶的一缕冷风，“本座倒不知，你何时练出了徒手碎玉的能耐。”
他缓缓抬起手——
紫鸢：“！！！”
她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地上弹起来，结结巴巴地辩解：“师师师尊你听我解释！这这这本来就……”尾巴尖都吓得绷直了。
她实在找不到适合的理由编不下去，于是一溜烟蹿到青鸾身后，死死抱住师姐的胳膊，瑟瑟发抖：“师姐救我！！！”
青鸾面无表情地站着，翠色蛇瞳冷冷扫了一眼紫鸢，又看向凤炎，最终只是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把紫鸢往自己身后挡了挡，声音清冷：“师尊，天帝急召。”
凤炎缓缓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当场把紫鸢扔下昆仑山的冲动。
落尘站在一旁，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竟浮现出一丝古怪的扭曲——像是在极力憋笑，随后在师姐的死亡凝视下恢复原样。
再睁开眼，冰冷的目光终于从紫鸢身上移开，精准地钉在了那棵笑得枝叶乱颤的发光树和那个把自己包成毛球还在不停抖动的玄鸟身上。
他薄唇微启，声音比原来更加低沉，更加平静，却带着一种让神魔都胆寒的、山雨欲来的恐怖气息，一字一顿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玄、枵。”
“天、帝、有、何、要、事？”
玄枵一个激灵，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瞬间挺直了身体（虽然还在微微发抖），用尽毕生力气，扯着嗓子喊出了那句救命稻草般的传话，声音都带着哭腔和破音：
“报——报凤炎大人！天帝急诏！魔渊异动！心月狐现身北冥之海！布下‘千魇引魂’大阵！已困住影昏大人！天帝请您即刻前往凌霄殿商议破阵救援之策！十万火急 ——！！！”
心月狐？！！
凤炎面色一变。
屋内三人心中同时升起惊涛骇浪。
紫鸢瞳孔骤然收缩，与青鸾对视一眼，心中狂叫：【师姐！心月狐？！那个灭了蛟族的贱人……？！】
青鸾被她的声音炸得一颤，蛇瞳缩成一条冰冷的竖线，如同嗅到致命威胁的毒蛇，随即强行恢复常态。一道冰凉的灵力顺着相触的手臂刺入紫鸢经脉：【嘘。噤声。】
紫鸢识海一震，尾巴尖无意识勾住青鸾手腕：【她不是被师尊封印在归墟了吗？！怎么会...等等，影昏大人被困？！】
青鸾指尖轻点紫鸢手背：【北冥之海...玄劫的巢穴附近。】
紫鸢忽然想到什么，鳞片炸起：【难道玄劫和心月狐联手...】她偷瞄了一眼身旁少年【那落尘……】
青鸾扫过落尘茫然的脸：【暂时不要告诉他。】
而落尘，此时则完全处于风暴边缘，对所有的一切毫不知情。
“心月狐？”他下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三个字对他而言，如同昆仑山外飘过的陌生流云，激不起任何涟漪。没有从栾树的唠叨中听说过，也没有在紫鸢的八卦里被提及，至于师尊……他根本不会主动向自己透露这些陈年秘辛或危险人物的名号。
握着揽尘剑柄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格上那道冰冷的龙形血槽——那里仿佛残留着某种遥远的不祥血腥气，与他听到名字后心底莫名升起的一丝寒意隐隐呼应。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殿内骤降的温度、紫鸢瞬间僵直的尾巴、青鸾那刹那缩成针尖般的冰冷竖瞳，以及……师尊那骤然紧锁的眉头下翻涌的冰冷怒意，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这个人物，不简单。毕竟能用幻阵困住那位大名鼎鼎的九曲龙尊，可见实力之恐怖。
他蹙眉看向惊魂未定的玄枵："千魇引魂...是何阵法？"
玄枵的羽毛"唰"地炸开："是、是能抽离龙族魂魄、炼化为己用的上古禁术！影昏大人他——”
"够了。"凤炎突然厉声打断。他猛地抬手，在落尘额前三寸处虚点！
嗡——！
一道复杂的凤凰羽翼状神纹瞬间浮现，流动着液态熔金，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舒展、盘旋，散发出炽热而强大的禁锢之力，将落尘牢牢笼罩其中。每一根“翎羽”都流淌着实质般的涅槃神威，隔绝内外。
"禁足结界。"
“师尊……！”落尘措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禁锢惊住，下意识想靠近，却被那金纹散发的灼热威压逼退一步。他看着凤炎，眼里充满了对师尊的不解和一丝被强行留下的委屈。
凤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清晰地传入结界内落尘的耳中：
“在这待着……等我回来。”
他走出殿外，又与栾树交代了什么。随后，广袖一拂，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赤金光虹，裹挟着焚尽万物的恐怖威压与滔天怒火，朝着九重天凌霄殿的方向，悍然射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等我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