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漫长》林宝玉

6、第 6 章

　　周围的口哨声此起彼伏。
　　夏知恩咬着唇，硬着头皮，抬手穿过他的臂弯。
　　身体接触的瞬间，夏知恩闻到了清冽的雪松香。
　　两人同时仰头，酒液滑过喉咙，辛辣的味道直冲头顶。还好灯光昏暗，没有注意到夏知恩红透了的脸。
　　放下酒杯时，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句“谢谢”都忘了说。
　　温冬绪看着她跑回自己的卡座，才收回目光。
　　而酒桌上秦奉他们几个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在他们印象里，温冬绪对女人向来没什么兴趣，更别说碰这种风月场合里的莺莺燕燕。
　　听刚刚的对话，这两人分明是认识，于是就有人忍不住打趣：“温总这是大彻大悟了？”像温冬绪这种拥有极品身材和相貌的贵公子却从来不近女色，今天破天荒的身边出现了异性，让这帮人不由好奇。
　　“不过一个妹妹。”温冬绪淡淡回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夏知恩的方向瞟了一眼。
　　“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你身边有妹妹？”
　　“哪来的妹妹这么漂亮，给我也找一个呗！”
　　“就我们秦公子一掷千金的性子，你家那几栋别墅还够装？”有人调侃。
　　“好了好了，打住。”秦奉像是被戳到痛处，连忙转移话题。
　　另一边，夏知恩回到自己的卡座。感觉气氛诡异的安静。
　　宋凝芷的脸色不太好看，冷冷睨了她一眼。
　　李维沉默地坐在那里，指尖捏着酒杯，指节泛白。
　　察觉到气氛不对，她看向周瑶。周瑶也是一脸懵。
　　江泽率先打破沉默，眼神在周瑶脸上扫过，又转向夏知恩，语气不冷不热：“夏知恩，你和温大老板认识？”
　　江泽是富二代，他们那个圈子里没人不知道温冬绪，远川老板，更是东洋的太子爷。这种级别的，江泽在他面前提鞋都不配，更别说能说上话了。
　　要不是刚刚亲眼目睹了夏知恩和温冬绪喝的那杯酒，江泽打死也不会相信，温冬绪那么高不可攀的一个人，多少人富家千金想和他攀上关系，他从来不给任何人面子。没想到今晚居然会作出这么反常的举动。更不用说是面对一个陌生女孩。所以江泽怀疑，夏知恩跟温冬绪有什么关系。
　　夏知恩在远川工作，随便一打听就会知道，所以她没想隐瞒。
　　“他是我老板。”
　　“你在远川上班？”
　　“怪不得…不对。就算是老板，可温冬绪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了？”江泽不禁怀疑。
　　“我说怎么看不上李维，原来是想傍大款！”宋凝芷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宋凝芷你嘴巴放干净点！”周瑶气不过，抓起一块西瓜就朝她扔了过去。
　　宋凝芷侧身躲开，冷笑：“怎么？敢做还不让人说？”
　　“宋凝芷，我忍你很久了。”周瑶冷冷看着她。
　　“哟，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江泽也忍你很久。”宋凝芷说着看向江泽。
　　“宋凝芷你犯贱别扯上我。”江泽皱眉呵斥。
　　“江泽你跟个舔狗一样围着周瑶，可人家把你当回事了吗？”
　　“宋凝芷你他妈是疯狗吗？见人就咬？”江泽怒了。
　　“我疯？你睡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疯？”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震住了，包括夏知恩。
　　“江泽你王八蛋！”周瑶直接一个酒瓶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江泽额头被砸出个口子，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宋凝芷尖叫出声，吴嘉俊和李维上前扶着被爆头的江泽。
　　“周瑶，你他妈疯了吗？”
　　现场一片混乱，周瑶自己也吓傻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夏知恩连忙上前扶住她，却发现周瑶全身止不住的发抖。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隔壁桌的温冬绪原本没在意这场闹剧，可眼角瞥见夏知恩跟个老母鸡似的护着身后的人，最后还是缓缓站起身。
　　有人起哄，“我们冬绪哥哥要去英雄救妹妹了。”
　　温冬绪走过来时，周遭的喧闹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他没去看满地狼藉，也没理会捂着头骂骂咧咧的江泽，目光径直落在夏知恩身上，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夏知恩正攥着周瑶冰凉的手，闻言愣了愣，摇头。
　　“温…温总。”江泽看清来人，原本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温冬绪没理他，视线扫过脸色青白交加的宋凝芷，又落回夏知恩身上：“要走吗？”
　　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丝压迫。夏知恩看着眼前的混乱，又看了眼浑身发抖的周瑶，点了点头。
　　温冬绪没再说什么，转身对身后的人看了一眼。
　　秦奉几人立刻会意，有人去处理后续，有人跟着起身，看戏似的打量着这出闹剧的几个人。
　　眼看夏知恩和周瑶要走了，宋凝芷立马伸手拦住。“周瑶你打了人就想走吗！”
　　李维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挡在夏知恩面前。宋凝芷见状嗤笑一声，眼神在李维和夏知恩之间转了个圈，语气刻薄，“夏知恩从来就没正眼瞧过你，你在这儿充什么英雄？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都像苍蝇似的围着她转？”
　　这话一出，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温冬绪的目光终于从夏知恩身上移开，落在了挡在她身前的李维背影上。
　　那眼神极淡，却像覆了一层薄冰，看不出情绪，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李维脊背莫名一僵，却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拳对宋凝芷重复，“宋凝芷，你先让开。”
　　宋凝芷被他眼底的戾气慑住，却仍嘴硬：“凭什么？周瑶打人在先，难道不该……”
　　“凭什么？”温冬绪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他缓步上前，越过李维身边时，目光淡淡扫过那道不算宽厚的背影。“凭你还没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
　　李维下意识侧过身，等反应过来时，温冬绪已经站在了夏知恩身侧。男人身形挺拔，仅仅是往那儿一站，周遭的气压就低了三分。
　　一想到江泽跟宋凝芷搞在了一起，夏知恩就不由心疼周瑶。
　　看着宋凝芷，夏知恩眼底露出厌恶，“医药费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好大的口气。”宋凝芷冷笑一声，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温冬绪，“果然傍上大款就是不一样呢！”
　　温冬绪的目光终于从夏知恩身上移开，淡淡扫向宋凝芷，那眼神没带多少温度。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周遭的嘈杂，“秦奉。”
　　“来了来了。”秦奉立刻笑嘻嘻地上前，伸手就把宋凝芷往旁边一拨，语气半带戏谑半带警告，“小姑娘家家的，别不知好歹。”
　　他转头瞥了眼还在捂头的江泽，皮笑肉不笑地补了句：“借江少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拦这位的路——你又何必在这螳臂当车？”末了眼神一沉，“江泽，管好你的人。”
　　江泽被秦奉那眼神扫得一哆嗦，连忙按住还想出言不逊的宋凝芷，赔着笑：“是是是，秦哥说得是，是我没管好她。”
　　夏知恩看出来了，有钱人的世界也分三六九等，秦奉这层圈子江泽尚且够不到，更别提温冬绪了。所以江泽就算吃了亏，也只能把气咽进肚子里。
　　宋凝芷咬着唇，眼神复杂地盯着温冬绪的背影，又狠狠瞪了夏知恩一眼。
　　走出酒吧时，夜风带着寒意扑在脸上，夏知恩才觉得发烫的脸颊舒服了些。周瑶还在抽噎，抓着她的手没松开。
　　“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温冬绪拿出手机拨号，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不用了，我们自己…”夏知恩想拒绝，却被他打断。
　　“听话。”他只说两个字，语气平淡，却让人无法反驳。
　　司机很快把车开了过来，是辆的黑色迈巴赫。温冬绪拉开后座车门：“上车。”
　　周瑶先上去了，夏知恩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进车里。隔着车窗，她看见温冬绪站在路边，指尖又夹了支烟，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灭。
　　车里很安静，周瑶渐渐止住了哭，小声说：“我……我刚才是不是疯了？”周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居然砸了他的脑袋…”
　　“他该砸。”夏知恩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那种人渣，砸他都算轻的。”
　　温冬绪不知何时也回了车上，就坐在副驾驶，闻言侧过头看她。夜色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下次少去那种地方。”
　　“我…”夏知恩想了想，要是今天没有遇到温冬绪估计会很难办。于是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温冬绪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是秦奉发来的消息。
　　“温总，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你怎么感谢我？”
　　“等着吧。”温冬绪回了一句。
　　周瑶今晚喝了不少酒，加上情绪激动。此时靠在夏知恩的肩膀上，马上就睡着了，看她呼吸渐渐平稳，夏知恩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车厢里很安静，温冬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周瑶是你很好的朋友？”
　　“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
　　“少跟江泽那种人来往。”他说得直白，听不出额外的情绪。
　　夏知恩愣了愣，她转头看向窗外，嘴角却悄悄勾起一点弧度：“知道了。”
　　今晚这个情况，夏知恩不放心周瑶一个人，于是直接带她回了家。
　　周瑶第二天在柔软的被褥里睁开眼时，脑子宕机了足足半分钟。
　　陌生的天花板，带着淡淡馨香的枕头，还有身上盖着的、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被子。环顾四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夏知恩的卧室。
　　昨晚的记忆像碎玻璃碴子涌进脑海：酒吧里的争吵，酒瓶砸出去的瞬间，江泽流血的额头…
　　周瑶捂着脑袋，轻手轻脚地下床，刚拉开卧室门就看见夏知恩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的毛毯掉下来了一半。晨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脸上，格外柔和。
　　周瑶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给她盖好被子。
　　“醒了？”夏知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知恩……”周瑶的声音有些沉闷，“对不起啊，害你睡沙发。”
　　“跟我还客气什么。”夏知恩坐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肩膀，笑了笑，“先去洗漱吧。”
　　话音刚落，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周瑶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江泽”两个字，两人看到这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周瑶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江泽带着讨好的声音：“瑶瑶，昨晚是我不对，我跟宋凝芷已经断干净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医药费我自己出就行，你别往心里去……”
　　周瑶听得一阵恶心，直接打断他：“江泽，你们这对狗男女以后少来恶心我了。”
　　说完不等他反应，就挂断了电话，顺便拉黑了号码。
　　夏知恩看着她干脆利落的样子，非常支持。
　　周瑶之前跟江泽谈过两年，后来因为周瑶出国，两人长期相隔两地，江泽提出分手，周瑶答应了。
　　周瑶回国这事儿夏知恩虽然知道，但具体时间周瑶没说。不知道江泽怎么就打听到了，周瑶人还在渥太华机场，江泽就在电话里跟周瑶求复合。周瑶其实对江泽还是有感情的，分开的那两年，她也没有再找男朋友。江泽现在回头找她复合，周瑶没多想就同意了。她一回国，江泽就张罗着给她接风，于是就有了昨晚这一出。但谁也没有想到，江泽会和宋凝芷搞在了一起。
　　中午周瑶从宿醉中缓了过来，在她妈给她打了第三个电话后，这才磨磨蹭蹭地从夏知恩家离开。
　　走前还不忘扫视一圈，撇着嘴吐槽，“夏知恩，放着家里的大房子不住，非要在这儿花钱找罪受——你这小窝，也就比我家狗窝大点儿。”
　　夏知恩当即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笑骂道：“去你的！嫌小以后就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