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梦中忆—杀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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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剧烈的痛感之后，王孙昭然似是睁开了眼睛，眼前先是一片茫然，而后渐渐透出亮光，可是她却说不出话，动也不能动。
“这、是梦吗？”
眼前是九年前的西南交界处。
那时西南管辖疏松，王孙昭然一行人四下逃窜，最终决定在西南的秦州落脚。
西南彼时有许多从盛京那场屠杀中家破人亡逃难而来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各方人士混杂，治安又十分混乱，各种非法生意悄然而起。
其中、不乏一些狼心狗肺，该当五马分尸的人贩子。
而王孙昭然和林惊云早在踏入西南之境那一刻起便被人盯上了。
好在他们的防范意识很强，这群人始终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可这两个孩子实在是长得太好了，是他们所说的尖货，这群畜生又怎么会忍心放过这两只小肥羊，所以他们一直暗中盯着他们，想要找机会下手。
终于有一日，他们进了朔州城，城内相比郊外人流更盛，更容易下手，他们终究是行动了。
林惊云和王孙昭然自小便在一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喜欢跟在王孙昭然身后，喜欢看王孙昭然笑，他觉得除了他娘，这世间就数王孙昭然笑得最好看了，像叫人看见了太阳一样。
可是那日，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日，他同父亲进宫，同王孙昭然一同去找诸葛羽怀温习功课，他们明明还约定好了过些时日要一起去找他的父亲学习武功。
可是，就是那么平常的一天，一切都变了，王上死了、王后死了、夏玄也亡了，林府上下无一人生还，盛京成了人间炼狱。
王孙昭然也变了，他再也没在她的脸上看见过从前那般的笑颜，甚至也没见过她再流一滴泪。
而他们也从尊贵的公主少爷变成了隐姓埋名的流亡之人，吃不好穿不好，还要日夜提心吊胆。
后来，父亲和诸葛先生决定去西南，西南，听说那是一个不毛之地，不过他却很开心，终于，终于不用再漂泊无依，或许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
林惊云这样暗暗的想着，可他还是没在王孙昭然脸上看到过一丝开心的神情。他很担心他，他担心王孙昭然会这样活活把自己憋死，他不能看着王孙昭然这样下去。
正当他郁闷之时，鬼使神差的向后扭头，灰色的背景之下，出现了一抹红色，是糖葫芦！林惊云脸上浮现出来喜色，王孙昭然最喜欢吃甜食了！
正当林惊云准备叫住林仲楠之时有人撞了上来，手中的包裹散落一地，那人看着和颜善目，嘴上还连连道歉，林仲楠放松警惕、松开了拉着林惊云的手，几人一起蹲下来收拾散落一地的包裹。
而林惊云还是痴痴的向后看着、就在这时，那卖糖葫芦的却突然隐没在人群中了，林惊云心中一惊，不受控制的向人群中走了几步，就在这时，一个人瞬间将他的口鼻捂住，而后隐没在人群之中。
待几人将地上的包裹收拾干净后，眼前的人早已离开。
王孙昭然起身，正准备去牵林惊云的手却扑了个空。西南人贩子流窜，所以这一路上他们都格外小心，将王孙昭然和林惊云放在二人的中间，彼此紧紧拉着手不放松。但还是让这群畜生钻了空子。
王孙昭然心中一紧，急忙环顾四周寻找。可视线之中，除了灰沉沉的背景，再无其他，让人感到绝望。
“惊云、惊云不见了！”王孙昭然声音慌乱。
此刻林仲楠和诸葛羽怀也回过了神，二人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意气风发，鬓间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了几缕白发，无尽的奔波早已经使他们精疲力竭，短短两年像是苍老了二十岁。
诸葛羽怀下意识楼住王孙昭然。
“这群天杀的人贩子！”
林仲楠是个武将，此刻心中焦急，怒目圆瞪，看起来有些吓人，褚炎真是好狠的心，攻入盛乐的时候，竟派遣一队军马前往林府，将整个林府屠戮殆尽，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此刻他的身边只剩林惊云一个亲人了。
饶是平时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上柱国大将军此刻也慌了神，不知所措。
诸葛羽怀率先定定神，道：“莫慌，莫慌，刚刚他还在此处，定然跑不远的。我们分头去找找。”
可是，直到太阳下山，阵阵冷风袭来，卷着地上的枯枝残叶沙沙起舞，整个街道只剩下三个被拉得长长的静默的影子时、林惊云还是没有出现。
林仲楠独自一人走在前面，眼神呆滞、头发杂乱的挡在脸前，佝偻着身子、脚步一深一浅。
曾经的他威风凛凛，走起路来器宇轩昂，昂首阔步，人人见了都要尊敬的称他一声大将军。
可是如今，萧瑟的晚风像是刀子一样穿透他的身体、他又回忆起了那个血流成河的黑夜，他在这世上最敬重的人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是天下无敌的上柱国大将军吗？怎么连自己的陛下都保护不了？怎么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竟然做了一个逃兵，如今连自己的儿子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踪！
他真应该死在那天夜里！
林仲楠忽而停下了脚步，失去所有的力气，跪在地上。
“我是个逃兵！我是个废物！我保护不了陛下！保护不了家人！我是个废物！！！”
林仲楠压抑良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个如彻底迸发。
他崩溃的哭喊之后，匍匐在地上，像是个无助的孩童，啜泣了起来。
王孙昭然被眼前一幕吓到了，曾经的林仲楠在她的心中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威猛；他是这世间最为可靠正直之人。除了自己的父王，她最为仰慕的便是他，可是如今昔日的豪杰失去了光环，撕去了伪装，他的信仰崩塌了、他的灵魂毁灭了。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望向身侧的诸葛羽怀。
诸葛羽怀年龄稍长、同那位叛国的丞相沈背山曾是亲密无间的好友知己。
沈背山通晓时政，诸葛羽怀则善算人心。只可惜诸葛羽怀不爱权术，做了这夏玄的太傅。
而他也时常调侃“沈兄，莫非是个官迷，权术如雾中窥花，虽美却险，千万不要迷失其中啊！”
往往沈背山大笑一声而后道“子非我不知我之乐矣！”
诸葛羽怀则装作无奈“道不同，不相与谋。”乃大笑拂袖而去。
如今，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
风刮得更猛了些，吹得王孙昭然有些站不稳当。
诸葛羽怀缓缓蹲下，他的心中又何尝不痛。他伸手放在林仲楠颤抖的肩膀上，良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有要走的路。
他稳住声音、轻声道：“仲楠、你放心，我定想办法找到云儿。但你不可不能自暴自弃啊，千万不要忘记陛下对你的临终嘱托！”
月色朦胧在空中，洒在地上，却让人觉着寒冷。
林仲楠缓缓抬起头，向王孙昭然看去，九岁的姑娘稚气未脱，圆圆的杏眼此刻布满担忧、脸上因着一日奔波染上不少灰尘。
那日混战，王孙邺撑着最后一口气给他下了最后一道诏令：他要他护送皇后公主出城！
是啊，夏玄的血脉还在，只要王孙昭然还在一日，夏玄就不会亡！他不是逃兵！他身上还有他未完成的使命！他还要复国！他还要报仇！
林仲楠抬手抹去脸上泪痕，站了起来，好似平静了许多，也恢复了理智。
“先生，您先走，我在这里找惊云，五日后，秦州城外见。”
“我不走。”出乎二人的意料、王孙昭然坚决的拒绝。“还没找到他，我不能走。”
“公主、这里太危险了。”
“那我更不能走！若他真被那群畜生带走，他还能活下去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心中你们是如今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看着他危在旦夕。”
林仲楠垂下了头，看不出情绪道：“好，不过今夜太晚了，定然也发现不了什么，明日我们再找。”
诸葛羽怀心下了然，他这是在骗她。不过眼下这也是最好的法子了。他并未质疑，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先歇下。”
三人来到先前落脚的客栈，他们定的是一个二楼的套间，王孙昭然在最里面那间，诸葛羽怀和林仲楠在外间。
夜静谧而萧凉。
待到外间的烛火熄灭了半炷香后，王孙昭然从脖间掏出一件夺目的宝石，是那把匕首上的。
本来那把匕首应当作为她七岁的生辰贺礼送给她，可没想到最终竟成了父皇母后留给她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件遗物。
她轻声将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那把匕首，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它们重合，放在心口。
“父王、母后。”
王孙昭然在心中默念着，仿佛双亲就在身边。而后她将宝石放进包裹，把匕首佩戴在腰间，里间的窗户早在她回来的时候就偷偷打开一半，刚好能让她翻出去。
她了解这林仲楠和诸葛羽怀，他俩肯定打定了主意，要把她送走，她怎么能走，她不能走。
她已经无能为力过一次了，那次的代价是失去一切。这一次又怎能再一次重蹈覆辙，她要去救林惊云，她绝不妥协。老天想带走所有她珍视的人，她偏不！
若林惊云真的被人贩子带走，最好的办法不就摆在眼前。
她要以自己为饵，引蛇出洞。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梦中忆—杀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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