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告别前［短篇集］》沐鱼sky

3、室友今天也在疯狂加戏

　　1

　　祁小阳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去——

　　他的床上躺着一个敷面膜的男生。

　　男生半靠在床头，脸上糊着惨白的面膜，手里举着小镜子，正对着光线调整角度。他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领口歪斜，露出一截锁骨，两条长腿随意交叠，脚上挂着一只摇摇欲坠的人字拖。

　　听到开门声，男生转过头，面膜下的眼睛微微弯起，声音带着夸张的戏剧腔：
　　“啊！命运之门终于开启，我的新室友，你终于来了——”

　　祁小阳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目光从对方脸上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自己被霸占的床铺上。

　　他的深蓝色床单被换成了一条印满卡通猫头的粉色毯子，枕头旁边还摆着一只戴着墨镜的玩具熊，熊脖子上系着一条骚包的亮片领带。

　　“这是……我的床？”祁小阳一字一顿地问。

　　男生一把掀掉面膜，露出一张堪称惊艳的脸——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自带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随时准备上演什么偶像剧桥段。

　　他跳下床，光脚踩在地上，热情地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江临，表演系大一新生，以后咱就是室友了！”

　　祁小阳没动。

　　江临的手悬在半空，眨了眨眼，突然换上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咋的兄弟，嫌弃我啊？”

　　祁小阳：“……”

　　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床：“解释一下。”

　　2

　　五分钟后。

　　祁小阳终于搞清楚了状况——
　　学校今年抽风，把文学院和艺术学院的宿舍混编了，而他的室友，正是表演系赫赫有名的“戏精状元”江临。

　　“所以你就直接占了我的床？”祁小阳冷冷地问。

　　江临盘腿坐在他对面的床上（他自己的床），手里捏着一片黄瓜往脸上贴，理直气壮：“你这床靠窗，光线好，适合我晨起练声。”

　　“那我睡哪儿？”

　　“你可以睡我这张啊！”江临拍了拍自己的床铺，“我特意给你换了新床单，你看，纯棉的，还有小星星图案。”

　　祁小阳看了一眼——床单上确实印着星星，但每一颗星星中央都画着笑脸，旁边还用荧光笔写着“Good Night”。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换回来。”他说。

　　江临叹了口气，突然一个翻身滚到床边，伸手抓住祁小阳的衣角，眼神瞬间变得凄楚：“你真的……要这么残忍吗？”

　　祁小阳：“？”

　　“你知道我为了等一个靠窗的床位，付出了多少吗？”江临的声音颤抖，“我排了三天队，贿赂了三个学长，甚至还给宿管阿姨唱了《青藏高原》……”

　　祁小阳抽回衣角：“关我什么事？”

　　江临捂住胸口，像是中了一箭：“你好冷酷，好无情……”

　　祁小阳懒得理他，直接拎起行李箱放到自己的床前，开始收拾东西。

　　江临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凑过来：“哎，你叫什么名字？”

　　“祁小阳。”

　　“祁小阳……”江临念了一遍，突然笑了，“这名字好听，像小说男主角。”

　　祁小阳没搭理他。

　　江临也不在意，歪着头看他整理书本，突然伸手抽出一本：“《西方文学史》？你是文学院的？”

　　“嗯。”

　　“巧了！”江临一拍大腿，“我下个月要排一个话剧，正好需要文学顾问，你来帮我吧！”

　　“没空。”

　　“别这么冷淡嘛。”江临凑得更近，身上那股玫瑰花香直往祁小阳鼻子里钻，“我可以付报酬。”

　　“什么报酬？”

　　江临眨了眨眼：“比如……我的独家签名照？”

　　祁小阳终于转过头，直视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3

　　晚上十点，祁小阳洗完澡回到宿舍，发现江临正站在镜子前摆pose。

　　他换了一身丝绸睡衣，头发抓得蓬松，左手举着一本书，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做沉思状。

　　见祁小阳进来，江临立刻转头：“怎么样？这个造型像不像文艺片男主？”

　　祁小阳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母猪的产后护理》。

　　“……”

　　江临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顿时尴尬：“拿错了拿错了！这是隔壁农学院兄弟落我这儿的！”

　　他飞快地把书塞到枕头底下，又掏出一本《百年孤独》，重新摆好姿势：“这次对了。”

　　祁小阳擦着头发走到自己床边，突然发现枕头旁边多了一个小盒子。

　　“这什么？”他问。

　　江临头也不回：“见面礼。”

　　祁小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耳塞，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怕你晚上被我帅醒(?????)」

　　“……”

　　他抬头看向江临，对方正对着镜子练习“忧郁的眼神”，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死亡凝视。

　　祁小阳拿起耳塞，想了想，又放回去。

　　算了，好歹有点用。

　　4

　　半夜两点，祁小阳被一阵啜泣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江临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干嘛呢？”祁小阳哑着嗓子问。

　　江临转过头，脸上居然真的有泪水：“这个角色太惨了……她最后居然死了……”

　　祁小阳这才看清，他怀里抱着的是一本剧本。

　　“你半夜不睡觉，就为了哭剧本？”

　　“你不懂！”江临抽了张纸巾擤鼻涕，“这是艺术！艺术需要沉浸！”

　　祁小阳深吸一口气，摸出耳塞戴上，翻身背对他。

　　身后传来江临幽幽的声音：“祁小阳，你有没有为一个人拼过命……”

　　“没有。”

　　“那你的人生不完整。”

　　“闭嘴。”

　　“哦。”

　　安静了五秒。

　　“祁小阳。”

　　“又怎么了？”

　　“我饿了。”

　　祁小阳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江临立刻缩到墙角，举起剧本挡脸：“别打脸！我靠脸吃饭的！”

　　祁小阳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下床，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包东西扔过去。

　　江临接住，发现是一袋小熊饼干。

　　“给我的？”他眼睛一亮。

　　祁小阳已经重新躺下：“吃完睡觉，再吵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江临撕开包装，小声嘀咕：“明明是个温柔的人，非要装凶……”

　　祁小阳背对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压下去。

　　窗外月光洒进来，江临啃饼干的咔嚓声格外清晰。

　　——这大概会是个漫长的学期。

　　5

　　祁小阳早上七点准时起床，睁眼的第一秒就后悔了——

　　江临的床铺空空荡荡，但墙上贴满了便利贴，每一张都写着夸张的标语：

　　「早上好！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哦！」
　　「记住！你是最棒的！」
　　「表演系之光——江临，与你同在！」

　　最离谱的是，这些便利贴旁边还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笑脸，甚至有几张贴在了祁小阳的床头，仿佛某种精神污染。

　　祁小阳面无表情地伸手，一张一张撕下来，揉成团，精准投进垃圾桶。

　　他刚准备下床，宿舍门突然被推开——

　　江临拎着早餐风风火火冲进来，身上还穿着晨跑的运动服，额前的碎发微微湿漉，整个人冒着热气。

　　“醒啦？”他笑嘻嘻地把豆浆和包子往祁小阳桌上一放，“给你带的，趁热吃！”

　　祁小阳盯着那杯豆浆，杯身上用马克笔画了一个巨大的爱心，旁边写着「给亲亲室友??」。

　　“……”

　　他缓缓抬头：“你下毒了？”

　　江临捂着胸口倒退两步，一副受伤的表情：“我的心，好痛……”

　　祁小阳懒得理他，径直去洗漱。等他回来时，江临已经换好衣服，正对着镜子抓头发，嘴里还哼着歌。

　　祁小阳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甜的，温度刚好。

　　他顿了顿，又咬了一口包子——肉馅的，居然挺好吃。

　　江临从镜子里瞥见他吃东西的样子，嘴角悄悄翘起，但下一秒又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唉，某些人，吃了我的早餐，连句谢谢都没有……”

　　祁小阳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手，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啪”地拍在桌上。

　　《宿舍文明公约十条》

　　1. 禁止在宿舍内进行即兴表演（包括但不限于哭戏、吻戏、死亡戏）。
　　2. 禁止擅自使用他人物品（尤其是牙刷、毛巾、袜子）。
　　3. 晚上11点后必须保持安静（再听到半夜背台词就报警）。
　　……

　　江临瞪大眼睛读完，突然一把抓起笔，在下面龙飞凤舞地补了一条：

　　「第11条：室友有义务欣赏江临同学的每日精彩演出（违者罚款五元）。」

　　然后得意洋洋地签上大名，推回给祁小阳。

　　祁小阳盯着那条新增内容，冷笑一声，直接撕了。

　　江临：“……你好无情。”

　　6
　　下午没课，祁小阳在图书馆泡到六点才回宿舍。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僵在了原地——

　　江临正穿着他的衬衫，对着手机摄像头摆pose。

　　那件浅蓝色的格子衬衫是祁小阳最喜欢的一件，现在正松松垮垮地挂在江临身上，因为尺寸偏小，扣子崩开了两颗，露出一片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

　　“对，就是这个角度！”江临对着手机喃喃自语，“斯文败类人设，眼神再冷一点……”

　　他一转头，和祁小阳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两秒。

　　江临迅速切换表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回来啦！我就是借来拍个照，马上还你！”

　　祁小阳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衬衫领子：“脱下来。”

　　江临眨眨眼：“现在？在这？”

　　“立刻。”

　　“好吧好吧……”江临故作委屈地开始解扣子，动作慢得像在演什么限制级剧情，“其实你穿这件肯定没我好看……”

　　第三颗扣子“啪”地崩飞，直接弹到了祁小阳脸上。

　　两人同时沉默。

　　祁小阳缓缓低头，看着地上那颗可怜的扣子，又抬头看向江临。

　　江临干笑两声：“……我说这是意外，你信吗？”

　　祁小阳松开他，从抽屉里拿出针线盒，冷冷道：“赔钱，或者给我当实验模特。”

　　“实验模特？”江临眼睛一亮，“什么实验？人体素描？还是——”

　　“文学社的问卷调查，需要测试读者反应。”祁小阳面无表情，“你坐着不动就行。”

　　江临立刻挺直腰板：“这个我在行！我演‘静态美男子’可是一绝！”

　　祁小阳懒得纠正他，低头缝扣子，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7
　　晚上十点，祁小阳洗完澡出来，发现江临正趴在地上找东西。

　　“你干嘛？”

　　“我隐形眼镜掉了！”江临头也不抬，“你别动！踩到要赔的！”

　　祁小阳叹了口气，蹲下来帮他找。两人头对头在地板上摸索了半天，突然，江临“啊”了一声。

　　“找到了？”

　　“不是……”江临抬起头，表情古怪，“我发现你睫毛好长。”

　　祁小阳一愣。

　　江临已经凑得更近，近到祁小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真的，又密又翘，像小扇子一样……”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祁小阳的睫毛，触感像羽毛扫过，痒痒的。

　　祁小阳猛地往后一仰，后脑勺“咚”地撞上了床柱。

　　“嘶——”

　　“没事吧？！”江临赶紧伸手去揉他的脑袋，“疼不疼？我看看起包没……”

　　祁小阳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江临撇撇嘴，突然灵光一闪：“等等！我知道我隐形眼镜在哪儿了！”

　　他一把掀开祁小阳的枕头——镜片正可怜巴巴地粘在枕套上。

　　“……”祁小阳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会把隐形眼镜放我床上？”

　　江临无辜地眨眨眼：“昨晚躺你床上看星星，不小心睡着了……”

　　祁小阳抓起枕头砸过去。

　　江临大笑着接住，突然指着窗外：“快看！流星！”

　　祁小阳下意识转头——

　　江临迅速用手机拍下他的侧脸，得意洋洋：“骗你的！但你这个表情绝了，我要当屏保！”

　　祁小阳扑过去抢手机，两人扭作一团，最后一起栽倒在江临的床上。

　　江临在下面，祁小阳压着他，两人呼吸交错，突然都愣住了。

　　江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说：“……你睫毛上沾了东西。”

　　祁小阳迅速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他的耳尖红得滴血。

　　8
　　半夜，祁小阳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他眯着眼看向对面床铺——江临不在。

　　声音是从阳台传来的。

　　祁小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推开阳台门，看到江临正背对着他，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表情是从未见过的认真。

　　“……这段情绪还不够，再内敛一点。”江临低声说，像是在和谁视频通话，“对，痛苦不是靠哭喊表达的，而是在沉默里……”

　　祁小阳怔住了。

　　月光下的江临和白天判若两人，眉头微蹙，眼神专注，指尖随着话语轻轻比划，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气场里。

　　——原来他认真起来是这样的。

　　祁小阳悄悄退回房间，却踢倒了一个空水瓶。

　　江临猛地回头：“谁？”

　　“我。”祁小阳索性走出来，“吵醒了。”

　　江临的表情瞬间切换回嬉皮笑脸：“哎呀，不好意思~我在排练明天的戏，要不要先给你演一遍？”

　　“不用。”祁小阳转身要走，又停住，“……你演得很好。”

　　江临愣住了。

　　祁小阳已经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几秒后，他听到江临轻快的脚步声，然后是刻意压低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祁小阳，你夸我了！”

　　“睡觉。”

　　“你耳朵红了。”

　　“闭嘴。”

　　江临低笑着关上台灯，黑暗中，祁小阳摸到自己发烫的耳垂，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个戏精，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9
　　祁小阳发现，最近走在学校里，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直到周三下午，他刚走进食堂，原本嘈杂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就是他吧？文学院那个……”
　　“对对对，江临的……”
　　“没想到啊，看起来挺高冷的……”

　　祁小阳皱眉，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吃两口，对面就“咚”地砸下来一个人——

　　“Surprise！”江临笑嘻嘻地在他对面坐下，手里举着一杯奶茶，“请你喝，芋泥波波，全糖。”

　　祁小阳盯着那杯奶茶，杯壁上用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翘的爱心，和上次豆浆杯上的如出一辙。

　　“不喝。”

　　“别啊，”江临把吸管戳进去，推到他面前，“我排了二十分钟队呢。”

　　祁小阳抬眼看他：“为什么突然请我？”

　　江临眨眨眼：“因为……”

　　他话没说完，旁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个女生慌慌张张地收起手机，脸涨得通红。

　　江临挑眉：“同学，偷拍可是要收费的。”

　　女生结结巴巴：“对、对不起！我就是……论坛那个帖子……”

　　“什么帖子？”祁小阳问。

　　女生飞快地掏出手机，点开校园论坛，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爆火的热门帖：

　　#惊！表演系王子与文学院冰山疑似同居#

　　配图是昨天傍晚两人在宿舍楼下拉扯的照片——江临拽着祁小阳的袖子，祁小阳一脸不耐烦，但因为角度问题，看起来像是江临把他按在墙上。

　　评论区已经炸了：

　　[卧槽！江临居然喜欢这种类型？！]
　　[文学院那位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啊……]
　　[听说他们住一个宿舍！天天同进同出！]

　　祁小阳太阳穴突突直跳。

　　江临却凑过来，兴致勃勃地划拉着屏幕：“拍得不错嘛，就是构图差点意思……”

　　祁小阳一把扣住他的后颈，压低声音：“你干的好事？”

　　江临无辜地眨眼：“天地良心！我哪知道有人偷拍？”

　　“那现在怎么办？”

　　江临突然勾起嘴角，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要不……我们将计就计？”

　　10
　　祁小阳的闺蜜林圆是第一个杀到宿舍的。

　　他踹开门的时候，江临正躺在祁小阳床上玩手机，两条长腿搭在墙上，嘴里还哼着歌。

　　“你就是江临？”林圆眯起眼睛。

　　江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正是在下！这位兄弟是……”

　　“祁小阳的发小兼监护人。”林圆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他，“听说你把我家小阳拐跑了？”

　　祁小阳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还滴着水：“林圆，别胡说。”

　　林圆一把拉过他，压低声音：“论坛那帖子怎么回事？你真和这戏精有一腿？”

　　“没有。”

　　“那他为什么睡你床上？”

　　祁小阳这才发现江临不知何时又躺了回去，还故意用他的枕头盖着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

　　“……他在挑衅我。”祁小阳咬牙切齿。

　　林圆看看他，又看看江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林圆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他看你的眼神都拉丝了，我赌五毛，这货绝对喜欢你。”

　　祁小阳耳根一热：“他看食堂大妈也那样。”

　　“不一样。”林圆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张照片——是江临在话剧社排练时被抓拍的，眼神凌厉，气场全开，“你看他平时对别人，要么是这种‘莫挨老子’脸，要么就是假笑营业。只有对你……”

　　照片切换到下一张，是江临在宿舍楼下等祁小阳时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嘴角带着不自觉的笑意。

　　祁小阳盯着照片，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江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下巴搁在他肩上：“哇，这张拍得不错，发我原图。”

　　林圆意味深长地看了祁小阳一眼，用口型说：他、喜、欢、你。

　　祁小阳一把推开江临：“滚去你自己的床。”

　　11
　　绯闻持续发酵。

　　第二天早上，祁小阳的书桌上多了一摞情书——全是给江临的。

　　“这又是什么操作？”祁小阳拎起一封粉色的信封，上面画满了爱心。

　　江临正在刮胡子，满嘴泡沫地说：“哦，她们不敢直接给我，就放你那儿了。”

　　“为什么不敢？”

　　“怕你吃醋啊。”江临冲他眨眨眼，“论坛上都传你是‘冰山醋王’了。”

　　祁小阳直接把情书拍在他脸上。

　　江临大笑着躲开，突然指着窗外：“快看！有人给你送东西！”

　　“又想骗我？”

　　“这次真没骗你！”

　　祁小阳狐疑地走到窗边——楼下果然站着几个女生，见他露头，立刻尖叫着举起一个横幅：

　　「祁同学！请对江临好一点！」

　　祁小阳“砰”地关上窗户。

　　江临笑得直不起腰：“你现在是全校公敌了，祁同学。”

　　祁小阳冷冷道：“我今晚就申请换宿舍。”

　　江临的笑容瞬间僵住。

　　空气突然安静。

　　“……开玩笑的。”祁小阳不自在地别过脸。

　　江临松了口气，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凑过来，突然伸手揉了揉祁小阳的头发，动作很轻，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祁小阳愣在原地，忘了躲开。

　　12
　　晚上十点，祁小阳发现论坛又多了一个热帖——

　　发帖人ID是“表演系第一帅”，标题极其嚣张：

　　《追人进度10%，但他好像是个木头》

　　主楼只有一张照片：祁小阳坐在图书馆的角落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安静得像一幅画。

　　评论区已经疯了：

　　[是文学院那位吧？！绝对是！]
　　[江临你居然来真的？！]
　　[这什么偶像剧剧情啊我死了！]

　　祁小阳盯着屏幕，心跳加速。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临哼着歌走进来，看到他的电脑屏幕，脚步一顿。

　　“啊，被发现了。”他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

　　祁小阳转头看他：“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江临靠在桌边，低头看着他，“我在追你啊。”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湖里，激起层层涟漪。

　　祁小阳的耳朵烧了起来：“……别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江临弯腰，与他平视，“从你骂我‘有病’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这人有意思，我得追他。”

　　祁小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江临笑了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别紧张，你可以慢慢考虑。反正……”

　　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们还有四年呢。”

　　祁小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

　　他赶紧低头，假装继续看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这个戏精，好像真的有点……可爱。

　　13
　　祁小阳发现，自从江临在论坛发了那个帖子，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对劲了。

　　走在路上会有女生偷偷拍照，食堂阿姨给他打菜时总会多舀一勺肉，甚至连教授点名时都会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最离谱的是，他今早在图书馆自习，刚坐下五分钟，对面就递过来一张纸条：

　　「同学，能帮忙把这个交给江临吗？谢谢！」

　　附赠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祁小阳盯着纸条看了三秒，面无表情地推回去：“自己给。”

　　女生红着脸小声说：“可是……他只听你的呀。”

　　“……”

　　祁小阳把巧克力塞进书包，心想等下就扔给江临，让他自己处理。但不知怎么的，直到晚上回宿舍，那块巧克力还躺在他包里，包装纸都被他捏得有点皱了。

　　推开宿舍门，江临正趴在床上晃着腿刷手机，听到动静立刻翻身坐起：“回来啦！”

　　祁小阳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巧克力从侧袋滑出来，“啪”地掉在地上。

　　江临眼疾手快地捡起来，眼睛一亮：“给我的？”

　　“别人托我转交的。”祁小阳故意语气冷淡，“以后这种事别找我。”

　　江临拆包装的手顿了顿，突然把巧克力塞回他手里：“那你帮我扔了吧。”

　　“？”

　　“我不吃别人送的东西。”江临凑近一步，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除非……是你送的。”

　　祁小阳的心脏猛地一跳。

　　江临已经退开，哼着歌去阳台收衣服，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块融化了边缘的巧克力。

　　14
　　周四下午，祁小阳被林圆硬拉去话剧社看排练。

　　“我真没兴趣。”他试图挣脱。

　　林圆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少来！江临今天排吻戏，你就不想看看？”

　　祁小阳脚步一顿：“……吻戏？”

　　“对啊，据说是和表演系的系花，借位的那种。”林圆眨眨眼，“你真不去？”

　　祁小阳沉默两秒，抬脚往礼堂走去。林圆在后面偷笑，小跑着跟上。

　　礼堂里人不多，江临站在舞台中央，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肩宽腿长。他对面的女生一袭红裙，正仰头说着什么。

　　导演喊了一声“Action”，女生突然踮起脚尖，双手环住江临的脖子——

　　祁小阳的呼吸一滞。

　　江临低头，女生的红唇离他只有寸许，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像一幅精心构图的艺术照。

　　“卡！”导演喊道，“江临，情绪不够！再来一遍！”

　　第二遍，第三遍……

　　祁小阳数到第七遍时，终于转身往外走。林圆赶紧追上来：“哎，不看了？”

　　“无聊。”

　　“吃醋了？”

　　祁小阳冷冷扫她一眼。

　　林圆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闭嘴。不过……”她回头看了眼舞台，“那女生都快贴他身上了，江临居然一直往后仰，笑死。”

　　祁小阳没接话，但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当晚，江临回到宿舍时，祁小阳已经关了灯，背对着门假装睡觉。

　　“祁小阳？”江临小声叫他，“睡了吗？”

　　没回应。

　　江临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床边，蹲下来。祁小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今天……你来看排练了？”江临的声音很轻，像在试探。

　　祁小阳继续装睡。

　　江临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拨了拨他的睫毛：“别装了，你睫毛在抖。”

　　“……”祁小阳睁开眼，对上江临近在咫尺的脸。

　　黑暗中，江临的眼睛亮得出奇：“那个吻戏是借位的，我连她头发丝都没碰到。”

　　“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江临笑了，“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祁小阳一脚踹过去：“滚。”

　　江临大笑着躲开，却还是被踢中了小腿。他夸张地“嗷”了一声，单膝跪在床边，突然抓住祁小阳的手腕：“要不……你教我怎么演吻戏？”

　　他的掌心滚烫，指腹有排练时留下的薄茧，摩挲着祁小阳的腕骨，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祁小阳猛地抽回手：“……自己百度。”

　　江临低笑出声，终于放过他，起身去洗漱。祁小阳听着水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手腕，心跳如雷。

　　15
　　第二天，祁小阳一整天都没理江临。

　　早上江临给他带豆浆，他直接绕道走；中午江临在食堂找他，他端着盘子换桌；晚上江临在宿舍门口堵他，他转身就去图书馆。

　　直到晚上十一点，祁小阳才磨磨蹭蹭地回宿舍。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江临居然不在。

　　他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刚放下书包，手机突然震动——

　　江临：「看阳台。」

　　祁小阳皱眉，走到阳台往下看。

　　宿舍楼下的空地上，江临举着个扩音喇叭，仰头喊道：“祁小阳！”

　　几个路过的学生驻足观望。

　　祁小阳头皮发麻，压低声音：“你发什么神经？！”

　　江临深吸一口气，喇叭里传出震耳欲聋的告白：

　　“那个吻戏是错位的！老子的初吻还在！”

　　整栋楼的窗户纷纷打开，探出无数个吃瓜的脑袋。

　　祁小阳恨不得当场跳楼：“……你给我上来！”

　　五分钟后，江临气喘吁吁地冲进宿舍，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怎么样，这个道歉够诚意吧？”

　　祁小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是不是有病？！”

　　“有啊。”江临眨眨眼，“相思病，只有你能治。”

　　“……”

　　祁小阳松开他，转身去拿换洗衣物，却被江临从后面抱住。

　　“别生气了。”江临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我保证以后不接吻戏，借位的也不接。”

　　祁小阳僵在原地：“……谁管你接不接。”

　　“你管。”江临收紧手臂，“我就想你管着我。”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心跳贴着祁小阳的后背，又快又重。祁小阳突然就没了脾气。

　　“放手，我要洗澡。”

　　江临乖乖松开，却又在祁小阳走进卫生间时补了一句：“需要搓背服务吗？”

　　回应他的是迎面飞来的毛巾。

　　16
　　周末，祁小阳发烧了。

　　可能是淋雨着凉，也可能是最近熬夜太多。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额头滚烫。

　　江临早上有排练，出门前还贱兮兮地在他床边放了一排药，每种药盒上都画了笑脸。

　　祁小阳吃了药，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浑身发冷，喉咙干得像着火，挣扎着想去倒水，却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

　　“醒了？”江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难得的严肃，“烧到39度，你是想把自己烤熟吗？”

　　祁小阳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肩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雨水气息：“……你不是有演出？”

　　“翘了。”江临扶他躺好，递来一杯温水，“导演差点杀了我。”

　　祁小阳小口喝水，水流过喉咙的刺痛让他皱眉。江临立刻拿开杯子，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还是烫。”

　　他起身去卫生间，不一会儿拿着湿毛巾回来，轻轻敷在祁小阳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祁小阳舒服地叹了口气。

　　江临坐在床边，指尖拨开他汗湿的刘海，突然问：“你为什么躲了我三天？”

　　祁小阳闭着眼不答。

　　“是因为吻戏？”江临的声音低下来，“还是因为……你在意？”

　　祁小阳的睫毛颤了颤。

　　江临俯身，呼吸近得几乎贴上他的耳廓：“祁小阳，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高烧让思维变得迟钝，祁小阳昏沉中听见自己说：“……可能吧。”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江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星。他低头，轻轻碰了碰祁小阳发烫的鼻尖：“足够了。”

　　祁小阳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江临赶紧扶他起来拍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睡吧。”他替祁小阳掖好被角，“我在这儿陪你。”

　　台灯的光晕染开一小片暖黄，江临的侧脸在光影中格外清晰。祁小阳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原来戏精的手，也这么暖。

　　17
　　祁小阳的烧退了，但某些东西却像被高温熔化了外壳，再也藏不住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他睁开眼，发现江临趴在床边睡着了。

　　这家伙居然真的守了一夜。

　　江临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牙膏渍——大概是昨晚太困，洗漱到一半就跑回来了。

　　祁小阳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擦掉那点白色泡沫。

　　指尖刚碰到他的嘴角，江临就睁开了眼睛。

　　“早。”他嗓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立刻伸手去摸祁小阳的额头，“退烧了。”

　　祁小阳迅速缩回手：“……你压到我被子了。”

　　江临低笑一声，非但没起来，反而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搁在床沿：“祁小阳，你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你说你‘可能’喜欢我。”江临的眼睛亮晶晶的，“‘可能’这两个字能不能去掉？”

　　祁小阳拉起被子蒙住头：“不能。”

　　江临一把掀开被子：“那我换个问法——”

　　他突然俯身，在距离祁小阳鼻尖一寸的地方停住，呼吸交错：“我现在想亲你，可以吗？”

　　祁小阳的耳尖瞬间充血：“……你刷牙了吗？”

　　“刷了！薄荷味的！”江临立刻龇牙证明，“你看，特别干净——”

　　祁小阳拽住他的衣领往下拉，用一个吻堵住了他剩下的废话。

　　江临僵住了一秒，随即热烈地回应。这个吻带着薄荷的清凉和晨起的温热，生涩却甜蜜。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江临的耳根红得滴血，却还要强装镇定：“哇哦，文学院的学霸连亲人都这么有章法……”

　　祁小阳一脚把他踹下床：“闭嘴。”

　　18
　　恋爱后的江临变本加厉地戏精。

　　比如现在，他举着一封粉色的信在宿舍里转圈：“祁小阳！有人给我写情书！还约我明天看电影！”

　　祁小阳头也不抬地看书：“哦，玩得开心。”

　　江临扑到他背上：“你就这反应？你男朋友要跟别人约会了！”

　　“你不是最喜欢看电影吗？”祁小阳翻过一页，“记得买爆米花。”

　　江临气得咬他耳朵：“祁小阳！你是不是不爱我！”

　　祁小阳合上书，转身捏住他的下巴：“第一，那封‘情书’是你自己写的，字迹和你上周帮我签到的假条一模一样。”

　　江临：“……”

　　“第二，”祁小阳抽出信封里的电影票，“这是情侣厅，你上周就念叨着想看这部。”

　　江临眨眨眼，突然笑了：“那……你去不去？”

　　祁小阳松开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票：“我买好了，明天下午三点。”

　　江临愣了两秒，欢呼着扑上来把他按倒在床上：“祁小阳！你居然会浪漫了！”

　　祁小阳一边躲他的亲吻一边嫌弃：“重死了……你该减肥了……”

　　“不可能！我这身材可是——唔！”

　　剩下的自恋发言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19
　　周末的超市人满为患。

　　江临推着购物车，非要和祁小阳十指相扣：“怕你走丢。”

　　“我是三岁小孩？”

　　“不，你是我的宝贝。”

　　祁小阳被肉麻得想松手，却被抓得更紧。

　　路过零食区时，江临突然指着货架：“祁小阳！小熊饼干！我们第一次说话就是因为这个！”

　　他拿了好几包扔进购物车：“买回去当定情信物。”

　　祁小阳无奈，却在转身时看到几个女生正偷偷拍照。见他发现，她们立刻红着脸跑开了。

　　当晚，校园论坛又炸了：

　　#实锤！江临祁小阳超市牵手照！#

　　配图是两人在零食区前，江临笑着往祁小阳嘴里塞饼干，祁小阳虽然一脸嫌弃，却乖乖张嘴接住。

　　江临在评论区高调回复：「谢谢祝福，在谈了。」

　　祁小阳抢过手机删掉，却被江临拦腰抱住：“躲什么？我见不得人？”

　　“太招摇了。”

　　“我偏要招摇。”江临咬他锁骨，“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祁小阳被他闹得没办法，最后妥协道：“……至少别用那个恶心人的表情符号。”

　　“哪个？这个吗？(???`?)”

　　“滚！”

　　20
　　毕业典礼那天，江临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他站在台上，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台下掌声雷动，祁小阳坐在第一排，安静地看着他。

　　“……最后，”江临突然看向祁小阳的方向，笑意加深，“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全场安静下来。

　　“四年前，我推开宿舍门，看到一个冷着脸的男生在撕我贴的便利贴。”江临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当时我就想——这人真有意思，我要追他。”

　　哄笑声中，祁小阳的耳朵红了。

　　“四年后的今天，”江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想问——”

　　他单膝跪地，在全场尖叫声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素戒：“祁小阳，愿意和我演一辈子对手戏吗？”

　　镜头对准了祁小阳，大屏幕上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无奈，最后定格在一个浅浅的微笑上。

　　他走上台，拿过麦克风：“片酬够高的话……考虑一下。”

　　江临大笑着给他戴上戒指，在全校师生的起哄声中吻住了他。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

　　——这场戏，他们演了一辈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