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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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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正常。
你早就知道他不喜欢你,现在是,过去也是。
对,早在你加入军团前,你就知道他不喜欢你,在你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见面”中。
那时候你大概十岁,是诺斯特姆再常见不过的一个盲人,还是个傻子。
刚开始你是不知道的,直到某天你终于听懂了周围女工的议论,她们说你是个来路不明的傻子,不仅又瞎又聋又哑,还会梦游。
梦游的时候你总会去楼顶天台。
她们说也许你不知道那天就会被抛尸在那里,或者某天从那里跳下去。
你认为她们说的有道理。
但又不确定你自己的状态是不是梦游,因为你去往那里的时候其实颇为清醒,甚至能在街区里多绕几圈,甩开不怀好意的追踪者。
但是你不知道你自己为什么总喜欢去那里。
明明这个世界对你来说一片黑暗,充满了泥土与机油的腥臭,好像在哪里都没什么分别。
如果非要给个理由,那大概是因为楼顶在下雨的时候,空气的味道会稍微好一点。
而且那里很安静,是你的避难所。
不过那天你非常敏锐地发现,你的避难所被入侵了。
因为气味不对。
你闻到了受伤野兽的气息。
他的血洇入雨水中,混合着泥土、苔藓与机油的味道,却意外没有重伤将死之人的腐臭,反倒生气蓬勃,透着危险的甜香,像是新鲜盛开、茎叶纤细的香水百合。
你只在玛莎夫人的办公室问过类似的味道——当然,这个更好闻,更甜。
而像你这般年龄的孩子,总是不能抵抗“甜味”的,尤其是在这样贫瘠的地方,那样味道同□□没有多少区别,代表着触手可及的、近乎富足般的快乐,足以刺激唾液腺不断分泌。
只是在你被彻底勾引之前,你就被冰冷的刀刃抵住了。
你终于清醒过来。
野兽拒绝你进一步靠近,并发出了威胁。
你可以选择离开,只是脚下的雨水也凝结成了冰——当然,你还可以把鞋子也脱了。只是考虑到这是你唯一一双鞋,哪怕尺码完全不合适,也不是能轻易舍弃的。
而且如果光脚踩在冰面上,大概会被扯下一块皮来。
你认为这是野兽威胁你留下来的意思。
你就这样扶着墙根坐了下来,在没有进一步靠近野兽的位置上。
你能清晰地感觉到它注视着你,警惕依旧,任何可疑的举动都可能会被它视作攻击。
可是你太无聊了。
在坐了大约半个标准时后,你还是从袋子里摸出了一把玻璃屑来,洒在手边,指尖轻划,像绘画那样将它们拼接成各种图案。
今天你脑子里只有两个意象,花和野兽。
散发着花一样芬芳的野兽很快就发出了无声的粗喘,你猜他是在处理伤口。
你鼻翼轻翕,小心地多吸了两口,手下飞快地拼出了摸过的细长花瓣形状。
然而很快,那样的味道就不见了。
你有些懊恼,这雨下得还是大了些。然而这个念头忽然让你意识到另一件事:你好像没怎么淋到雨。
虽然你记得自己蹲的地方有一片檐角,但往常像这样蹲着,也该淋湿半边身子了。
你想这应该是一只高大的野兽,恰好挡住了顺风飘来的雨水。
你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只温柔的野兽——他应该是为了清洗伤口,而你恰好运气不错。
你心情也是不错的,将玻璃屑全部打乱,重新摆弄起来。
形状不规则的硬物在光滑的冰面上轻快地滑动起来,发出细碎的声响,同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在一起,发出一种世间微小之物特有的温暖声音,你在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这样独自玩耍。
只是你的同屋人并没有像你的室友们抱怨甚至冲过来打你一顿,它的呼吸甚至很快轻了下去,并很快消融于无。
它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