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域传说·默示录》汪桑er

14、命定的游戏

　　刚刚踏入这片陆地，布耶尔就觉得冰凉刺骨，可是这里的阳光很好，青葱的植物郁郁葱葱，生长着野韭葱与土豆，可他们明明朝着一个漆黑的山洞走了许久，莫非是山洞另一边，已经走出山洞了吗？
　　不，不对。
　　布耶尔突然知道似乎是哪里不对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魔力，凌乱的魔力不断冲击着他的身体，似乎是想逃离，为了方便而化形成人身羊蹄的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显出原型，可这股力量也并不受他控制。
　　布耶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羊蹄生长出了青绿色的鳞片，蹄子逐渐变得巨大而扁平，筋络暴起，生长出了锋利的勾爪，而属于人类的那半边，嫩肉逐渐生长出了鳞片，脊背上的骨刺突破皮肤，血淋淋的生长，自己的下颚被拉长。弯曲，生长出剃刀般的牙齿，肩膀处传来的撕扯感撑破了原来的皮肉，生长出龙翼，更让布耶尔感到恐惧的是，没有实体的自己逐渐感受到了□□存在的感觉，活生生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了出来，这也意味着，他不再跟过去一样只存在于精神世界，也无法用魔法来回在别人思想中快速穿梭，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不再不朽，而且会死。
　　其他的种族也并没有好到哪去，洁白的天使早就断掉的羽翼生长着，刺破原来的愈合处再次快速生长，一边生长一边愈合又一边刺破，洁白的鳞片反射着美丽的珠光，可天使只是恐惧的撕扯着鳞片，直到浑身鲜血，鳞片细密的扣合，他再也找不到一处下手的点，不过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修长的手指变成了长长的勾爪指甲，漂亮的羽翼再次出现在他的后背上，他似乎痛的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
　　所有的异种族都变成了龙族，尽管外貌各不相同，可他们无疑都变成了冷血的爬虫类动物。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布耶尔猛地冲向混血种，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混血种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一匹金色的半人马，他并没有用力，甚至是很轻松的，捏住布耶尔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只是轻轻一抖，布耶尔的双臂便软软垂下，他的眼睛往上一翻，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后已经是半夜了，混血种似乎是在故意等着他醒来，他近乎恶劣的问候再一次让布耶尔发了狂，当他意识到从前的自己从来不会有愤怒的感觉，如此歇斯底里的失态时，他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差了。
　　而混血种振臂高呼着，让我们感谢他的恩典，是他，让我们免去灭族之痛，让我们有机会养精蓄锐，与人类再次相战。
　　前提是，要所有的种族陪它玩个游戏。
　　“是什么？”
　　龙群中，有一个声音问道。
　　“很简单，我将从最喜欢的种族内挑出五个种族，投放在这里，当然也包括你们，这所有的种族，都与人类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哪个种族是最后活下来的，我就帮他们把人类消灭掉，如何？”
　　它挑了挑眉，似乎是征求意见似的看着龙群，直到布耶尔吃力的站了起来，指着它冷冷道：“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难道你们就要相信他会给我们一条好走的活路吗？”
　　龙群一阵死寂，安静到风吹过草地的哗哗声都清晰可闻。
　　“我的孩子被人类剥掉鳞片吃掉了，因为他们说幼龙的肉是无上的佳肴，他们甚至没有吃完打扫干净，就扔在我的窝里，我的宝物被带走了三分之一，我的孩子散落一地。”
　　“我的妻子在生下龙蛋后迫不及待飞向了天空，还没有好好放松就被人类的骑士一箭从下颚穿进了脑袋，我的角也为了救妻子被削掉了一整根，飞起来的时候脑袋总是一边沉。”
　　“我的朋友为了给我找能治病的药，从冻原最高处摘到了十几年才长一点的草，可是等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是流浪的草药剂师，他给我指了条路，后来我看到被掳走成为寻找药材的奴隶的朋友，我趁人类不注意放开了他，可是在逃离的时候，他被一根长矛刺穿了脖子。”
　　“反正也走不掉，为什么不联合它把人类消灭了呢？布耶尔，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的苦楚，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幽灵，只会按照指令行动的木头。我不怕再来一次对别的种族的战争，只要是战争，没有种族比得过龙族。”第一个开口的龙族语气冷淡，看着布耶尔的高举的爪子慢慢放下，他不屑一顾地走上前，狠狠推了布耶尔一把。
　　“那你就不怕我们被其他的种族集体扑杀吗？你想报仇，那其他无辜的种族呢？要陪着你们一起死吗？”布耶尔显然还没有适应龙的身体，他笨拙的稳住身体，狠狠的朝着推他的龙啐了一口唾沫。
　　“是吗？那是谁逼我们躲进这里，又是谁逼我们家破人亡？能跟我们一起到这里来的，哪个不是对人类有深仇大恨的？倒是你们……”
　　那条龙阴恻恻的笑了笑，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布耶尔。
　　“你们恶魔，不是曾经给人类当过奴隶吗？怎么，难道你们想帮人类说话？呸，一群走狗！”
　　“你……！”布耶尔指着他，极度的愤怒使他的爪子都在颤抖，但他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他曾经被赋予存在的意义时，便是依照人类的需求所被赋予的能力。
　　按理说，他应该算是亲和人类的那派吧？他自己听完这番话，也顿时迷茫了起来，他缓缓放下爪子，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他以前没有感情，他也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羡慕过被他医治好的人类的欣喜，战争中幸存者的痛苦，尼德霍格的愤怒，法夫纳的孤独。
　　但真正得到了感情后，他却开始觉得痛苦。
　　“这是……？”在无人注视的角落，一条红色的龙不着痕迹的触碰到了坚硬的结界，他轻轻收回了爪，然后攥爪成拳，一下锤在了结界上，巨大的力量反弹在他的身上，使他倒退两步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觉得，诸位应该吵够了。”一直没有发话的金色人马歪了歪头，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
　　“那么，游戏开始了，以下是游戏规则，请大家牢牢记住哦？”
　　“第一，参加这次游戏的有五个种族，不过当然不是一次性全部放出来，毕竟，我寻找文明的种子也是需要时间的嘛……领地有多大，取决于你们在下一次文明投放时能抢到多少。”
　　“第二，我允许种族内存在强者，等他的力量足够入我的眼后，我会给予他神格来登上神位，幸运儿可以获得我给予的小小礼物。”
　　“第三，不要妄图从这里逃离，这片大陆与你们原来的世界不在一个位面，而结界无法被打破。换句话说，我在这个世界，就是神，不要试图挑战神。”
　　“第四，在消灭一个种族后，对应的种族可以获得小小礼物，不过要将这个种族消灭到一个也不剩哦。为了保护弱势的濒危种族，所以我将推出一个保护他们的方法，那就是一个种族踏上另一个种族的领地时，它会变成主领地种族的样子，不过当然，是有破绽的，认真去发现吧？”
　　“第五，也是最后的规则，我会放下有限的资源，但这片大陆是广阔的，有限的资源也可能被发展成无限，我将赐予你们太阳与月亮，但它们不可被触碰，看你们如何去运用了。”
　　它说完这些话便消失了，后面的龙族称它为『法则』，是不可逾越的底线，不可言喻的神明。
　　龙群沉默了很久，久到地平线上出现了曙光，那条试图打破结界的红龙扶起抱头蹲下的布耶尔，用每条龙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那么，大家动手吧，创造我们的新家园。”
　　“布耶尔，相比这群牲畜来说，这场游戏最终的主心骨还是我们，打起精神，我们先去找到其他的兄弟们吧。”红龙摸了摸布耶尔的脸，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拜恩，虽然我感觉还是不太好。”
　　“我也是，我没想过有一个身体这么奇怪，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刚刚发现那个奇怪的家伙说的是真的，结界没法打破，恐怕这次我们真的要栽了。”
　　布耶尔沉默，在人间时因为召唤书的失踪，他几乎没被召唤过，因为人类需要的是权利与金钱，而他一个司掌草药的魔神根本不被需要，除非是一个草药师召唤了他。
　　而拜恩是司掌建筑的魔神，他能拆除任何形态与意义上的建筑，包括结界，如果他都打不开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由于刚进来这片大陆时的小插曲，龙族的合作并不愉快，魔神们认为龙族是未开化的野兽，只会喷火，挖洞，收集财宝。而龙族认为魔神们是人类的走狗，高傲又居心叵测，蛊惑他们做出错误的选择，除了一些性格温和爱好和平的魔神在中间游说，他们能先打一架。而剩下的天使，精灵，地狱恶魔和传说生物则认认真真遵循着游戏规则，他们中不乏有高超手艺的矮精灵，比如拖着残破身躯，满心怨言却仍旧兢兢业业的法夫纳，即使用着笨拙巨大的龙族躯体，也能做出精巧的工具。
　　他们都是曾经生活在人类文明的生物，有着超越人类的体力与能力，所以制造出一个暂时的住处并不难。
　　所有的种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魔神们主动挑起了技术活，修编万年历，设计建筑，编辑法律，医学书籍，工具制造。而龙族承担起了收集材料，其他种族则像是过去那样耕种，打造器物。由于分工明确，在万年历编辑完成的一年后，此时被编辑万年历的一条水红色的魔神安罗先称为公元一年，此时的龙族的社会已经与当时人类中世纪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布耶尔在修编好医书后离开了龙族的聚居地，他仍无法接受龙族对他的偏见。他在森林中清出了一块空地，用石板与木头建起了一座简陋的石屋，他从嘴里吐出那枚黑色的龙蛋。
　　布耶尔与尼德霍格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交情，只是每天听他发牢骚看他啃树根而已，他抱着那颗龙蛋，龙蛋上有着黑色细密的鳞片，有着十足的光泽，十分漂亮。曾经尼德霍格邀请他去啃过树根，但是他啃的第一口就发现树根又苦又涩又麻，那种味道让布耶尔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从那以后尼德霍格怎么邀请他他都不会再尝了。
　　布耶尔忽然笑了出来，摸了摸怀里的蛋，以前他从未感受过活着的感觉，对曾经的他来说，活着只不过是完成任务所必须的，而现在他的任务结束了，他似乎终于能为自己而活了，像是新生。
　　千年以来形成的习惯对布耶尔来说已经无法戒断了，他背上了行囊，口中含着龙蛋，记载着龙族的缓慢发展。除他之外的魔神很好的融入了龙族的生活，即使是战争魔神也放下了弓箭，投入到新的生活中。
　　布耶尔某一天掀起流苏门帘，进入到了一个小店，老板是一条金色的母龙，她的角并不是直直的，而且宛若盘羊的角，圆润漂亮。
　　“欢迎光临小店，请问……哦？真是稀客呢。”她的声音清脆温婉，与龙族粗犷嘶哑的大嗓门一点也不一样，布耶尔注意到，她的店外总是有很多探头探脑的龙，他的视线投过去，他们却又鬼鬼祟祟的消失了。
　　“瓦沙克小姐，占卜的生意似乎做的不错？”
　　布耶尔眨了眨眼，尾巴尖指了指外面。
　　名为瓦沙克的母龙捂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装有水的金杯推给了布耶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答案，但那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瓦沙克将窗帘拉开，昏暗的占卜屋内立刻变得光明了起来。“天气很好，云朵和鲜花，还有在风里摇晃的小麦，在宽阔街道上打闹的孩子，这才是我们活在当下的意义。”
　　布耶尔仰头，喝掉了已经凉透的水，瓦沙克送了他一本名叫《花卉的艺术》的书，布耶尔将它揣进了行囊。
　　回到家时，布耶尔将蛋从嘴里吐出，轻轻放在了床上，对着月光，布耶尔看清了夹在书中的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龙族不会赢的，这场战争，没有赢家。”
　　“世纪之龙的血脉，与白色的光明之子的命运纠葛千年，将斩杀法则的约束，开始新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