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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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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回沈家的马车,沈墨青依旧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
她没想到裴衍是这样的人,今日他们的所作所为破坏了她心里对于翩翩公子的印象。
一个晚辈直呼长辈大名,又是那样咄咄逼人的态度,以沈墨青的心性都发觉不对。待她见着沈砚青,传了话,更觉得诧异。
“姐姐怎么如此态度?都不恼吗?”
沈砚青还在回想那封信里的计划,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能让裴衍“破口大骂”。
“大概是信里的内容不合他心意,这种公子哥,不是最会喜怒无常吗?”沈砚青回神,对上沈墨青探究的神色,“既然他发话了,那我要到他跟前儿好好解释一番去。”
沈墨青进门先去徐氏那,依着沈雪青地嘱托,将各样儿礼物送到。恰逢沈自秋在旁,裴衍那番“无礼之言”经她稍作修饰后,也一并告知了沈自秋。这样一来,沈砚青得了随意进出的便利。
沈墨青心思虽简单,但敏锐察觉到沈砚青有事瞒着她。不过她是个知足眼下的性子,只当沈砚青有她的道理,也不追着问。
“那姐姐要多加防范!这种人该躲着些……”
沈墨青能接触到的男子有限,家中父兄多端正,外祖家舅舅和善,表兄心思旖旎又进退有度。今日的林梦书与裴衍是送到她眼前的异类,这乌壳性子的姑娘遇到这种人只知道躲着走。
“我知晓的。”沈砚青语气敷衍,又说起沈雪青。
“大姐有心了,一碟点心都惦记着家里的妹妹。”
沈砚青换了话头,沈墨青顺势说起在苏家的见闻,“……就是可惜三姐姐没尝到那什么‘蒙顶黄芽’的香茶,那可真是我这辈子尝到过最香的茶了!”再提起沈雪青那盏茶,沈墨青不禁流露出回味的神色。
沈砚青不懂茶,但一想到苏家的富贵,又觉得拿出什么都不为过,“说不定是贡品呢。”
“哈哈!值了值了!没想到我也有尝到贡品的一天!”沈墨青顺着玩笑话,嬉笑着摆出一副“人生无憾”的神态。
忆柳的出现打断姐妹二人闲话,见其面色有异又吞吞吐吐,沈墨青识趣地起身告辞。
“怎么样?”忆柳刚到家里又被打发出去,为得是候着那位姓张的经纪。
“人来了,说是要见您一面。”
沈砚青的眉不自觉耸起,倒不是因为这要求不行,而是沈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他还带着个包袱,说装着些样品需要您过目。”见沈砚青为难,忆柳忙将话说干净。
“那还等什么!”沈砚青三两下抹黑了脸后立马起身。
如今她也不用担心沈自秋强行拘她在家,说走就走。
再有裴衍传话的意思,无不指责她办事不力,她想着要将这位张经济带过去,也是一大助力。
两条街外的茶馆里,沈砚青见到了焕然一新的张经纪。
一身茶褐色棉衣圆袍,怀抱浅色包袱,看到沈砚青时双眼立马含笑,起身迎上来。
“沈小姐近来可好?”
沈砚青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那包袱上。
张经纪也不含糊,手脚麻利地打开包袱,“两日的功夫,我将城内出售素娟的铺子走了个遍。”
他捻起其中一片,上边写着个“齐”字,“往前数几个朝代,盛产蚕丝的该是齐鲁之地。”
““齐纨鲁缟”的名声在行业里流传了数百年,几百年前植桑养蚕的政令作用到如今,那就是能从齐鲁之地拿到物美价廉的素娟。”
沈砚青听得频频点头,这些知识她在那本生意经里也是见过的。
她又去看其他几片,发现上头标着不同的字样,便明白那是它们的产地。
“蜀”、“襄”、“河”以及“苏”。
“这些都是我搜集的各地的素娟,为了好区分,才写了来历。”
张经纪见得到认可,说得更为起劲。
见其做事老道,沈砚青在心中将其做法记在心中,这些都是她日后用得上的。
张经纪又拿起蜀地来的生丝,“近些年蜀锦大肆兴起,因其技艺精美且路途遥远,所以这价格是其中最高的。”
沈砚青视线停留不过一瞬,并无异样。他仔细打量沈砚青的神色,猜测其属意何种,“但我更为推荐苏州的素娟。”
“从技艺上来看,苏州的素娟和蜀地相差无几;又因苏州距离江州不似蜀地遥远,所以在价格上能便宜一成左右。”
单从表面来看,几片素娟均成乳白色整齐丝路,沈砚青看不出这几份素娟有何区别。
她右手捻弄,手中触感是蚕丝的柔顺滑腻和起伏不平的棱纹。
“拿来!”清洌洌的声响拉回忆柳的心神,她忙将视线落到沈砚青面上。
“哦哦……”忆柳先是一怔,又像是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件东西递给沈砚青。
沈砚青忆起“生意经”中蚕丝真伪分辨法子。
将蚕丝点燃后,真蚕丝离火即刻停燃,烧过的蚕丝会出现冒白烟的情形,散发的气味带着烧焦毛发味,而充做蚕丝的蚕丝棉与之相反。
“好东西!”沈砚青指肚轻捻,残余的灰烬顷刻粉碎。
见此,张经纪长舒口气,脸上不自觉地挂上自得。
“这些都是有口皆碑的铺子里挑出来的,我可不能拿着那掺假上不得台面的,来糊弄客人。再说,我看小姐有家学在身,那岂是我能糊弄住的。”
沈砚青留给张经纪的地址没做掩饰,干他们这行的,一双眼睛最是亮堂。将附近的人家来回细细虑了两回,他就猜到沈砚青的家世。
不过,沈家有自己的供应商队,这位沈小姐怎么还会跑外头寻摸,还一副不想被人知晓的模样?
“我今日来,不只是想看看你带来的样品。”
一句话,将张经纪跑远的心神拉了回来。
“哦哦,那沈小姐是还有其他的吩咐?”
“前几日不是说我替别人办事嘛,现在我准备带你去见见这个人。”
张经纪琢磨着这个背后之人,那日他听得分明,说是沈家的“娘子”。
“这,会不会冲撞了?”
“不会!不过这铺子要开起来,前期的一应物事还要劳烦张经纪了。毕竟我这个人嫌麻烦,不喜欢一事二主。”
张经纪顿时喜得牙花子都呲出来了,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剩下的活都让他包圆了?!
见这人一个劲的点头,沈砚青也松了口气。
要知道,她卯着劲要从沈家逃离,想要靠着姨娘的遗物和沈家打擂台,这些事都远超出她的能力。
裴衍骂她的话她认,既然她不行,那就让能干的人来,只要别撒开裴衍的手。
“明个儿,还是在这儿巷子口。”说定了时间,几人在路口挥别。
沈砚青回家时特意在染坊门口徘徊了一圈。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惦记着,她越看这染坊心里越难耐。
“总有一天,这门槛儿我都要拆了去!”
晚间的功夫,沈砚青又拿出那本生意经,对照着自己做的第一份计划,果然发现了不少问题。
多大的地方配几口池子、一口池子配几个伙计,一匹普通素娟上色后能卖多少银子,三六九等又是如何划分的,卖给哪些客人等等,这些都是问题!
虽然沈砚青将打开销路的重任托付给了裴衍,但她可不打算做“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不管裴衍认可与否,这第一步她要拿出自己法子。
自古衣食住行,衣排首位,为得就是人前体面。
“板jie”染色法作为横空出世的一种新技艺,它的前途沈砚青都能想到,毕竟她可是见过的。
几年前,沈自秋扒拉了几匹外头的锦缎。家里那位素来对沈雪青言听计从的二姐姐,就因为没抢到喜欢的颜色暗地里对着沈雪青翻白眼。
想一想,一匹布能让一个小姑娘生出反抗的心思,更别说那些喜于攀比的妇人。
沈砚青越想越开心,忍不住执笔挥书。
柜台旁,这家夫人和那家娘子扯着一匹布不撒手;又是哪家的小姐着急忙慌地抢着要铺子里最后一匹锦缎;还有那官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举着银票只求下次排在前头。
好好一份计划书,写到最后成了啰里八嗦的话本,可沈砚青那嘴角还是抑不住地上扬。
“酒香也怕巷子深,头彩要好好想想!”
抱着新鲜出炉的计划书,沈砚青美美睡去。
张经纪一边回话一边打量四周,马车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陆续抛了出来,都不是些难的,所以他才能分心观察周围。
但是,这不是安仁坊附近吗?就那个皇商苏家在的那块儿地方。难不成,沈小姐背后的人就在这附近,那他那房子倒是难出手了!
张经纪纠结着挪动脚步,眼见着马车“哒哒”靠近苏家,最后停在苏家门前。
他猛地一激灵,“难不成咱们是去拜见沈家大小姐?”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沈家有位小姐嫁进了苏家。都怪他昨日疏忽了,只将眼睛放在沈家那条巷子附近,愣是没把眼界放开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