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同谋》临川叙

19、第 19 章

　　飞花堂里住着四姨娘和沈墨香两个主子，以及五六个伺候的丫鬟婆子。

　　此时的沈砚青才真切感知到，在这个家里她的明月居是格外地冷清。这笔账要记在沈自秋头上，沈砚青面色平静地想着。

　　窗柩旁一闪而过的粉面又转了回来，伸出窗外道：“三姐姐！你怎么来啦？”

　　“三小姐刚到，奴婢正要进去通报您呢！”

　　墨青的贴身丫鬟问雪与她年纪一般大，是四姨娘娘家寻摸来配她玩耍的。

　　墨青开心地推开身侧的丫鬟，雀跃着迈过门槛，站定在沈砚青面前，双手不自觉地抱住她的胳膊。

　　墨青性格天真烂漫，任谁见着这样的小姑娘都会喜欢的。

　　“想着数日没见姨娘，今日抽空来问安。”

　　沈砚青顺势挽上墨青的手。她小时候吃四姨娘的奶长大，虽然后头离开了飞花堂，但隔几日就要到四姨娘这儿请安，最近落下不少。

　　“姨娘也想你，她前几日还和我念叨呢，说是怎么不见你来找我玩。”

　　沈砚青噙着笑脚步轻移，只静静听着沈墨青的抱怨，心里正在想一会儿见了四姨娘该怎么解释。

　　“姨娘，砚青来给您问安。”沈砚青浅笑着看向斜靠在榻上看书的妇人。

　　“三小姐来了？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前两日还听闻你请了郎中？”那妇人闻声转过身子，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俏脸。

　　她的目光随即锁在沈砚青脸上，眉头微耸，眼神里露出丝丝忧虑。

　　四姨娘伸出手，沈砚青忙将其握紧顺势坐在她身旁。

　　“说来惭愧，一时贪吃，才引起腹胀，如今已大好了。”

　　四姨娘仔细打量着沈砚青面色，见没有异色才放心，毕竟是从小带在身边的情分。

　　“没有大碍就好，原想着让墨青去探望你，你却来了，那我就放心了。”

　　沈砚青笑着点头，她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关怀，将话头转向四姨娘放在矮几上的书。

　　“姨娘在看什么书？”

　　四姨娘扫了一眼空白的书封，“家里送来的闲书，用来打发时间的。刺绣费眼睛，姨娘闲着也是闲着，就抽了一本。”

　　四姨娘口里的“家里”指的是沈墨青的外祖家，沈砚青小时候见过那位长相敦厚的“舅舅”。

　　“这样也好。”她干巴巴地附和着。

　　不同于因死亡迸发出来的求生和攀登之志，对于细腻的感情，沈砚青总是迟缓且无法热切回应。也就是四姨娘和沈墨青对她极为熟悉，才不计较她木讷。

　　“不过，”四姨娘慢慢抚摸着沈砚青的手背，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家里传苏家来了贵客，和你扯上了关系？”

　　沈砚青不自然地垂下眼眸，将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一番：“是父亲请来的客人，听闻我病了，上门探视。父亲说于情于理我都该去一趟苏家。”

　　四姨娘停下手中动作，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是要快点了。”

　　沈砚青露出疑惑的表情：“姨娘，什么要快点？”

　　四姨娘挪动身子下地，“姨娘手里有几幅刺绣还未收尾，快些弄完给你挑一副，留着日后当嫁妆。”

　　四姨娘说的话跳跃地厉害，一下子又扯到嫁妆上。

　　沈砚青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难受劲，是因为姨娘觉得她会被送给裴衍吗？但她又不想过多解释她背后的目的，再者姨娘也是好意，她不能拂了她的心意。

　　“和墨青去玩吧！”四姨娘摆摆手，一副不与孩子多言的样子。

　　眼巴巴瞅着姨娘和姐姐说话的墨青忍不住欢呼，“三姐姐去我那儿，快点走！”

　　她拖着沈砚青的胳膊，神情雀跃，直奔她的厢房。

　　“去我那儿，让你看看我最近在做什么。”

　　沈砚青失笑：“你还能做什么？不是绣花就是打络子。”

　　沈墨青嘟着嘴就要反驳，但看到身后的问雪又将话咽了下去。

　　“问雪你去忙吧，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二人走进屋子，沈墨青谨慎地探头看向院里，见没有人注意她们这儿，才将门房紧紧阖上。

　　“做什么这么谨慎？”她的动作实在是带着莫名的谨慎和喜感，沈砚青一时间绷不住笑意。

　　“哎呀，肯定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的东西！”说到这，沈墨青脸上也泛起羞涩的笑容。

　　“那就拿来我瞧瞧，我来了总不能陪着你在这当木头人？”沈砚青伸出手，示意沈墨青。

　　“你看了可不能告诉别人啊！”沈墨青磨磨蹭蹭地靠近床榻，将手伸向枕下。

　　“我能告诉谁去？你看这满宅子的人，能和我说上话的也就你们几个。”说着话，沈砚青慢慢靠近。

　　“哎呀！”沈墨青磨蹭着转身时碰上沈砚青的手臂，猛然被吓到叫出声。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沈砚青一只手接住坠落的一本册子，一只手揽过沈墨青的纤腰。

　　她抖抖手中的东西，朝墨青说道：“这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鬼鬼祟祟？”

　　东西落到沈砚青手里，沈墨青又后悔起来，伸出手就要抢回来，“你给我，我不给你看了！”

　　“哎！那可不行！”沈砚青仗着高出半个头的身高，将册子举过头顶。

　　沈墨青原地蹦跶几下都没能得逞，一双杏眸满是哀怨：“早知道不找你了！”

　　“晚了！”沈砚青起了逗弄之心，转身坐回桌旁，“让我瞧瞧你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连我都不能看。”

　　“哎呀，是话本啦。”见已无法阻止事情发生，沈墨青企图撒娇蒙混过关，她跺脚走近：“舅舅来看望姨娘，顺手也给我给了一些。”

　　沈砚青快速翻动书页，眉间的疙瘩越攥越深。

　　“你是说这种东西也是舅舅给你的？”沈砚青既震惊又疑惑。

　　这册子说的是一本表哥表妹你侬我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喜结连理的话本，里边遣词造句看得她双目直发愣。

　　她将书反举奉到沈墨青面前，手指正正好压着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

　　眼见沈砚青露出厌恶之情，要怀疑往日敦厚的舅舅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之流，沈墨青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来的人还有我表哥……”说到这，她又开始吞吞吐吐。

　　沈砚青立马反应过来，“所以这东西是他给你的？”想到书里的表兄妹，她不自觉地怀疑这是在映射什么。

　　“那姨娘可知道？这里边的内容你可都看过了？”

　　沈墨青红着脸点点头：“姨娘知道的。”

　　沈砚青突然发觉这段时日她的脑子好使不少。就像现在，她发现四姨娘有将墨青许给娘家侄子的打算。

　　想到这，她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该为墨青开心有亲娘谋划，还是该伤心这家里只有她无一人在意呢？

　　但至少，现在她是为沈墨青开心的，就算是沈家有难，墨青也有自己的退路。

　　她嘴角上扬，真心实意地说道：“如此就好，表兄妹的情谊是旁人比不得的。”

　　沈墨青满脸羞燥，并未察觉姐姐话里的僵硬。

　　“他送了不少东西，时兴的糕点、解闷的话本、一套银制的九连环，还有一对儿青玉耳珰。”说话见，沈墨青的小手不自觉摸上耳垂，那里晃过一抹绿意。

　　这番女儿家的神态是她们脸上是少见的，沈砚青面色已恢复正常，还出言调侃道：“看来是个知情知趣的，吃喝玩乐的东西捧到眼前任你挑，这才像是个将人放在心上模样。”

　　沈墨青挽上姐姐的胳膊撒娇：“姐姐要是再取笑我，我就不和你说了。姨娘说姐姐出门的事情有了苗头，我才想和你说的，不然我才不告诉你！”

　　沈砚青挑眉，想起四姨娘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她抽出心神，感慨一番姨娘的消息灵通。

　　“所以，姨娘才说要准备嫁妆一事？”就她和裴衍目前的关系，出门一事实属无稽之谈。“我看还是让姨娘先操办你的嫁妆要紧，瞧你这神色，活脱脱一个思春的小娘子。”

　　沈墨青难得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正色道：“你的也要，我有的你也要有，姨娘会为我们准备的！”

　　沈砚青摇摇头，姨娘既然有让女儿嫁回娘家的打算，那便与沈自秋的想法背道而驰，此事能不能成都难说，即便是成了，银钱上必定会受挟制。

　　这种情况，要想准备两份嫁妆谈何容易。不过，要是她能攀上裴衍这高枝，沈自秋应该很乐意出一份丰厚的嫁妆。可惜了，她和裴衍是合作关系，她没办法立马拿到沈自秋那份家资。

　　“让姨娘紧着你来吧，我这儿有其他人惦记着。你找我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还是说想找个人出主意？”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以前姨娘就隐隐提过几次表哥，但那时候我没有想这么多。”沈墨青垂着头，神情带着不知所措。

　　“婚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我知道姨娘是乐见其成的态度，我想着就这样算了吧……”

　　沈砚青神色微凝，“你可是抵触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