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指挥官总在流泪》风俗佛慈

2、不速之客与暗流

　　“磐石”基地的核心区指挥所，厚重合金门滑开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内部空间谈不上宽敞，甚至有些逼仄。粗糙的金属墙壁裸露着管道和线路，头顶几盏应急灯管散发着稳定但不够明亮的白光，将下方一张巨大的、布满划痕的合金会议桌照亮。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消毒水和一种难以驱散的、属于地下空间的沉闷气息。

　　灰烬之镰小队的核心成员，包括几位副队长和资深战士，已经围坐在桌旁。他们脸上还带着昨日战斗的疲惫和尚未完全散去的亢奋，但此刻都收敛了情绪，目光集中在会议桌的主位——基地首领石坚，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带着一道狰狞旧疤的中年男人身上。石坚旁边，站着那个让凌烬本能排斥的身影——云澈。

　　凌烬推门而入。他已重新换上那身标志性的深灰色外骨骼装甲，【烬燃】并未随身，但那股冷冽肃杀的气场，依旧让指挥所内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石坚左手边空着的次席位置，步伐沉稳，落地无声。他拉开沉重的金属椅坐下，动作带着一种精确到毫厘的冷硬感。整个过程，他没有看云澈一眼，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裁决者，辛苦了。”石坚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昨天的水源保卫战，打出了灰烬之镰的气势，打出了磐石的尊严！基地欠你们一份大人情。”他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凌烬身上，带着赞许和倚重。

　　凌烬只是微微颔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不需要这些场面话。他的目光落在会议桌中央投影出的全息地图上，那片代表“旧城废墟”的区域被高亮标记出来，闪烁着不祥的红色。

　　“言归正传。”石坚敲了敲桌面，投影切换，显示出几张模糊的医疗设备图片和一个结构复杂的核心模块特写。“基地生命维持系统的核心部件——‘方舟’型净水循环单元的主控模块，彻底报废了。备用件耗尽。没有它，基地的净水系统撑不过两周。”他语气沉重，“唯一的希望，在旧城废墟深处，‘圣玛丽亚’综合医院的中央机房。情报显示，那里可能还有保存相对完好的库存模块。”

　　旧城废墟。这个名字让在座几位经历过探索的老队员脸色微变。那里是变异生物的巢穴、辐射污染的重灾区、战前科技陷阱的坟场，远比锈蚀谷凶险百倍。

　　“任务级别：A+，高危。”石坚的声音斩钉截铁，“目标：取回‘方舟’模块。任务执行者：灰烬之镰小队。”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凌烬身边那个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男人，“鉴于任务的特殊性和潜在的高强度对抗，基地决定指派云澈加入本次行动。云澈先生作为自由佣兵，实力有目共睹，经验丰富，对旧城废墟也有一定了解。他将作为特别顾问，协同裁决者行动。”

　　“什么？他？”
　　“首领，这…不合规矩吧？”
　　“一个外来佣兵，刚来几天？怎么能参与核心任务？”
　　“就是，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质疑声瞬间炸开，像点燃了一串火药桶。尤其是副队长“铁砧”雷刚，一个脾气火爆的壮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云澈吼道：“裁决者带着兄弟们出生入死多少回了？哪次任务不是完美完成？现在突然插个外人进来指手画脚？还是去旧城废墟那种鬼地方！首领，我不服！”

　　“雷副队说得对！”另一个队员附和，“这家伙来历不明，实力是强，但谁知道是不是别的势力派来的探子？旧城废墟里有什么秘密，万一被他……”

　　“够了！”一声冰冷的厉喝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嘈杂。凌烬猛地一拍桌面！

　　“砰！”

　　沉重的合金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指挥所都为之一震。所有争论戛然而止，众人惊愕地看向主位次席。凌烬站了起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那双冰冷的眸子扫过刚才叫嚣最凶的几人，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怒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是磐石的裁决者，是灰烬之镰的绝对核心，他的权威不容挑战！

　　然而，就在这暴怒拍桌、气势攀升到顶点的瞬间——

　　一股熟悉的、尖锐的刺痛感毫无征兆地再次攫住了凌烬的心脏！比昨日战场上更加猛烈！眼前战友们惊愕、质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的脸孔瞬间扭曲、模糊。雷刚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仿佛与记忆深处某个狰狞的面孔重叠……强烈的情绪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他精心构筑的堤防。

　　酸涩感排山倒海般涌上眼眶，视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水雾弥漫！

　　该死！又来了！偏偏是现在！在这么多人面前！

　　凌烬几乎是凭借着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在泪水即将夺眶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低下头！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顺势一把抄起桌上那份沉重的、关于“圣玛丽亚”医院结构的纸质档案，哗啦一声摊开在自己面前，将整张脸深深埋进那散发着陈旧油墨味的纸张里。

　　他的呼吸在档案后变得粗重而压抑，捏着档案边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关节绷紧到极限，透出一种濒临碎裂的青白色。他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更浓重的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汹涌的生理反应。胸腔里翻腾着滔天的怒火——既是对质疑者的，更是对自己这具不争气身体的！羞耻感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指挥所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凌烬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态的举动惊得愣住了。只有纸张在他手中被捏得发出细微的、濒临撕裂的呻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带着点慵懒腔调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哎呀呀，看来大家对旧城废墟的‘热情’都很高涨嘛。”云澈斜靠在椅背上，双臂抱胸，目光却并未落在凌烬身上，而是饶有兴致地扫过刚才叫嚣最凶的雷刚等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嘛，与其在这儿争论我的‘居心’，不如多想想怎么从那些喜欢把入侵者串起来当风铃的‘荆棘藤’嘴里活下来？或者，怎么避开‘哭泣走廊’里那些能把人哭成石头的声波陷阱？嗯？”

　　他轻描淡写抛出的几个旧城废墟特有的、令人闻之色变的致命存在，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雷刚等人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惊疑和凝重，就连石坚也微微蹙眉，看向云澈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这恰到好处的插科打诨，给了凌烬宝贵的喘息之机。

　　借着云澈话语带来的短暂空隙，凌烬强行压下眼中翻腾的湿意，猛地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加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眼底深处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暴戾红痕。只是眼尾处，那抹强行压制后的微红，依旧未能完全褪去。

　　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森寒地钉在全息地图上那个刺目的红色标记点，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带着一种更加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任务照常执行。人员名单：我，灰烬之镰第一、第三战术小组。”
　　他顿了一下，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极其艰难却又冰冷无比地从齿缝里挤出来：
　　“加…云澈。”
　　“明日0600，C区出口集结。延误者，军规处置。散会！”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不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霍然起身，椅子腿与金属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他看也不看旁边的云澈和主位的石坚，裹挟着一身能将空气冻结的低气压，大步流星地走向合金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冰冷的走廊阴影中。

　　会议室内，一片沉寂。雷刚等人面面相觑，最终在石坚威严的目光下悻悻坐下。云澈依旧维持着那副懒洋洋的姿态，只是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凌烬消失的门口，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刚才凌烬拍桌时，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只紧握文件、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指节惨白的手。

　　那是一种近乎自残般的用力，绝非仅仅是愤怒。
　　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徒劳的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