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蓝之城》夜之岚

2、第二节 侍 从

　　真正见到我的天使，也仅仅只有那么一次。
　　因为在那之后，我再也没能单独外出。
　　我很明白，那件事已经被父王知道了。
　　我并不惊讶，因为在梦见族，能力高者完全可以预见能力低者的一举一动。
　　而在梦见城，唯一强过我的人，正是伟大的梦见城之主，我的父王。

　　父王为我安排了一位侍从，叫做夜轮。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每天每天，总是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他那双漆黑的眸，让我感觉无所适从。
　　无论是在我练功时，还是在与仆从玩耍时，他总是站在角落里冷漠地看着我。
　　当我打算外出时，他便会寸步不离地跟在我的身后。
　　很多次，我试图偷偷溜出皇宫。
　　但每次，无论我走哪条秘道，到最后总会看见一双熟悉的黑眸在对面看着我。
　　我想我永远也无法逃脱出夜轮的监视，
　　即使我有梦见的力量，但是对他，似乎并没有多大用处。

　　这样的生活，已经八年了。
　　我是多么想再见见我对岸的天使。

　　曾经有一次机会，我可以逃过他的监视，去见我朝思暮想的天使。

　　那天是个温暖的黄昏，我漫步在主城的林苑中，夜轮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你相信世界上有天使吗？”我问他，但更像在自言自语。
　　因为对于我的问话，他总是用沉默来回答。
　　“你喜欢过谁吗？”我又自语着，我知道，我同样无法得到回答，所以只是自嘲地笑笑。

　　我坐在林苑中的长椅上，并命令他坐在我的身旁。
　　我想那是第一次，我们第一次处在一个平面上。
　　那个黄昏，我讲了很多，讲我的见闻，讲我的理想，讲我的朋友……讲我心中的天使。
　　虽然一直都只是我在说，他只是默默地倾听，
　　但是我感觉到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的交流。
　　当讲到我的姐姐时，我隐约看到夜轮眼里闪过暗淡的光……

　　再后来，我不再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林苑深处，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直到漫天星辰，直到我们被夜幕包裹住。
　　微凉的夜风催促着我回寝宫。
　　当我转过头看他时，
　　惊异地发现，这个总是监视我的人，竟然在我的身边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他静静地睡着，嘴角绽着淡淡的幸福的微笑。

　　现在的我是自由的，没有人在监视我，
　　我完全可以飞奔到对岸的城堡去见我的天使！
　　但是那时那刻，我犹豫了……
　　我能预见我这么做的后果，这不免另我感到担忧。
　　梦见城是文明的都城，但是严酷的刑罚并没被取消。

　　对于王室人员的侍从，为了让他们做到绝对的忠诚，
　　一旦范错，所受到的刑罚将是一般市民的十倍以上。
　　我不只一次的听闻，
　　某某皇亲的侍从因为一点小过失，被残酷的刑罚折磨至死。

　　看着现在毫无防备的夜轮，那如同孩子般纯真的睡脸……
　　多年的形影不离，让我已经在无意间将他视做生命中的一部分，
　　身份地位上他是奉命监视我的侍从，但是在心灵上，他更像是我信赖的亲人。
　　我已经习惯有这么个听众的存在。
　　我能很放心地把一些心理话向他倾诉，
　　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对任何人讲出去。
　　我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夜轮，还有谁能够替代他的位置。

　　我脱下披风，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不料，这一举动还是惊醒了他。
　　当他睁开眼的刹那，我看到他的眼睛是湿润的，迷惘的，痛苦的，忧伤的……
　　这是我从未看到过的夜轮，现在的他显得是那样的无助。
　　他的黑眸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
　　虽然只是几秒钟的停顿，但我感觉到了他传递过来的一种异样的情素。

　　也许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不等我说话，他便仓皇地站离我的身边。
　　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冷漠的神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我没有说话，拾起披风，向寝宫走去。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秘密地带，
　　或是幸福的，亦或是悲伤的。
　　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挖掘那片脆弱的领土，即使你是高于一切的神。

　　夜轮，我至亲的侍从，
　　刚才，你是否做了一个美丽又幸福的梦呢？